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if線

if線

周日，小雨。

初櫻怕冷，猶豫很久還是穿上了羽絨服，從宿舍樓出來，蒙蒙細雨迎面吹拂而來，她忍不住捂住臉後退了半步，仰頭看了一眼天，考慮要不要回去拿傘。

“初櫻！”

不遠處男生的聲音清朗，從雨霧那邊傳來，莫名帶着些熱潮的氣息。

初櫻一下朝那看去。

依然是香樟樹下，穿着白色衛衣的少年撐着簡單的黑色直骨傘站在那兒，冷白的手握着手柄，骨節分明。

他朝着初櫻的方向走來。

女生宿舍男生是不能進來的，初櫻的手在頭頂上方擋了擋，小跑着朝陸寄淮跑去。

天氣陰沉沉的，宿舍這邊幾乎沒有人進出，陸寄淮看着一團白色的球沖破灰蒙蒙，朝着自己移動而來，他忽然有些想笑，嘴角的弧度止不住上揚。

“球”很快跑到了他的傘下。

他低下頭去看，她的頭發總是很幹淨，額頭上有一圈毛茸茸的碎發，此時碎發上沾了雨霧，她整個人身上都帶着可愛的潮濕。

“天氣預報沒說今天下雨呀，公交車今天一定很潮濕，早知道我換一雙鞋了。”

她有些不高興地小聲埋怨，一邊輕輕搖了搖頭試圖将頭發上的水霧抖掉，秀氣的眉頭皺着，臉都鼓起來了。

陸寄淮想到了某種小動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額頭的碎發，“那就不坐公交。”

初櫻擡頭看他，眼睛也水潤潤的，像是被水清洗過。

陸寄淮看着她，唇角還有笑，“今天你生日你最大，走吧。”

平時兩人并肩走也已經習慣了，但是在傘下并行還是少數，兩人的手臂時不時就會碰到一起，初櫻就想往外挪一點。

陸寄淮餘光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也沒說話，只将傘往她那邊傾瀉了一下。

初櫻低着頭注意着自己刷得雪白的鞋，沒注意到他的動作。

校園裏的路雖然大多很平坦，但偶爾有些坑窪，初櫻為了不讓鞋子弄髒，就要跳着過去。

陸寄淮在她跳的時候，拿着傘的手總是往她身後挪一點，一個保護的姿态。

到校門口時，雨忽然下大了一些，砸在傘面上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初櫻的注意力終于從鞋子上移開，擡頭看了一眼傘，看到朝她傾瀉而來的傘面，又順着朝陸寄淮看過去。

她剛要開口，陸寄淮垂眸看她，在她開口之前說話了：“那挨得近一點？雨有點大。”

初櫻沒辦法拒絕，不論是因為什麽，哦了一聲，乖乖挨得近了一點。

“再近一點，傘不大。”

“但是肩膀一直撞，走路不方便。”

“那這樣。”

陸寄淮偏頭看了她一眼，對視的一瞬間，他舉着傘的手忽然伸高了一點。

像是一個詢問，也像是一個試探。

初櫻看懂了，沒有說話，微微低下了頭，臉色微微紅，她努力掩飾着心裏的情緒。

今天是她生日，就……就當是他的禮物吧。

從陸寄淮的視線看過去，是她白皙纖細的脖頸。

像是在無聲邀請。

下一秒，初櫻感覺男生溫熱的體溫一下籠罩下來，陸寄淮的手臂輕輕一勾，憑着優越的身高，一下将她攬在胳膊下。

他們的距離一下近了，卻又不至于親密到貼到懷裏的程度。

可就是這樣的程度，初櫻的心跳都快得不行。

到了校門外，有輛SUV車安靜等在路邊，陸寄淮帶着她往那走過去，一邊解釋：“我提前叫了車。”

初櫻擡頭看他。

陸寄淮微微歪頭看她，唇角上揚，“壽星待遇。”

初櫻臉色微紅，故作鎮定點頭，“謝謝。”

車門是陸寄淮替她打開的，他的手撐在車門頂那兒，等她坐上車後，他随之坐進來。

初櫻剛系好安全帶，就感覺手心裏一暖，是陸寄淮的手伸了過來，她動作立刻一僵，緊接着，手心裏便被放進了什麽。

她擡頭去看陸寄淮，卻見他臉上沒太多神色變化，依舊清清淡淡的，只是在她看過來時也偏頭看她。

但他很快移開了視線。

有些事不用嘴巴說出來，一個眼神就能在心跳慌張的同時領悟到。

初櫻低下頭，展開手掌。

是一只小可吊墜，鑲嵌着一些黃色和白色的晶石，眼睛那兒還有黑色的晶石，小小的，很可愛。

“上面是水晶嗎？”初櫻很喜歡，忍不住把玩了兩下，擡頭看陸寄淮。

陸寄淮看着她臉上歡喜又帶這些羞澀的笑，已經明顯比其他人突出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他偏頭看向視線前方，“嗯。”

