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吳齊聞言, 眉頭一皺,“管事哪裏去了?”

“管事去官府拿契書了,還未回來。”

這便是了,今日那些應征護院的人上來簽契書, 依照道理, 總該請官府的人來做個見證, 吳齊與知縣大人熟悉,憑着這層關系, 祝三友去做這事也能輕松些。

“可知為何打起來?”

家仆連連搖頭,“回老爺, 我也不知道,像是起了什麽沖突,您快去看看吧。”

吳齊聞言,心中也陡然生出些煩悶。

原本這樣的事情祝三有在,定然能夠解決。可這會兒他不在, 吳齊免不得需要出面。

但他向來不善處置這樣的關系, 心中也免不得焦躁起來。

但這會兒也只得應承下來, “好,我這便過去。”

祝苡苡在一旁聽得清楚。

吳叔叔性子軟, 家宅裏的瑣事大多時候也都是交給主管事從不插手, 平常做生意也是這樣, 少了幾分爹爹的果斷幹脆。

維持着基業倒是不成問題,只是進取的話, 于他而言就是一樁難事了。

祝苡苡好歹也在京中做了四年的當家主母,除了開始的時候有些應接不暇之外, 後頭應對起來皆不是什麽難事。又更何況, 她還與那樣多的官員夫人打過交道。

見多識廣, 心中自然也多了幾分底氣。

她在一邊幫着,吳叔叔處理這些事情起來,也能适時相幫。

“吳叔叔我也一起去吧,”祝苡苡笑了笑,接着開口,“既然是為我挑選貼身護衛,我去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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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齊稍作猶豫,當下便同意了。

穆延趁着林複去藥館的功夫,沿着自己來的路,仔仔細細找了一圈。可無論他再如何仔細小心,自己随身帶着的那朵絨花,卻沒有半點蹤跡可循。

擡眸看見祝家大宅的門扉,穆延雙唇緊抿。

或許,是他在參加那比試的時候不小心掉了。

穆延心中湧起幾分自責。

他一定得找回那朵絨花,再把那朵花還給她。

幾番思量之後,穆延按照祝三友的說法,第二日又去了祝家。

他這次去祝家,本意并不是要去簽契書。穆延對做祝家的護院沒有興趣,他只想找回他的絨花。

于是,祝家家仆引着一衆人去了院子裏候着時,穆延并未和其他人一樣安安靜靜待着,他出口問詢旁邊的家仆,怎麽去昨天比武的臺子。

家仆雖好奇他為何這麽問,但也好心的引着他去了。

他們等候的院子和昨日比武的地方離得不算遠,這一路,穆延都仔仔細細查探着。

可還是一無所獲。

穆延重新回了那等候的院子,心緒低沉。

他有些惱恨自己的粗心,若是他再仔細謹慎些,絨花又怎麽會輕易丢了?

正當他走神之際,與他在一旁等候,同樣也是等着祝三有送契書的人走了過來。

“小兄弟,我剛才見你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穆延側目看向這個問話的人,猶豫片刻後,輕輕點頭。

“你可是在找這個?”話一說完,那人從懷中掏出自己昨日撿到的絨花。

穆延見着,不由得面露喜色,平靜無波的臉上難得牽起唇。

“是,這是我的東西。”

見穆延這般在意的模樣,那人便知曉,他這次,算是猜對了。

“這朵絨花,是昨個比武的時候我在臺下面撿到的,沒想到這是你的東西。”

穆延面上松快了幾分,卻沒想到下一刻,這人說的話就叫他變了臉色。

“這東西既然是你的,我當然要還給你,不過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撿到的,要我還給你,你總該給我些報酬才對。”

他一邊說着,一邊暗暗觀察着穆延的反應。

穆延面上意外過後便是冷靜,“你要錢嗎,要多少?”

那人搖了搖頭,“不是錢的事兒,我只是想同你打個商量,待會兒祝管事要你我二人比武,你故意輸給我便可以了。”

穆延眉心蹙起,“為何我們二人還要比武?”

那人左右觀察了一圈,見周圍人都在議論着,沒人看着他這邊,他才悄悄地湊到穆延耳邊,小心說道:“祝管事說是要給住家招護院,實則還要挑一人做那位祝小姐的護衛,既然要做祝家大小姐的護衛,自然得是身手最好的那個。”

說到這兒,他呵呵的笑了兩聲,“這裏其他人我是沒什麽問題,可小兄弟你不一樣,昨日我一看就曉得,你肯定是個練家子,我瞧着你對做着祝家的護院也不怎麽感興趣,不如你把這機會讓給我,做個順水人情?”

他想着這事這麽簡單,面前這個看上去心思純質的少年,肯定會毫不猶豫就答應他。

可穆延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和你比武,你把絨花還給我,我可以離開。”

“你這是什麽意思?”

