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縱夜酒吧。

遲浪和宿定到的時候,包間裏已經唱了起來。

歌聲高昂豪邁,沒有用半分技巧,完全靠着自己的好嗓子在吼。

一桌的酒水果盤,宋延之見到他們,也沒管他們為什麽來得晚,只問他倆:“你們要不要來首甜歌啊?”

“不想唱,你随便點點兒我們平時聽的。”遲浪拉着宿定在雙人沙發邊坐下,給宿定倒了杯度數不高的酒:“今天随便喝,我在旁邊看着呢。”

這時他突然記起,上次唐湯因為照片而消沉時,宿定跟他一起喝了個爛醉。

當時唐湯好像談到了自己的家庭,就在剛剛,宿定也說自己是因為“老家有些事”。

那現在想想,宿定失控的原因十之八九就是自己父母。

酒味辛辣不澀,房間裏五光十色的射燈快速閃着,燈光不停地變換角度位置,遲浪抿了口雞尾酒,神經并未得到放松。

他在想宿定的事情,或者說,是在糾結要不要私下裏調查一下。

不過這個想法只是在腦子裏過了一瞬,大腦就自動将其摒棄。

還是去問宿定本人吧,他要想說自己自然會知道症結所在,若他不想說,遲浪也不打算逼他。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為人所知的那一面,即便是男朋友,他也沒權利要求宿定把他的過往皆數講給自己聽。

“別喝太猛了,中間吃點東西,不然最後會很難受。”遲浪用酒杯碰了下宿定杯壁,暗沉酷炫的幽藍色燈光下,他的眉眼分外深邃,俊朗的面龐好似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薄紗。

“這麽快就忘了自己上次喝醉酒了?”遲浪好笑地提醒他。

宿定悶聲喝酒的時候特別不讓人放心,不管什麽酒,也不管它是什麽味道,只知道一個勁兒往嘴裏灌,喝酒跟喝水一樣,像是完全失去了嗅覺跟味覺。

遲浪給他剝了些堅果放在面前的小碟子上,宿定盯着圓滾滾的夏威夷果,發了好一會兒呆。

上次自己喝醉酒,渾身沒力氣,但腦子卻是清醒的。

他記得遲浪把他抱起帶回家,也記得遲浪給他擦臉蓋被子。他渾渾噩噩地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态,身體輕飄飄的,腦子裏像是有一團雲在滾啊滾、滾啊滾。

那是一種很舒服的體驗,被照顧,也被珍視。

唐湯和徐舟行終于吼完了這首經典的苦情老歌,撕心裂肺的魔音暫且停下,遲浪趁着他倆喝水的間隙,趕緊問:“打麻将不打?”

“當然啊,你倆沒來的時候,我們跳可長時間了。”徐舟行放下話筒,唐湯緊随其後,直接坐在麻将桌東側,“來!”

宋延之端了杯甜潤的朗姆放到自己右手邊,落座南位。

徐舟行是北向座,遲浪帶着宿定一起坐到了西邊。

骰子搖完,四人開始抓牌,遲浪簡單地給宿定介紹了規則,“我們每局從莊家開始,四人輪流開始先抓一張牌,再打出一張你不是很需要的,保持自己有13張牌,但最後胡牌、也就是贏的時候是14張牌。”

宿定一點就通:“也就是說,抓的那張牌如果剛好能贏,那四個人就可以推牌結束了,是嗎?”

“對。”說話間,遲浪第一輪打出了‘九萬’。

“胡牌你就記住一個公式,3*4+2,手裏面只要有一對,再有四個順子就可以了。”遲浪盡可能把規則講得淺顯易懂,“順子就是三張連續的牌,比如一二三萬、二三四萬或者二三四條都可以。”

“除此之外,三張一樣的牌也算順子,比如三個一萬,這種時候如果有人再打一個一萬,那就是‘杠’。”

遲浪剛說完,宋延之丢下一句,“一萬。”

“杠。”遲浪推倒三張一樣的牌,扭頭就對宿定說:“就是這樣,我們暫時算贏了宋延之。”

“靠!你還真有三個一萬?!”宋延之滿臉的不可置信。

遲浪非常欠揍地說:“對啊,我都直接說出來了,你還非要把牌往我手上送。”

新鮮的事物總是能夠吸引人們的注意,此刻,宿定就被遲浪手裏顏色鮮豔的麻将勾起了濃厚的興趣。

繼宋延之之後,徐舟行又出了張‘六萬’,遲浪碰過後,順勢又給宿定講了麻将裏面的“碰”之一道。

徐舟行忍不住感慨:“你這完全是把我們當教材說給宿定聽,跟我們打的同時順便就給隊長演示了。”

“沒錯,一會兒我再順便胡個牌,宿定就知道該怎麽玩了。”遲浪勾起唇角,笑得頗有些不懷好意。

“不是吧?這才打過三輪,你就有把握了?”唐湯震驚,不想相信。

徐舟行哀怨地看了遲浪一眼,嘀咕道:“難道就我的牌稀碎嗎?”

