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新房子比之前要大很多，遲浪洗漱不用另外去宿定房間，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五個男生住一起，行李除了各自衣服外，基本沒有其他的。宿定用泡沫盒裝了他們五人的小恐龍杯，一并把它們帶到了新家。

杯口上蒸騰的霧氣逐漸萦繞開，寬敞的練習室裏，遲浪上半身的衣服完全汗濕，額上汗珠一滴接着一滴流下。今天是周二，別墅裏只剩下他、宋延之和唐湯三人。

他們新專輯持續了首專的風格，統共有十二首歌，詞曲都出自業內出名的作曲家、作詞家，質量很高，但同時難度也是有目共睹的。舞蹈部分，他們三個每天都得額外加練，現在宋延之和唐湯出去了，這裏就只剩下遲浪一人。

他坐在木地板上，兩條胳膊搭在了左右膝蓋上，手機在他的正前面。

屏幕上是和宿定的聊天記錄。

【隊長，我發現舞蹈還是得你教我，不然我學得太慢了。】

屏幕光線驟然變暗，遲浪刷新了下界面，仍舊沒有收到回信。

舞蹈室在別墅一樓的最裏面，又大又空曠，時常容易沒信號，遲浪想到這，起身走到了客廳。

宋延之徹底癱在了沙發上，雙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唐湯的狀态倒是比他稍微好了點，窩在單人沙發裏，仰臉看着外面灰藍灰藍的天，似乎……

不，很明顯，倆人都沒什麽精氣神了。

“你們要吃點什麽不？”看還是沒收到消息，遲浪不由得懷疑起宿定那邊的信號了。

宋延之顫巍巍地說：“遲浪，我要喝水。”

茶幾上的水杯空空如也，遲浪拉開冰箱門一看，空空如也，得抓緊時間補貨了。他轉身看了眼被擱置在廚房的燒水壺，走過去接了水，現燒。

宿定不在時，他們的小恐龍杯好像都很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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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遲浪心不在焉地想，那人不在，舞蹈室都顯得格外空，那麽大，那麽冷清，還不如之前暑假住那個小房子呢。

馬上一點了，宿定這個時候，應該吃過午飯了吧？

他站在案臺邊，随手拿起手機瞥了眼，正好這時手機“嘀”了聲。

這一瞬間，在他看到宿定名字的這一剎那，遲浪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心髒的悸動。心頭一下子湧上了好大一把快樂，像是大風刮過，果園香氣四散，果子在悄然間成熟了。

黃澄澄、明豔豔的，十分醒目。

【那是，可不能讓你白叫我這聲隊長~】

這人今天心情很不錯啊？遲浪挑眉，問他，“在學校怎麽樣？”

【今天我拿了校運動會男子3000米長跑的第一。】

【真人不露相啊，隊長，真是看不出來。】

遲浪回完這條消息，水正好沸騰，咕嚕咕嚕直響，一個想法慢慢浮上心尖。

他給唐湯、宋延之各倒了杯水，同時狀似無意地說着：“我點點吃的吧，你們下午就睡一覺，我一會兒出去一趟。”

“去哪兒啊？”迷迷糊糊的宋延之随口問道。

遲浪停頓片刻，把杯子推到他面前，道：“宿定學校有運動會，我想去那邊看看。”

他的語氣很随意，就像是在說中午要吃什麽一樣自然。

但聽清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後，宋延之登時清醒，擡起頭看向強裝鎮定的遲浪，眼底興味盎然，就連說話的口吻都不禁帶上了幾分打趣。

“哇，運動會啊，那該多熱鬧。去看隊長的話，咱一塊兒呗，遲浪？”末了，宋延之還故意去問唐湯，“你說是吧？湯哥。”

“對啊，我記得宿定說他還參賽了，咱一起去給他加油打氣吧？”唐湯很上道地說：“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你一個人過去，我們實在是過意不去。”

“沒事，我跟他說過了，人多……就太打眼了。”遲浪難得心虛。

宋延之和唐湯對視一眼，彼此了然，想到一塊去了。

先是宋延之坐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說：“運動會本來就人多，再多兩個又有什麽關系？還有啊，這個時候正是體現我們兄弟情的絕佳時機，咱還可以去拍個照片，想想我還有一陣子沒發自拍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唐湯點點頭，平靜而認真地附和着：“咱三個都練習一上午了，下午出去散散心，挺好的。”

遲浪心塞，卻又不能直接表現出來。他想了想，仍然堅持道：“主要是我跟宿定都約好了，咱一塊去的話，影響不好吧？”

影響不好？

宋延之一個忍不住，笑了出來。

唐湯在一旁裝着不明白，問道：“這會有什麽不好影響嗎？”

額……

遲浪腦子飛快轉着，很快想到了隊裏另外一個學生，徐舟行。

“咱三個要都去的話，那顯得舟行多孤單吶。反正合照啥時候都能拍，大不了這個周日咱多拍幾組留着以後慢慢發呗？今天是人家學校運動會，我們都去了那不是給宿定壓力嗎？”