昨日比武場上的事兒大家都看得分明,這少年身手好,頗得祝家那位祝管事的青眼,依照昨日那情狀,恐怕這祝家大小姐貼身護衛就會是眼前這個少年。

他當不了這差事,自然是不甘心。

但如果這少年答應他的提議,待會兒他可以借着由頭,在祝管事面前提出切磋,只要他能贏了這少年這差事,自然也就順理成章的落在他頭上。

他身手算不得有多好,在這一幹人裏面算是個中等,昨天投機取巧才算得上表現不俗。可要他實打實和其他人比試,恐怕贏面很小。

所以,他一挑就得挑最厲害的那個。只要贏了這個少年,其他人自然是服氣的。

可若這少年離開,要從這剩下的七個人裏面挑選最厲害的那個,他卻未必能贏。

穆延壓着眉,誠心靜氣回答:“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你不答應?”

“把東西還給我。”

見穆延這樣沒得商量的态度,那人氣急,将手中的絨花擲在地上肆意踩踏。

穆延動作雖快,可等他再将絨花拾起的時候,好好的一朵漂亮的山茶花,已經染上了不少灰塵,也沒了原來的形狀。

甚至,上面粘着的塵土拍也拍不掉。

他從來不喜歡仗着自己的身手欺負旁人,可若是那人欺負到自己頭上,退無可退,他也不想忍着。

穆延将損壞的絨花收好,擡手擒住那人的肩頭,輕輕一翻,那人應聲倒地。

祝苡苡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幅場面。

穆延居高臨下站着,一人匍匐在地上,疼得哎呦叫喚,口中連連告饒。

他冷着臉,手緊捏着那人肩頭的手,“道歉。”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得罪您,您行行好饒了我吧。”

穆延便是在這會兒松了手。

雖然得了他的道歉,可他卻還是不開心。

他沒有保管好她的東西。

自責懊悔,讓他心裏很是難受。

他還沒有找到她,就弄壞了她的東西。

雖然不是他做的,可也沒什麽分別,如果他保管好了,絨花也不會壞的。

他進城的時候,看見城門口不遠的地方,有一間首飾鋪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穆延正欲轉身離開,擡眸就看見怒氣沖沖而來的吳齊,和跟在他身後,滿臉愕然的祝苡苡。

他有些許意外,但更多的是難以自抑的開心。

甚至他也不知道那開心是從何而來的。

穆延愣神的功夫,方才匍匐在地下的人已然爬起他,心裏憤憤,掏出袖中的匕首,擡手就朝穆延刺去。

離得不遠處的祝苡苡看得分明,她慌忙提醒,“小心後面。”

穆延身體的反應卻要更快一步。

他側身避開,擡手抓住了那把匕首,用力一偏,便将匕首奪了過來。

只是穆延抓的是刀刃,頃刻間,刀刃劃破皮肉,鮮血束束留下。這叫一邊看着的祝苡苡害怕極了。

她想起了那日在山林間的事情。

“還不把他給我抓起來,你們幾個都愣着做什麽!”

新招的護院還沒有簽契書,但這一衆圍着的家仆,卻是實打實的祝家人。

聽見吳齊吩咐,幾人趕忙湧上前來,倚仗着人多,治住了那動刀行兇的人。

混亂間,拿到契書的祝三有也着急忙慌的趕了過來,看見亂作一團的外院,不由得滿頭大汗。

他才離開這麽一小會兒,怎麽就出了事情?

祝三友心中嘆息,卻也只得靜下心來,冷靜的處理着這一片混亂。

穆延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徑直朝他走來的祝苡苡。

她柳眉輕蹙,似乎不怎麽開心的模樣。

她确實和他猜的一樣,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衣着端莊得體,朱翠華飾也難掩她妍麗明媚的樣貌。

穆延有些恍惚,好像他又回到了跌落山崖的那日。

“把手給我!”

見穆延沒什麽反應,祝苡苡直接将他拉了出來,遠離了那一片嘈雜紛亂。

“你是不是傻呀?那是匕首是刀啊,你怎麽用手去抓呢?你不是身手很好嗎?你就不能躲開嗎!”

她一邊說着,拿出手中的帕子替他擦了擦溢出來的血。

祝苡苡心中氣惱,嘴裏喃喃道:“還真是個小災星,見着你準沒什麽好事,不是遇見山賊就是出亂子……”

穆延只安靜的看着她,細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并未有什麽反應。

祝苡苡瞪他一眼,“你啞巴了嗎,怎麽不說話?”

穆延這才回過神來,他抿着唇,面上湧出幾分自責,“是我的不對,惹你生氣了。”

他長得漂亮,又這樣一副态度虔誠的模樣,祝苡苡也沒有真打算同他置氣。

“你與我說說,你們是怎麽起的沖突?”

穆延本不想說,可見祝苡苡一副要追究的模樣,他也不得不開口:“那人弄壞了我的東西。”

“什麽東西?”

穆延垂下頭來,漂亮的眼睛低垂着,平白添了幾分失落。

猶豫了一會兒,他擡起手來,從自己懷裏掏出了那朵被踩壞的山茶花。

祝苡苡不由得瞪大了眼,“就這麽個東西?”

“一朵絨花而已,能值幾個錢,哪裏有必要大動幹戈……”

“可它是你的。”他手指撥了撥絨花的花瓣,“被他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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