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遲浪能感覺到最近這段時間宿定跟他的疏遠,雖然無奈,但也無計可施。
他自己格格不入,總不能還要求喜歡的人跟他一樣格格不入。
宿定喜歡他,自然是一件好事,若是不喜歡他……
算了。
對這人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細密的水流自上而下,一點點澆滅了心裏那把蠢蠢欲動的火焰。
他少見地在浴室裏待了許久,白色的水汽萦繞在整間浴室。
“遲浪。”他第一次不想聽見宿定叫自己的名字。
遲浪坐下後就沒吭聲,靜靜地看着宿定床上淺灰色的床單。沉默在這間不大的屋子裏迅速蔓延開,他在心底嘆了口氣,低低應了一聲。
“隊長,你說吧。”
這一聲“隊長”,清清楚楚地拉開了兩人原本的距離。
宿定攥着被子的手指微微發緊,聲音像是擠出來的一樣,沙啞無力,“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們倆以後在鏡頭前得稍微注意一下了。”
“注意一下?注意什麽?”事情的發展跟遲浪預想的不太一樣。
宿定知道他根本不關注VB,更不用說CP超話了。他記得當時U.X第一次上臺表演後,遲浪問他,‘CP粉是什麽’,他當時的回答是‘兩人共同的粉絲’。
彼時尚有些詭異的心虛,但此時此刻,這心虛卻是徹底坐實了。
他擡眼望向遲浪,迎着他疑惑卻又清透的目光,宿定壓下心底緩緩湧上來的酸澀,故作鎮定地開口道:“就注意一下你和我之間的距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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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遲浪更不明白了。
在他的認知中,隊內成員關系親近不是一件好事嗎?
宿定沒有立刻給他答複,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遲浪,你知道CP粉到底是指什麽嗎?”
難道不是他和宿定兩人共同的粉絲嗎?
遲浪還記得宿定曾經說過的話,但眼下,他看這人沉沉的目光,又不禁感到困惑。
莫非……沒這麽簡單?
遲浪細細打量着宿定的表情,眼眶裏黑色的眼珠轉了轉,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用手機搜了一下,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兩個醒目的加粗字——
情侶。
哦,懂了。
“難道咱倆的CP粉很多嗎?”遲浪平靜地說着,眉目舒展,語氣全無半點扭捏、在意。
無端端的,宿定覺得心被刺了一下。
他盡可能用同樣平穩的語氣回應遲浪,“有點吧,主要是再發展下去,以後我和你很可能會被綁定在一起。”
“這有什麽不好嗎?”遲浪不太懂這裏面的彎彎繞繞,只聽出宿定不想跟自己關系太近,尤其是在鏡頭下、媒體前。
宿定慢慢呼了口氣,頗有些疲憊地給他解釋道:“我們這才剛剛出道,如果現在就捆綁在一起,并不利于後期發展。”
尤其是現在遲浪事業如日中天,和他繼續這麽緊密綁定,反倒吃虧。
遲浪思索一陣,想通內裏緣由後,反而松了口氣。
如果只是因為這個,那這段時間宿定疏遠他,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他緊緊盯着宿定雙眼,強壓着心裏的忐忑,問他:“宿定,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跟我保持距離的?”
不,不是的。
這一瞬間,宿定聽到了自己內心的回答,他不敢去看遲浪,不敢去看這人的眼睛。
他害怕,害怕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裸|露出來,害怕遲浪的回答,更害怕他和遲浪的以後。
所以最後,他沉重地點了下頭,繼續用沙啞的聲音答道:“是。”
遲浪心頭陰霾盡數散去,如釋重負。
他看宿定仍舊低着頭,不由得輕松一笑,眉眼盡顯溫柔。
他的聲音也很輕快,但落在宿定耳中,卻像灌了鉛似的,又重又沉。
“你早說嘛,我還當多大個事,以後我多注意就是了。本來也就沒什麽,都是一些無中生有的東西,做不得真的。”
無中生有。
是了,确實是無中生有。
宿定勉強笑了笑,唇角像往常那樣勾起,但細看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
語不由心,遲浪因為罕見的心虛,也不敢直視宿定的眼睛。
兩人就這麽沉默着,彼此都在絞盡腦汁的想該怎麽暖場。但心裏那根弦,卻又都是緊緊繃着,不敢放松絲毫。
最後是遲浪出聲打破了僵局。
他掩飾性地咳了一聲,起身說:“時候不早了,宿定你早點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也早點睡。”宿定終于與他對視,只是下一秒,兩人又很有默契地移開視線。
很微妙,也很奇怪。
但兩人卻都沒有深究其間真意。
周日晚上,遲浪像之前一樣送宿定去學校。兩人距離很近,但誰也沒有先說話,車廂裏靜悄悄的。遲浪很不喜歡這種氛圍,便開了車上音響,想找首歌來緩解一下。
剛連上手機藍牙,遲浪擡眼看綠燈亮了,就把手機往宿定面前一伸,道:“你找首歌聽,有點困了。”
宿定接過手機,飛快瞥了眼駕駛座的遲浪,遲疑道:“不然你一會兒靠邊停,換我開呢?”