宋延之在旁邊拆臺:“別信他的鬼話,遲浪最擅長玩心理戰,反正自摸才算贏,咱們随便打呗。”

“什麽叫‘咱們’啊?我們這是個人戰!個、人、戰懂嗎?”遲浪嗤笑完,輕飄飄地又丢下一個八條。

“你都連續打兩個八條了。”宿定目不轉睛地看着遲浪牌面。

遲浪嘆息:“沒辦法啊,有時候就是這樣,想要的不來我這,不需要的一個勁兒來。”

“像我就是想要八條,但一個也沒接到。”唐湯抓了張新牌,拿着往遲浪剛打出的八條上按了一下,氣勢洶洶地說:“蓋一個!”

拿起來一看,他頓時洩氣,徑直把手裏的五筒丢到了麻将桌上,“嘁——”

圍觀他全程的宿定好奇地眨了下眼。

還可以這樣?學到了學到了。

遲浪的牌很順,宿定看他接連兩輪新牌都直接打了出去,就問他:“你現在是不是再有這個或這個就贏了?”

他先指了四條前面,又指了五條後面。

除卻一對和一條順子外,遲浪還有單獨的四條和五條,顯然贏的牌面是三六條。

遲浪點點頭,與有榮焉,語氣有點顯見的驕傲:“我們宿定果然聰明,一學就會。”

“打牌就打牌,你們別秀恩愛啊!”宋延之堅決抵制這種行為。

遲浪摸了張新牌,拿起來一看,正好是六條。

他驚奇地看了眼宋延之,一把推倒牌,動作幹脆,語調不輕不重。但落在宋延之耳中,這話卻帶着“惡意滿滿”的嘲笑。

“好神奇哦,宋延之。”等他看清自己牌面後,遲浪眯着眼睛輕笑:“我掐指一算,你今天旺我。”

“……我呸!”宋延之黑着臉,推倒牌,清一溜的‘條’牌。

遲浪指着他的牌面,給宿定科普:“像我這種牌面,有萬有條還有筒,就算贏贏得也不多。宋延之還差三條和六條,他如果胡牌,贏得就比較多了。”

他只是把麻将中最基礎的規則說給宿定聽,至于到底是要最快速度贏、還是贏就贏大的,那就是宿定自己的選擇了。

宿定似有所獲,他單手支着下巴,安靜地看四人把面前的麻将推入打開的桌面下。

一連七局,遲浪的排列組合方式截然不同,宿定每次都在學到新思路的同時,又加深了對麻将的認知。

輪到第八局時,遲浪試探性地問他:“這把結束換你來吧?”

“好!”宿定重重地點了下頭。

遲浪在心裏舒了口氣,可算是把這小孩哄住了。

不過治标不治本,找個機會,他要和宿定好好聊聊。

總不能一直憋心裏,時間長了,真就成心病了。

宿定上場第一局,起手五個對子。

遲浪看他有拆對子的想法,連忙制止他,道:“我剛才忘了說,麻将還有一種贏法,是7對,14張牌不碰不杠,7個對子,也算贏。”

“真的?”宿定尾音微揚,面露喜色。

另外三人心頭一震,徐舟行苦哈哈地哀求:“不要啊……”

“這是什麽萬惡定律啊?怎麽新手手氣這麽好?”宋延之欲哭無淚。

唐湯仍抱有一絲希望:“但是7對一般不好贏,宿定,你還是拆吧!”

“沒事,咱不聽他的,咱們就贏把大的!”遲浪覺得宿定充滿無限可能。

他豪情萬丈地開口:“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好。”宿定沒跟他客氣,明眸之中,光彩灼灼。

遲浪印象中,宿定很少會像此刻這般鮮活。

他不由得開始反思,難道真的是他們平時太無聊了嗎?

雖然是隊長,但他今年也才20歲。

20歲啊,還是個學生呢。

這輪玩得蠻久,四人都是差一張牌就能胡。

宿定眼裏的緊張顯而易見,幾欲化作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将遲浪也籠罩在內。

這時候,主打就是一個刺激!

遲浪起身給宿定拿了杯橙汁,剛把吸管放好,就聽到他激動的歡呼:“遲浪!我贏了!”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打成7對啦!”

牌一推倒,宋延之、徐舟行、唐湯三人的目光同一時間聚焦在他面前的牌面上,一對一對數清後,不約而同地化作一種植物。

“艹!!!”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于藍勝于藍。”遲浪有感而發。

宿定甜滋滋地說:“是你教得好!我贏了也算你的!”

“那挺好,這一局比我贏三次贏得還多。”遲浪自然不會跟他你推我、我推你的客氣謙讓。

開門紅讓宿定精神暴漲,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自己面前這副奇妙的麻将裏。遲浪時不時給他添水,再給他面前的果碟放上一些堅果零食、或者切好的水果。

宋延之在旁邊看了個門兒清,心裏啧啧稱奇的同時,不免為之疑惑。

他哥們兒,什麽時候這麽狗腿,啊不,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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