36

翌日,宿定被遲浪|叫起時,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屋裏窗簾規矩的合着,把陽光遮了大半,一看就是遲浪的風格。

宿醉後醒來,宿定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這個。

腦袋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疼,他看着遲浪把水放在他床頭櫃上,又看着他附身摸了摸自己額頭。

“我沒燒。”他啞着嗓子,對遲浪說:“不就是喝了個酒嘛。”

還就是喝了個酒?酒量就那麽點還敢那麽喝,他也真是頭一回見。

遲浪挑眉,失笑道:“以後一個人不要随便喝酒,小心被人拐走,知道不?”

宿定不屑地哼了下,轉過身嘀咕道:“酒量都是喝出來的,誰也不是一開始就千杯不醉的。”

“你還想喝出來?”看他難得露出這麽孩子氣的一面,遲浪也沒打岔,只說:“那等以後有時間,我陪你好好喝個夠。”

“喝酒傷身。”

“那你昨天一口悶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個?”遲浪看了眼時間,說:“你得起來了,宿定,我買了粥,你喝完我送你去學校。”

“嗯。”聽到遲浪離開的腳步聲,宿定悄悄轉過頭,等這人準備轉身關門時,他又趕緊背對遲浪躺好。

宿定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他清楚一點,他鮮少會在外人面前露出這樣一面,脆弱、幼稚、執拗,一點也不像平時的自己。

另一邊,遲浪擺着碗筷,問剛從樓上下來的宋延之,“唐湯呢?”

“還在睡,這一覺估計得到晚上了。”

昨天晚上、不,或者說是今天淩晨,唐湯和宿定兩人都喝大了,遲浪和宋延之雖然喝的不多,但也沾了酒,沒法開車,後面叫了代駕,一直到淩晨三點半,一行人才回到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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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浪倒了杯蜂蜜水,宋延之一看,就知道他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他抿了口溫水,啧啧稱奇,“難得看你這麽‘賢惠’的一面,怪不習慣的。”

遲浪把那杯放在他面前,又沖了一杯,才說:“這不是以前你喝多,我擡你回來的時候了?”

以前兩人在國外留學,宋延之經常玩到很晚,長期混跡于各大酒吧,遲浪接酒保的電話都不知接過多少回。尤其是他跟初戀分手那陣,遲浪從來沒有在淩晨兩點前睡過。

宋延之回想起自己的大學生活,愣了下,随後笑嘻嘻地說:“可不是,有你在我身邊放心多了。雖然你是個gay,但我還是比較相信你人品的。”

遲浪白了他一眼,忍不住低低咒罵了一聲。

他就算沒有性生活,也不至于饑渴到那種程度,随便逮一個人就能上。更何況宋延之這長相身材,那完全屬于他審美雷區的中心地帶。

“卧槽!”宋延之突然想到,“以前我喝的不省人事的時候,你不會也像抱宿定那樣給我抱回來吧?”

昨晚遲浪抱宿定回來,可是公主抱!

他一大老爺們兒,媽的!這可不行!

遲浪看着宋延之震驚的表情,不住嗤笑道:“你倒是想,但是你配嗎?”

“那我就放心了。”宋延之松了口氣,趕忙喝了杯甜滋滋的蜂蜜水壓壓驚。

吓死他了,不然他以後面對那邊朋友,太沒臉了。

兩人話音落下沒一會兒,宿定下來了。

他穿了件純白色的棉質T恤,一雙長腿被牛仔長褲完美包裹住,手裏還拎了個白色棒球帽。

遲浪注意到他眼下淺淺的青灰色,想了想,半問半提醒道:“宿定,一會兒需要先找個化妝師稍微遮一下黑眼圈嗎?”

宿定搖搖頭,道:“沒事,我自己能搞定。”

說完,他走到餐桌邊坐下,粗粗掃了眼,覺得遲浪還蠻貼心的。

他面前是一碗什麽也沒加的白粥,配了四個酸口的開胃小菜。除了這些外,遲浪還擺了一份巨大的水果拼盤,他右手邊還有一杯溫水。

宿定随手拿起抿了一口,發現是甜的,應該是蜂蜜水,想到這,他心頭忽地一暖。

這家夥照顧人算是有一套,他對遲浪的固有印象有了很大改觀。

雖然沒什麽胃口,但宿定還是勉強吃了點墊墊肚子。

“吶,一會你帶上這個。”遲浪邊說邊遞了個紙袋過來。

宿定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他和宋延之同時伸着脖子往裏看,是洗好的提子,有青提也有紅提,顆顆飽滿剔透,甚至還能看見盒上細小的水珠。

宋延之一下來了勁兒,“哇,好貼心哦~”

遲浪懶得搭理他,只說:“上午買多了,你走後我們容易忘,你帶着吧。”

宋延之撇撇嘴,什麽容易忘啊,明明就是特意給宿定準備的,隊長就愛吃這個,遲浪還在那瞎扯。

哎,暧昧期的酸臭味,這裏真是容不下他了。

宋延之拉開凳子,準備上樓,宿定從心虛中回過神,問道:“你吃好了?”

