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清風拂面, 人聲嘈雜。

祝家大宅外頭熱鬧非凡。

穆延被祝三有半推半勸的引去了應征護院的登記處。

起初他是不想來參加這個護院應征的,但那位老人的一句話說動了他。

“試試嘛,也就是三場比試,只要參加了比試, 就能得一兩銀子, 若是筆試比的成績好, 錢還能得到更多,白占的便宜還不要啊?”

穆延這趟來徽州府城, 是陪着村裏的鄰居林複來的。前幾日他們在山上獵得了一只狼,處理幹淨後, 便打算運到城裏來賣掉。為了,就是給林複因病卧床的母親籌措藥費。

穆延置辦那所小院子,近乎花光了從邊境帶來的錢。他身上沒有銀兩,幫不了林複。

但如果只是參加三場比試,就能得一兩銀子的話, 倒也值得一試。

聽到祝三友, 這句話穆延再沒有猶豫。

排隊的人很多, 議論聲紛雜入耳。記下了名字之後,穆延被祝家的家仆領進了宅門。

參加護院應征的, 大多都是些三大五粗, 看着便孔武有力的壯漢。穆延雖然高大, 但他面相清俊,唇紅齒白, 貌若好女,在一衆大漢中顯得格格不入。

視線觸及到穆延時, 站在他身旁的人都面帶輕蔑。

甚至有不懷好意的人, 上前調侃, “小兄弟你多大了啊,這招護院,可不是看臉,得看本事的。”

穆延輕輕嗯了聲,并未答話。

“小兄弟呀,不是我多事,我勸你一句,這一兩銀子也不是那麽好拿的,萬一待會兒要是出了什麽事兒,這藥費,都不止一兩啊!”

穆延聽出了他話裏的不善,但他不欲和旁人起沖突,只是側目過去,淡淡到,“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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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不只是那與他攀談的人,周圍一圈的人,都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身上。

穆延這并未有所反應,只安靜的站着。任再多人注視他打量他,也無動于衷。

片刻後,祝三有走了進來。

他同這夥應征護院的人說了規矩,祝家這回,總共要招八個護院,除了身手了得之外,還得有會使的兵刃。

“我們招個護院,也就是為了護佑祝家家宅安寧,旁的要求,也就沒有了,當然了,這八個護院,也就是大家夥裏面,身手最好的八個。”

祝三友話已說完,周圍議論嘈雜聲紛起。

過來應征的也就三十來人,雖然不算多,但大多人心裏對自己都是有些底氣的。可只選八個的話,也就意味着在場的諸多人都要離開。

祝三有眼尖的注意到了穆延。

他十分安靜,沉默不多話,似乎和周圍的氛圍格格不入。但他就那樣站在一邊,卻有股清正卓然的氣質,叫人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也不知道身手究竟怎麽樣。

但很快,祝三有就得到了答案。

先是赤手空拳的搏鬥。随意挑選對手,看看誰能站到最後。

不出意料的,穆延這樣的長相,率先成了旁人的目标。兩三個壯漢一擁而上,穆延面不改色,身姿輕巧的躲開,掃腿出拳,只簡單幾下就放倒了三人。

他這動作太過迅速,周圍纏鬥的人都忍不住朝他這兒看了一眼。

興許是他身手表現的和他的長相實在是大相徑庭,再之後,其他人便謹慎斟酌起來。

一炷□□夫過去,站在臺上的,面上還沒挂彩的,就只剩下穆延一人。

在周圍人詫異的映襯之下,穆延顯得反應平平。

祝三有站在一邊笑得咧了嘴,他就是随便拉了個人過來,沒想到這随手一拉,居然拉到了一位這樣身手了得的少年。不是他開玩笑,尋遍徽州府城,也找不出幾個身手有這樣好的人吧。

還真被他拉到寶了。

第一場鬥過之後,第二場,便是挑選稱手的兵刃刃比試。

這次,再不是亂鬥,你來我往,點到為止。

經了剛才那一遭,再有力氣進行第二場的人已經不多。

家仆數了數,也就十五人。且這十五人中,大多數人身上都挂了彩,鼻青臉腫的,好不狼狽。

獨獨只有穆延,面不改色,看起來和一個時辰之前的,別無二致。

穆延随手挑了一把刀,他上下打量着這把刀,平平無奇,非常普通。

在擡眸時,對手也已經選好了,是一杆長*槍。

俗話說得好,一寸長,一寸強。就穆延手中的這把刀,對比起那杆槍已經失盡了優勢。

對面的人原本還墜墜不安的心,也在看見穆延挑選好的兵刃之後,平靜了下來。

下一刻,那人揮舞着長*槍上前,像是因為剛才的纏鬥消磨了不少力氣,又似乎是因為他對這長*槍并不熟悉,他的動作談不上快。

而這落在穆延眼中,就更加不足一提。

穆延将刀刃面向自己,只用刀背迎面而上。他輕巧地側身避開,手起刀落向那人背後吸去,咚的一聲,那人栽倒在地。

而這一幕落在祝三友眼中,便足以讓他瞠目結舌,連連贊嘆。

祝三友早請好了醫館的坐堂大夫,一一替這些受傷的人看診。而留到最後的八個人得的銀兩,則更高上一籌。

穆延意外又開心。

一個時辰的功夫,他就賺到了三兩銀子。

也不知道三兩銀子,夠不夠給林複的娘親看病抓藥。

比試結束,祝三友并未輕易的放他們離開,他将自己看中的八個人叫到了一處,分別給他們遞上了事前承諾好的銀子。

“大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留在最後的能人,大家的身手,我都看在眼裏,而這護院究竟是個怎麽做法,我也大致與你們說一下。”