“嗯?”遲浪聽了意外,“你還會開車?”
宿定手指微頓,“我18歲就拿到駕照了,就是不常開。”
“京市車多,還是我送你吧。等以後你想練車了,我再帶你去個地方。”遲浪溫和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宿定翻了翻他的歌單,以爵士樂為主,國內外歌曲各占一半,有很多都是比較經典的曲子,他也很喜歡。随便點了首播放,他問遲浪:“也在京市嗎?”
遲浪嗯了聲,又道:“我也就對這兒熟點了。”
他跟宋延之都是土生土長的京市人,自小在這座城市長大,出國留學前,早把這裏摸得透透的,熟的不得了。
想到這,他忍不住問宿定,“對了,一直沒問你,你老家是哪的?”
“平洲。”
“哇,都說那裏風水養人,果然名不虛傳。”遲浪輕笑道。
平洲省位于國內東南部,四季分明,雨量充沛,是著名的旅游大省,風景甚是聞名。
宿定聽他笑意舒朗的嗓音,有些不自在,硬是岔開話題,問他:“那你知道南潭市嗎?”
見他有意考自己,遲浪笑了笑,說:“平洲最美,沿海之珠,指的就是南潭,對不對?”
宿定驚奇地看着他,似乎很詫異的樣子。
遲浪見狀,不由得失笑,“怎麽了?我答出來很讓你意外嗎?”
宿定點點頭,說:“确實有點,我以為你剛回國,不熟悉這些呢。”
“在我讀大學之前,一直都在國內。雖然只有寒暑假有時間,但我也算是玩過不少地方。15歲的時候,我去過南潭。”
話音戛然而止,宿定這才注意到,他到了。
遲浪15歲的時候,他将将12,還沒簽耀京傳媒,也沒來京市。
“那兒很讓人心動。”遲浪側向他,聲音落在耳畔,像是蒙了一層模糊的紗,不清不楚。
宿定低下頭,沒敢看遲浪,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你路上慢點”,就拉開車門跑了。
他身後,遲浪低低地笑,聲音愉悅,兩人間的隔閡好像一下子就沒了。
宿定心慌意亂,一眼也沒回頭看過,直到拐彎看不見遲浪了,他才停下腳步,緩緩呼着氣。
九月下旬的演唱會在鄰省的省會城市,因為周盼的叮囑,遲浪在鏡頭前注意了許多。他刻意不去看宿定,跟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行為端正有禮,沒有半分暧昧可言。
兩人合唱《浪漫與自由》時,宿定安靜地坐在舞臺中央撥動着吉他。遲浪仍是繞着舞臺邊緣和觀衆們打着招呼,似乎一切都未曾變過,但有的東西卻又好像消失不見。
這天是周六,演唱會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半。加長的保姆車裏,魏森忽然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
“你們第二張專輯裏的歌已經确定了,一共十二首,從明天開始學習。我給你們另外安排了房子,離宿定、舟行的學校都不遠,你們倆以後就住外面,這樣方便練習。”
遲浪擰瓶蓋的手一頓,“這麽快?”
“早都在準備了,這張專輯預計是明年夏天發行,屆時你們又會有新的舞臺。”魏森平靜地說:“你們畢竟是以團隊出道,所以新的專輯會由你們五人共同呈現。導師還是霍青青,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你們就住在她家隔壁,遇到問題可以直接向她請教。”
“森哥,咱第一場巡演都還沒結束呢?這麽快就有新工作了?”宋延之還想着等巡演結束,好好玩一段時間,現在看來也沒戲了。
魏森勾了勾唇,道:“我已經給你們推掉了很多沒有價值的商演廣告,舞臺和作品是你們的重中之重,你們剛打響一些名氣,空窗期不能長,時間上必須得緊張起來,争取用最短的時間學完這十二首新歌,方便我們準備你們接下來的演唱會。”
啧,壓力不小。
遲浪輕嘆了口氣,又想到,“那我們是都得搬家了?”
“嗯。”魏森果斷開口道:“明天上午你們先收拾收拾,下午三點,我已經給你們聯系好了搬家公司,到時候我們直接在新家碰面。”
“……好突然。”徐舟行吶吶地說着。
一直沉默着的宿定忍不住擡頭看了遲浪一眼,發現這人也在看自己。
說起來,他倆之間從不熟到親近,宿定那屋的浴室起碼要占一半功勞。
現在馬上就要換新家了,他們倆……
兩人不約而同地收回視線,心裏那縷輕飄飄的感覺逐漸變得微妙。
作者有話要說:
規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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