宋延之越發覺得好笑了，虧他好意思拿人家舟行出來做借口，心思都寫在臉上了，還敢跟他們裝樣。

他這樣想，便體貼地說着：“沒事，我記得舟行今天下午好像沒課，他昨天還跟我說一會兒要回來呢，咱可以四個人一起去京戲找隊長。”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遲浪終于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對哎，而且舟行還去過宿定學校，他肯定比我們熟。”唐湯也是恍然大悟，還去配合宋延之，“還是你心細，我都沒想到這裏。”

又一塊石頭。

遲浪覺得嘴裏彌漫着苦澀的味道，他恨不得時間倒流一會兒，他肯定直接出去，絕不交待自己行蹤。

他慢慢看向離得近的唐湯，看着他一臉為自己考慮的表情，欲言又止。

這種情況下，他該說些什麽才能打消這兩人的念頭呢？

“行了，就你那點心思，誰還能不知道啊？”宋延之終是憋不住說了。

別的不敢保證，但第一次談戀愛的愣頭青，只要是真心喜歡，那種明晃晃、又讓人牙酸的感情是怎麽也藏不住的。遲浪不是例外，相反，他的喜歡還很直接。

這種感覺，跟年紀無關。因為心動，藏不住。

唐湯不由得跟着笑了起來，他伸手拿過桌子上的小恐龍杯子，吹了吹熱氣。

遲浪有些臉熱，但也只是“有些”。

被發現他喜歡宿定不丢人，丢人的是，他想掩飾卻沒掩飾過去。

想想剛才這倆人是怎麽接他話的，遲浪多少有點不自在。不過他也松了口氣，天天藏着掖着也夠累的，提心吊膽的追求別人不是他的風格，眼下三個隊友知道了兩個，以後一塊相處就自在多了。

他撥弄了兩下被汗浸濕的頭發，站起身，坦然地說：“你們知道也好，那我就自己去了啊。”

“那我們的飯呢？”宋延之表示抗議，“你不給我和唐湯點飯的話，我們一會可就跟着去了。”

“對，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唐湯越來越上道了。

這狗東西，還訛上他了。

不過遲浪更怕宋延之這貨給他添亂，擺擺手，說：“随便點，最後我買單。”

“那還差不多。”宋延之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又對唐湯說：“你也看看，今兒個可不能簡單放過遲浪，必須得讓他大出血。”

“有道理。”唐湯也拿起了手機。

遲浪上樓沖了個五分鐘的澡，披着浴袍開始選衣服。

既然是去大學，自然是要打扮年輕些，西裝襯衫就不考慮了。他沿着彎曲的衣櫃牆緩慢走着，最後停在了自己挂衛衣的衣櫃前。

再往右邊走，就是春秋季的薄毛衣。左邊是休閑風的薄外套，這個時候穿剛剛好。但他比較怕熱，眼下這個季節穿單件衛衣是最好的選擇。

打定主意後，他開始一件件地看。

紅色這件太亮，不要。

深藍色的這件版型絕佳，但顏色飽和度又偏高。

白色太普通；黑色太壓抑；黃色又偏黃；綠色這件上面圖案太幼稚，瞧着也不大好。

這件孔雀藍……

這個顏色的衣服他很少穿，想了想，遲浪站在鏡子前比劃兩下，覺得怎麽看怎麽奇怪。

算了，還是随便穿穿吧，沒必要特意打扮，反正他這張臉擺在這，穿什麽都好看。

再說宿定也說過，自己怎麽穿都好看。

想到這兒，他丢下那件孔雀藍連帽衫，又看起了其他衛衣。

時間在不經意間溜走，宋延之劃拉着購物車裏的東西，不滿地嘟囔着：“馬上半個鐘頭了，遲浪怎麽還不下來？擱樓上泡鮮花澡呢？”

唐湯忍俊不禁。

就在這時，樓梯間終于傳來了腳步聲。

兩人擡頭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兩條被牛仔褲包裹的長腿，筆直修長。

遲浪罕見地穿了件灰色衛衣，假兩件的設計，稍稍寬松，很襯他的身形。淺藍色牛仔褲下，是一雙白色球鞋，宋延之掃了眼，腦中出現了兩個詞。

沒穿過。

珍藏版。

呦呵，史無前例啊，果然是不一樣了。

要知道遲浪可是很少穿牛仔褲的，今天去學校找宿定，居然穿了這麽一身，宋延之一眼瞄過去就知道遲浪心裏是怎麽想的。

23年的交情了，沒誰比他更了解這厮。

“我跟唐湯等你半天了，趕緊結賬。”宋延之說完，就把賬單轉給了遲浪。

唐湯仔仔細細看了看遲浪的衣服，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不錯，果然是不一樣啊。”

遲浪心情很好地回答：“那不是應該的嘛？”

既然開始追求他人，當然要讓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狀态。

他心情愉悅地打開賬單，一看總金額，果然，意料之中啊。

“呵，你這妥妥的敲詐勒索啊。”

“放屁，這明明是封口費。”宋延之丢下手機，翹着二郎腿，得意極了。

“成，封口費就封口費。”遲浪爽快地結了帳，沖他揚了下下巴，道：“你們在家等着吧，我走了啊。”

“嗯。”

唐湯瞄了眼茶幾上還沒熄滅的手機屏幕，數清那個數字後，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這戀愛真貴啊……

能說，果然是初戀嗎？

出道三個月，工資還不夠談場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