他面上帶着笑意,和藹中又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淩厲,“在我們住家做護院,每月是五兩銀子,不敢說有多好,但至少在這徽州府中,你們決計找不出第二家月錢更高的。做了我們祝家的護院,自然也得守着我們祝家的規矩,時時刻刻都得聽從老爺小姐的吩咐,吃住我們也全包了,還有單獨的院子住。”

說到這兒,他稍有停頓,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圍人的反應。大多數人面上都是興奮雀躍的,似乎下一刻就想在契書上摁下自己的手印。

只是祝三有看好的那個少年卻反應平平,像是不為所動。

祝三有心裏納悶,難不成,他是看不上這五兩銀子嗎?

他收回目光,又朝着衆人笑了笑,“若是大家夥覺得合适,明日就來這,我們再把契書簽下,如何?”

一幹人皆是,連連稱好。

将手中裝銀兩的袋子放好,穆延幹脆利落,不帶一絲留戀的離開了祝家。

祝三有招呼這些人的地方在外院,離的宅門不遠。即便不用奴仆指引,大多數人,也都記得回去的路。

一番打鬥,反倒是叫這幾個人都相熟了些。

各自也顧不上身上臉上的傷,笑着談論起來。

“小兄弟,你身手倒是不錯,我們一個個面上身上都挂了彩,就你還好好的,剛才的話,是我說中的,我這裏給你賠個不是。”說着,他拱手朝穆延行了一禮,态度真誠恭敬,哪裏還有之前的輕蔑。

穆延不太習慣和旁人陡然親近的感覺,他笑了笑,并未說些什麽。

只等穆延離開時,一直暗暗打量着他的一人面上稍添了幾分怪異,緊了緊攏在袖中的東西,混在談笑的其他六個人裏面一同走了。

穆延和林複會合碰面的時候,林複才從醫館裏出來。他手上拎着三包藥,面色愁苦。

見他這樣,穆言不由得眉心微蹙,“怎麽了?”

“賣貨得的錢,才夠抓三包藥的,這三包藥,只夠吃半個月,可依着我娘的身體,半個月,未必能好……我明個只能再去一次山裏了。”

“不必。”說着,穆延從懷中掏出那袋銀子,送到了林複手上。

林複先是愣了會兒,然後伸手摸了摸,打開那袋子一看,見是白花花的銀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穆延……你你這錢是哪裏來的?”

“祝家大宅有人比武,我參加了,贏來的。”

“那可真好,五兩銀子呢,省着點夠花大半年了。”說完他将那袋銀子,重新遞給了穆延。

然而出乎所料的,穆延卻并未接過。

“拿去給伯母抓藥。”

迎着林複詫異的神情,他接着開口:“比起我來說,你更需要這錢,伯母的身體更為要緊。”

“那……那你呢……”

“我沒什麽要用錢的地方。”

見穆延面部不改色的樣子,林複痛下決心,他咬了咬牙到,“這銀子算是我借你的,改日還你,這次多謝你了,穆延。”

“不打緊的,我初來乍到,你們也幫了我許多。”

林複拿着銀子又回了藥館。穆延面露笑意,下意識擡手探向腰間,只是這回他抓了個空。

那朵他還沒有還回去的絨花,不見了。

祝家海棠苑,祝苡苡在院子裏,小心翼翼的侍弄着茶花。

眼看就快要入冬,秋日裏繁盛的茶花也要漸漸凋零,花雖然耐凍,卻也少不得需要好好照顧一番,祝苡苡向來喜歡這些,自然是得精心照料。

吳齊自外院進來,便見着祝苡苡這般閑适的模樣。

“苡苡,你當真不去外院看看?”

祝苡苡搖頭,“我去做什麽,反正只是挑選護院而已,與我也沒什麽關系,管事看着合适就招了呗。”

吳齊卻不贊同,“怎麽和苡苡沒有關系,此番挑選護院,我也是有意想給你找個貼身護衛……”

“什麽?”聞言,祝苡苡霍然起身,瞪大了一雙杏仁眼,“給我尋個貼身護衛?吳叔叔,我也不需要出去走南闖北,怎麽就要貼身護衛了,多大的面子啊……”

她不過一介普通婦人,哪需要那樣大的排面,自從回了徽州府之外,她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去照看爹爹之外,就是在院子裏看書,或者是弄弄花草。

雖說她也有打算要幫着吳叔叔打理手下的商鋪,但此刻也不着急,她打算先熟悉熟悉手上的賬目再說。

“苡苡啊,真不是吳叔叔說你,你看你前些時候回來的時候,那一身的血腥味,滿臉的憔悴,如果要是身邊有個人護着,哪至于這樣,你也知道的,最近城裏城外都戒嚴,想來也是動蕩出了什麽事情,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不能時時刻刻照看着你,要真有個身手了得的照看着你,我也放心。”

祝苡苡本想拒絕,可看着吳齊那副操心的模樣,不由得又有些心軟。

“好好好,我聽話去挑還不成麽。”

吳齊這才滿意的笑了笑。

他還欲再和祝苡苡說上幾句,卻見外頭來了人通傳。

家仆面上滿是擔憂,“老爺不好了,護院打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晚點更新,下一章見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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