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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主屋內堂, 祝苡苡和吳齊坐在梨木雕花太師椅上,兩人對坐着,已經沉默了好一會兒,吳齊皺着眉, 似乎是在想着什麽事兒, 祝苡苡也不着急, 就擡眸看着他,态度悠閑。
一盞茶功夫過去, 吳齊才緩緩開口:“苡苡啊,你這事可是考慮清楚了, 我看着那少年,還是太過年輕了……性子也不太穩重,是不是……”
祝苡苡笑了笑,“吳叔叔,方才外院那件事情我已經打探清楚了, 不是他的錯, 先動手的是另外一個人, 您總得講些道理才是。”
吳齊啧了一聲,皺緊的眉頭舒然松開, “罷了, 畢竟是替你找護衛, 你若是覺得他合适,還不錯, 就遂了你的意思。”
祝苡苡揚着唇笑了笑,“那就謝謝吳叔叔了。”
吳齊端起擱在一邊高幾上的茶盞, 無奈的輕嘆一聲, “與我道什麽謝, 都是自家人。”
時候不早,祝苡苡也打算先回自己院中稍微休息片刻,只是在她離開之前,吳齊突然又叫住了她。
“苡苡你這趟在徽州,打算待多久?”
這話一出,祝苡苡腳步稍頓,再看向吳齊的眼中,便多了幾分躲閃。
她還未坦言自己和孟循的事情。
目前整個祝家上下,除了她和貼身伺候的忍冬銀丹之外,再無第四個人知道她已經和離的事。
祝苡苡本是想一到家就與吳齊說的,可她回家的那日實在太過狼狽,吳齊擔心不已,問這問那,根本沒顧得上說清楚這件事情。
而後頭這半個月,祝苡苡忙着照顧祝佑。
雖說現在祝佑每日都有四個時辰左右清醒的,可清醒的也只是睜着眼,又說不出來話,除了睜着眼,并沒有什麽太多的反應。
祝苡苡問過大夫,大夫說,祝佑大概是聽得見人說話的,只是他僅有幾個手指能動,即便聽見,也沒法和你說話。
相較幾個月前确實好了不少,可與幾年前的祝願卻是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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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苡苡實在是沒法在這樣的狀況下,坦言自己已經和離的事。
若是在爹爹面前說,萬一将人氣着了怎麽辦?可與吳叔叔說,她又擔心吳叔叔會勸和自己。
說是要說的,但她還是沒找到個合适的時機。
再過一月吧,再過一月,吳叔叔再問起她何時回京的時候,她便說了。
思及此,祝苡苡扯着唇角笑了笑,“不着急這趟我想在徽州府多待一些時候……”
她語氣稍停,再看向吳齊時,佯裝面上多了幾分試探,“吳叔叔該不會是嫌我煩了,想趕我走吧……”
吳齊聞言,連連笑着搖頭,“這是哪裏的話,苡苡想在家裏待多久,便待多久,只要孟大人不生氣就好。”
祝苡苡笑意有片刻停頓,她咬着唇,低下頭來。
穆延在祝家簽了契書後,便獨自回了村子裏。
只是在離開城門前,看見那首飾鋪子,他忍不住停下腳步,最後,帶着那只絨花走了進去。
夥計見他氣度不凡,趕忙上前招呼,“小公子是來買手是送給心上人的吧,您要什麽,玉簪子,還是銀簪子?”
穆延自顧自的拿出了那朵絨花,“我想要修好它,可以嗎?”
夥計面露難色,就這麽一只普通的絨花,本身也不值幾個錢,還要修,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倒不如買過一只新的。
他也是這麽建議的,但穆延卻固執己見。
“我不要新的,我只要修好的,要多少錢?”
夥計本想辭了這樁生意,可下一刻,穆延當場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他頃刻便心動了。這樣一只普通的絨花簪子,最多也就幾錢銀子,哪裏需要一兩?
能賺不少呢,送上門來給你占便宜的,豈有不占的道理。
夥計趕忙陪着笑臉,“能修能修,您想要弄成什麽樣子的都行。”
穆延難得笑了笑,心裏多了幾分寬慰。
回到村子的時候,正值午時,家家戶戶炊煙袅袅,唯獨只有穆延住的屋子,木門緊閉,沒有一點人氣。
他進門的時候,正巧和林複撞上。
林複手裏拿着一籃剛烙好的餅,家裏多做了幾個,想到穆延一個人,鄰裏鄰居的,便打算給他送下來。
而看穆延的樣子,卻像是剛從城裏回來。
林複不由得面露異色,“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沒做飯呢?”
穆延點了點頭,“才回來,我還不餓,不着急。”
“那要不幹脆去我家吃吧,反正今日弄的飯也有些多,”說着,他揚了揚手上拿着的籃子,“莺兒特地多做了些,本來還正想給你送過去呢。”
見穆延面上有些猶豫,林複又勸到,“來嘛,來嘛,吃個飯而已。”
穆延這才答應。
林複一家人口簡單,父親早年去世,只留下了生病卧床的母親。
林複有個妹妹,叫林莺兒,十六歲的年紀,每每林複上山打獵時,林莺兒便留在家中照顧母親,打理家務。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已有五六個年頭。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林莺兒才注意到穆延的手似乎受傷了。他左手上纏着一條絹帕,看着料子繡工就能斷定得價值不菲,估計得好幾兩銀子一條,且這帕子是女孩家用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穆大哥的手裏呢?