隔了幾秒，他又問：“喜歡嗎？”

“喜歡，會不會很貴啊？”初櫻第一次收到這麽貴的禮物，看起來就很精致，她小聲又問。

“不貴，很便宜。”陸寄淮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又偏頭問她：“有鑰匙嗎？”

初櫻從随身斜跨的小包裏取出鑰匙串。

鑰匙串上就兩把鑰匙，一把宿舍的，一把宿舍裏櫃子的鑰匙。

陸寄淮接過來看了一眼，忽然拿起初櫻那只斜挎着的牛仔布縫制的小包，将吊墜挂在包帶上。

初櫻去摸吊墜時，陸寄淮的手忽然在同時又覆了過來，正好覆在她手背上。

兩人動作都僵了一下，初櫻低着頭沒動。

陸寄淮也沒動。

初櫻的手很涼，但陸寄淮的手心溫熱，像是源源不斷要将熱氣傳遞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陸寄淮才輕輕捏了捏她手背，無聲地松開。

逼仄的車裏，氣溫無聲在升高。

後來那天到了吃飯的地方，是一處農莊，原生态農莊，可以親自體驗采摘，釣魚，一整天，初櫻都覺得自己精神狀态暈乎乎的，不怎麽在狀态地被戴上生日王冠，被簇擁着吹蠟燭。

她擡頭時，看到人群裏，陸寄淮就站在自己對面。

隔着火光，他也在注視着自己，漆黑的眼底都是笑意。

在起哄吵鬧聲裏，初櫻閉上眼睛，許下了願望——

希望我喜歡的朋友和喜歡我的朋友身體健康，幸福快樂。

生日過後，初櫻的書包上多了一個挂墜。

朱曼曼在生日那天特地拿起來看了好久，目光尤其在小可耳朵裏仔細看了看，看到裏面雕的兩個很小的字——櫻&淮，再擡起臉時，她的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問她有沒有看過小可耳朵？

初櫻确實沒注意過，當時不好意思當着陸寄淮的面仔細看，等回到宿舍後，她在燈下看到了那兩個字。

很簡單的兩個字。

但是，是他們的名字，她在前，他在後。

初櫻不太懂這個意思，只是将吊墜挂上書包時第二天背到班級時，對上陸寄淮看過來的視線，忍不住臉色發燙。

學習的腳步沒有因此停下來過，馬上就要開學後第一次月考。

對于初櫻來說，高中生活雖然單調，但極為充實滿足，她看着自己的成績一點點往上爬。

能考上一中的本來就都是學霸，越往上的排名越難超越，因為你在努力的同時，比你更有天賦的同學也在努力。

高一下學期開學的幾次月考，初櫻名次一直在四十左右，算是穩步保持。

高二開學後，馬上就要進行文理分班考。

早操回來後，初櫻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時發現陸寄淮坐在曼曼的位置上，長腿有些‘委屈’地曲在桌子底下。

好像是在等她。

初櫻看了一眼坐在侯麒山身邊朝她擠眉弄眼的朱曼曼，臉色微紅，走了過去。

“馬上上課了，你坐曼曼的位置做什麽？我沒有題要問的。”

少女白淨的臉紅紅的，那紅直接蔓延到了脖子裏，快速飛過來看他一眼又重新假裝若無其事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幾下。

“馬上就要文理分班，你打算選什麽？”

陸寄淮偏頭看她，漆黑的眼睛裏都是笑意，連語氣都比平時上揚了幾分。

怎麽提起文理分班……初櫻有一瞬間的迷茫，遲疑了一下，說道：“理科吧。”

“為什麽會遲疑？”陸寄淮低聲問道，拿過了她在草稿紙上亂畫的筆。

沒有人和初櫻聊過這個話題。

在她淺薄且單純的想法裏，讀理科将來讀的大學專業會更容易找工作，所有人都這麽說。

她的爸爸不會替她想這些，甚至家長會都不會來，更不會和她商量這些。

上高中後她一直努力學習，只想把成績提高，将來考一個好的大學，模糊的印象裏，她該學理科的。

“陸寄淮，那你覺得，我該選什麽呢？”初櫻擡頭，目光直直地凝住陸寄淮。

不帶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她一雙幹淨的眼裏只有渴求。

“我不能替你決定你的未來，初櫻，你得問問你，将來想做什麽？”陸寄淮的聲音溫柔極了，緩緩流淌進初櫻耳朵裏，再到她心裏。

這瞬間，初櫻不再去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她低頭想了會兒，從現實角度出發，依然有些遲疑地說道：“要能賺錢的。”