明明沒吃幾口,宋延之這就飽了嗎?

宿定眼尾掃過精致的包裝袋,心跳莫名漏了兩拍。

遲浪他……居然用這麽好看的袋子裝兩盒提子,好、好奇怪啊。

宋延之頂着遲浪警告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肚子,言不由衷,“嗯,吃好了,我現在非常飽。”

“那你趕緊忙你的吧,我送隊長去學校。”遲浪果斷開口。

宿定坐在副駕駛位上,懷裏抱着那袋提子,不發一言。正午刺眼的陽光從前方直射過來,正好前面有一個紅燈,趁着停車間隙,遲浪伸手把他面前的擋板放下。

宿定看着自己眼前的手,心裏一咯噔,“幹嘛?”

“我還想問你呢。”遲浪淺淺笑了下,道:“幹嘛反應這麽大?”

宿定不自在地強調道:“我、我剛才在想事情,你突然伸手,吓我一跳。”

遲浪好脾氣地應下,“嗯,我下次注意。”

車子緩緩在路邊停下,位置跟昨天宿定下車的地方一樣。

他關上車門,剛往前走了一步,身後遲浪突然喊他,“隊長。”

宿定回頭,“嗯?”還有什麽事嗎?

車窗被全部搖下,遲浪直直地看着他,那雙平日裏常帶笑意的眼中全是認真。

他從宿定昨晚的表現看出他心底也藏有心事,他不想說,遲浪便不會追問。

迎着呼呼吹來的熱風,宿定聽到遲浪對他說:“隊長,你身後有我。”

耳邊的風聲突然停止,宿定無意識地攥緊了右手,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氣,他控制住自己情緒,卻覺得陽光刺得他想流淚。

他好像猝然失聲,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只能低低嗯一聲,也不管遲浪有沒有聽見,轉身快步進了學校。

接下來的一整個星期,宿定都沒有主動跟遲浪聯系過。他也說不好原因,就是每次拿起手機想給遲浪發消息時,就情不自禁回想起了遲浪的那句話。

“你身後有我。”

那天,他一回頭,就看到了遲浪。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直白、熱烈、充滿力量,卻也沉甸甸的,宿定甚至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來作為回應。

所幸遲浪最近在忙他的新歌,從U.X的群裏,通過宋延之時不時的照片,他得以知道遲浪的日常。

周日,是他們五人集訓的日子。

宿定站在公司樓下,恍惚地看着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的深色玻璃。明明他來過這裏很多次,清晨、正午、傍晚,又或者深夜,他曾不止一次地匆匆走進這座大廈,沒有半分停留,但今天……

為什麽?

他為什麽會害怕、害怕面對遲浪。

門口的保安看他頂着烈日站了半天,出聲叫他,“宿定?站着幹嘛呢?天多熱呀。”

“啊?李師傅。”宿定從怔愣中回過神,道:“沒事,我這就上去了。”

電梯都在高層停着,他掃了眼,去步梯間走樓梯了。

六樓樓梯拐角激烈的争吵蓋過了他的腳步聲,宿定在五樓站定,內心多少有些無奈。

他并不想探聽別人的私事兒,尤其是娛樂圈,知道太多反而容易出事。他轉身準備原路返回,但樓上“咚咚咚”的腳步卻離他越來越近。

走快吧,聲音藏不住,反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宿定嘆了口氣,停在原地,擡頭望向了正前方迎面走來的人。

是她?

宿定記得她似乎跟宋延之有些淵源。

陸時蔓也很意外碰見的人是宿定,不過是他隊友也好,萬一是別人那才糟了。

她本打算直接繞過去,但走到宿定身邊時,她又忍不住問:“你認識宋延之多長時間了?”

“三個月。”

“才三個月?”陸時蔓頓覺驚訝,想問的話又重新咽了下去。

宿定也覺得詫異,是了,他才認識宋延之三個月,遲浪也是。

他在耀京練習了六年,與很多人擦肩而過,走到最後,最讓他溫暖的人居然會是遲浪。

明明才認識三個月。

明明這人平時那麽不着調。

但為什麽,他會讓自己的心變得又酸又軟?

宿定邁着沉重的腳步,緩緩推開了練習室大門。

屋裏,另外四人都在。霍青青坐在鏡子前的椅子上,手肘撐着腿,看見他後,下巴一擡、示意他歸隊,直接道:“可以了,開始吧。”

“隊長。”遲浪平靜地跟他打了聲招呼。

宿定看着他的眼睛,心髒無端漏了一拍。他飛快地移開視線,道:“嗯,先練習吧。”

熟悉的音樂很快響起,遲浪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鏡子裏的宿定,心裏直犯嘀咕。

他什麽也沒做,怎麽宿定突然就不親近他了?

也不理他。

無視他。

總結:他好慘啊。

頭一回上趕着想獻殷勤,人家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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