林莺兒柳眉微蹙,輕聲問道:“穆大哥,你的手……怎麽好好的受了傷?”
林複這才後知後覺,連忙放下碗筷,“我記得昨日你的手還好好的,怎麽今個就受了傷,難不成,是你進城的時候,弄到的?”
穆延本不欲多說。
他從來都不是多話的人,再說,對于他而言不過是一點小傷。她已經替他包紮處理好了,不礙事,便也沒什麽說的必要。
可眼前這兄妹倆憂心忡忡的模樣,穆延曉得,他很難三言兩語搪塞過去。
想了想,穆延緩緩開口:“我今日,去祝家了,應征護院時,比試受的傷,不要緊的。”
聞言,林複意外極了,“穆延你竟然去應征護院了嗎,那結果怎麽樣了?”
林莺兒瞪了自己哥哥一眼,“那還用說嗎?以穆大哥的身手,想去,還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穆延雖長得斯文俊秀,一副書生面皮,但他身手卻極為老練,比起那在深山上混了十幾年的老獵戶也不遑多讓。
幾次三番的幫村裏的人脫困脫險,這都是大家夥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穆延這個外來的,才能這麽輕易的就在村子裏紮下根來。
林複呵呵的笑了笑,“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林複粗枝大葉的,林莺兒卻是更為細心。
見穆延這樣說,她問道:“那祝家可說了,讓穆大哥何時過去做事?”
“明日。”
林莺兒有些意外,“這樣快嗎?”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穆延唇邊泛着笑,他輕輕點頭,“恩。”
“那……那祝大哥這傷可處理好了,家中還有些創傷藥,若是穆大哥不嫌棄……”
穆延擡頭看了眼手上的絹帕,輕輕撫弄着,“不用,已經處理好了。”
回想起她替自己處理傷口時的仔細小心和擔驚受怕,穆延心頭微暖。
從小到大,他受過很多次傷,他已經習慣了,甚至,只是劃破了手,在他這是不值一提的。但幾乎沒有人同她一般,會這麽關心他。
他其實并不想去做祝家的護院,他更習慣一個人待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可在她提出來問他的時候,他還是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穆延想,她曾救了他,也幫了他。滴水之恩,且當湧泉相報,又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呢。
穆将軍和他說過,無論身在何處,都要秉持心中的道義,他不算個好人,但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
林莺兒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穆延,自然而然,也就看出了他的反應。
他面上帶着笑,雖然很淺,但也看得出來,他似乎是很開心的模樣。想到這裏,林莺兒心中突然多了幾分失落,但她未會表現出來,強撐着笑,轉身去了廚房。
知道了穆延的打算,林複心裏頗有些感慨。
“去祝家做護院也挺好的,總比咱們時不時上山打獵,冒着風險擔驚受怕來的好吧,我聽說,祝家老爺是挺好的人,這一帶的人都挺喜歡他的,你去那裏,我也放心。”
“莺兒常賣帕子的那家繡鋪,也是他們祝家的,祝家算是這徽州府城上下,難得的一戶良商了。”
穆延心思單純,正直又善良。明明初來乍到,卻又幫了他們不少的忙。
不只是他林複,村裏大多數人都很喜歡穆延。
經過這半個多月來的相處,林複也早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好友。
穆延輕輕嗯了聲,又問起林複母親的事。
林複聞言,面上喜色更甚,“聽大夫說,只要再吃半個月的藥,應該就能下地走路了,這說起來還得多虧你那五兩銀子,要不是穆延你,我娘的病,說不定都得耽誤了。”
聽見林複這麽說,穆延也放心了不少。
歇了一日,穆延做足了準備,和其他幾個護院一樣,都去了祝家。
只不過他有些特別,被祝三有單獨帶着走了。
“穆小兄弟啊,這一幹人裏面就屬你身手最好了,讓你做我們小姐的護衛,老爺和我也放心。”
見穆延一副安靜不多話的模樣,祝三有又在提醒了一句,“我們小姐雖說大多時候都是端莊得體的,但偶爾也有發脾氣的時候,但一般都不打緊,順着小姐便好,你可明白了。”
穆延愣了片刻,然後緩緩點頭。
他還沒有見過她發脾氣的時候,他只知道她很好。
聰明還很善良。
祝三友領着穆延去了祝苡苡院中,正打算帶着人,進去問候祝苡苡,卻不想還未踏進門口,就從裏頭飛來一盞茶。
在正中祝三有腦門的那一刻,被穆延擡手截住。
祝三有多年處理內宅事務,還是頭一回碰上這樣驚險的時候。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稍微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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