陸寄淮清楚初櫻有多缺錢。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很低柔，“不要考慮賺錢的事，想想你想做什麽。”

少年穿着校服的身形還很清瘦，但這一刻，初櫻卻像是穿越了時空，見到了未來的陸寄淮一樣。

在許多許多年後，或許他還是這樣，只是，他的肩膀會更寬闊，身形會更高大，眼眸會更深邃，能力會更強大，性格會更成熟。

“我想做什麽都可以嗎？”初櫻小聲問道。

陸寄淮的回答肯定而堅定，眉眼間是少年意氣，卻不同于同齡人的成熟，“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不用考慮錢嗎？”初櫻用更小聲的聲音問道。

“不用。”陸寄淮回答得更快，但很快，他頓了頓，清俊的臉上是專注：“不過我相信不論你想選什麽工作，将來一定都可以成功，但是，你得知道你心裏究竟想做什麽。”

心底湧出的熱意一下裹住了初櫻全身。

她好像看見面前出現了一束斬除混沌的光，他站在光裏，朝她伸手，将她從混沌灰霧裏拉出來。

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幾秒鐘。

初櫻伸手抓住了陸寄淮放在她頭上的手，拉下來，輕輕攥緊。

“文科，我想學文科。”

十二月八號，是陸寄淮生日。

初櫻以為會和上次自己生日一樣，愛熱鬧的侯麒山招呼一大群人在周日提前過，吃飯，去KTV玩。

但她沒想到，侯麒山那邊沒動靜。

周五吃飯的時候，初櫻特地吃飯的時候在食堂看到陸寄淮時，給他塞了一張紙條，讓他今天早點回教室。

陸寄淮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在低頭時看到她娟秀的筆跡，笑了一聲，簡單快速吃完飯就起身。

侯麒山在後面嚷嚷他今天怎麽吃那麽快，陸寄淮是全然不理會。

沒多久，初櫻也跟着從食堂出來。

現在從教室和食堂的路上人多，他們一前一後走着，等到了教學樓，陸寄淮跟着初櫻上了文科班在的四樓。

初櫻确定教室裏沒什麽人，過道裏也沒什麽人，就在過道的陽光下，她先裝模作樣問了陸寄淮一道數學題。

他大約真的以為她是來問題的，低垂着眉眼，拿着黑色的圓珠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将用到的公式寫得清清楚楚。

這道題初櫻會。

所以他講題的時候，她視線忍不住擡起看他。

少年的臉總是幹幹淨淨很清爽，沒什麽表情時看起來清冷，但只要一笑，眼底便像是漾開了春水，陽光下，溫溫柔柔的。

“……所以會了麽？”

陸寄淮許久沒聽到初櫻聲音，偏頭朝她看去，對上她看着自己發呆的樣子。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彈了彈她額頭，“看着我做什麽？”

初櫻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看向那道題，點點頭，“會了。”

陸寄淮很少看到初櫻盯着自己發呆，他心裏再雀躍，臉上的表情都沒有顯露太多。

“你生日有什麽安排啊？”初櫻躊躇了一會兒，忍不住小聲問道。

“你要替我安排嗎？”陸寄淮也壓低了聲音湊過去一點。

初櫻擡頭，對視兩秒後移開目光，“侯麒山沒給你安排嗎？”

“他算我什麽人，為什麽要替我安排？”

“上次我生日也是他和曼曼安排的。”

陸寄淮定定看她兩秒，然後移開視線。

“你确定嗎？”

初櫻一下不确定了，擡頭去看他，正好陸寄淮也轉過臉來，兩人對視了一秒。

誰也沒有開口問，誰也沒有開口說。

陸寄淮先移開目光，随後又看他，“初櫻，我想問你要一件生日禮物。”

“你要什麽？”

“高考結束後，我想問你要，可以嗎？”

高考結束後，問她要的禮物……

這會兒中午吃飯回來的同學越來越多，過道裏人多了起來，初櫻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有些緊張，她低下頭，沒敢細想他要什麽禮物，胡亂點了點頭。

“可以。”

陸寄淮：櫻櫻櫻櫻，要和你分班了嗎，不想分開！

初櫻：我要努力學習！

櫻櫻人生會不一樣，她缺錢，但沒有經歷那件事，她沒有迫切到那種程度，也沒有想要去體驗別人的人生。後面進度會很快，時間大法。後面寫一些重要節點的事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