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初遇(倒v結束)
這一夜李言兮睡得并不安穩,夢境零零碎碎,一會是宋若往她懷裏鑽,要她抱着睡,一會跳轉到亡國那日,宋若被亂箭射死在她懷裏。
無論夢境如何零碎,最終總是以宋若湊在她耳邊輕聲喚道李言兮結束。
次日,她起來的時候天色還是黑的,雅安的寒風吹得樹杈沙沙作響,就像京城的深冬。
雪落了一夜,掃雪人還沒開始工作,積雪堆到了腳腕那麽厚。
客房裏,尚未燃盡的燭火下,一件鬥篷被折疊好放到了矮桌上。
應是宋若為了防止她患上風寒着涼而特意差人準備的。
李言兮目光落在上面許久,又移了開來。
客棧在興旺的街道,卧房在二層,推開窗扇,可以聽到點燈人的踩雪聲,現在到了滅燈的時候。
她靠在窗旁,垂眼往下瞧去,看着穿着麻布的點燈人在雪上踏過。
有冷風灌進來,将那些破碎夢境的帶來的情緒吹散了些。
天大亮的時候,李言兮透過窗柩看到了沿街的雪景。
兩旁的酒館瓦肆相繼開張,宋若早上終究是沒有回來一趟。
她收回落在客棧門口的目光,将窗關上。
最終穿上批襖,披上鬥篷,出了門。
盲目繞過幾道街賞雪景時,李言兮兜兜轉轉來了一個開滿首飾鋪子的街,昨夜裏她還打算去看看雅安的首飾,今個忽然沒了興致。
到了一個酒館時,她駐足停下,攏了攏鬥篷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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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同京城的素雅不一樣,店裏用色濃豔,離新年還早得很,店門口卻挂着兩個紅燈籠。
李言兮要了一個雅間,随便買了一壺酒,在一片瑰寶珠石的裝飾中,靠在了雅間角落。
雅間開了個小窗,大抵是雅安天氣嚴寒,窗框要比京城的小上許多,用得是老式的棂窗。
李言兮用木條将窗支起,垂眼往下看。
雅間她選了個最高的樓層,五樓的高度足以将整條街看得清清楚楚。
按理說每到卯時會有軍隊巡街,只要她在這等着,總能看到。
那壺酒就放在了矮桌上,她沒有喝,白布原封不動的塞在了瓶口。
這時,有軍隊猝然湧入,看樣子不像是巡街。
他們手上拿着通緝令,為首的那個人臉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中氣十足地喊道:“昨夜監督局出現刺客,監督大人受了驚吓,這是那賊人的畫像,聽好了,誰若是能找到他,賞黃金百兩!”
李言兮起身,想去看看那畫像,最終蹙了蹙眉,又重新坐了下來。
若真的有心想找到刺客,不應該會使用這麽招搖的方法。
四周的百姓圍了上去,争相搶着畫像。
侍衛們由着他們争搶,争搶了許久之後,人還沒徹底走散之前,侍衛們拔出了刀劍将搶着看畫像的人羁押。
那刀疤橫笑道:“大人說了,那賊人的同夥定混在這些人中。押回去,好好審問。”
李言兮将木條取下,眼神低斂,良久,攥了一下手。
宋若先給附近已經确認無恙的城池用玉印發了消息,之後便連夜探查了監督局。
她發現那監督大人同履歷中的作風嚴明,清風亮節搭不上邊,就連府中搜刮的那些銀子都不知道堆滿了幾個倉庫。
那監督大人還有一個異樣,那便是府中留了一個女子,那女子五官深邃,長相妖媚。
宋若認得這種長相,當年秦知之父秦明将阮夫人帶回京城時,年輕的阮夫人便是這種模樣。
這是特屬于南疆女子的長相。
只是她臨走時低估了監督大人的警惕性,與趙七彙合的時候不小心漏了馬腳。
宋若速戰速決,用銀針一針封喉,解決了追來的那一批侍衛。
她同趙七迅速換了一身行頭潛在軍營附近察探地形。
将近一整天呆在附近,卻沒有聽到練兵聲。
一晃申時,軍營裏有人出來接歌姬,宋若跟了上去,并讓趙七在軍營外接應。
她喬裝打扮混在歌姬中,扮成了伴舞,可能是昨夜監督大人府上出現了刺客,士卒們警惕起來,準備查看舞女是否有何異常。
主舞帶着個薄薄的面紗,看眉眼是個雅安特有的漂亮長相,只是眉眼處一直含着一層陰沉。
她開口笑意盈盈道:“不必查了,這裏都是我認識的姐妹。”
那士卒被她這副模樣晃了眼,笑道:“玲兒姑娘說的是。”
青樓的人總是慣會讨男人歡心。
她自十二歲被買進了青樓,已經習慣這種伎倆。
宋若不知主舞為何出手相助,但是她知天上不會無端掉餡餅。
對方的目光自她身上掃過,似是在考量着什麽。
兩人警惕心皆是很強,一路同行都沒有說話。
直到到了軍營,入帳準備歌舞時玲兒才說了第一句話:“你潛入軍營有何目的?”
宋若垂下眼,“姐姐在說什麽,我是進來的新人,難不成壞了什麽規矩?”
玲兒笑意盈盈:“姑娘這是說笑了,我們這行新人哪有十六七歲的啊。”
“不過甭管姑娘有什麽目的,今個都出不了這個軍營了。”
宋若只當那句出不了這個軍營為一句随口的威脅,轉而問道:“那姑娘知道我有異,為何放我進來?”
此時一些軍官差人進去服侍,玲兒一揮手讓伴舞們進去。
最後只留下一個宋若一個她。
她坐在軍營替她們備好的軟椅上:“因為不管你想對雅安軍做什麽,總歸不是什麽好事,只要對雅安軍不好,管你是敵國的探子還是什麽,我都樂意看。”
這段話算得上離經叛道,往嚴重點說,在天子腳下被人聽了去是要殺頭的,她卻說得自然。
人若要是決心赴死,就什麽也不怕了。
她這樣一坐下後,宋若便注意到了她頭上的發飾,那根木簪同她頭上戴的珠釵銀飾格格不入。
宋若覺得這根木簪莫名熟悉。
它的樣式同她贈李言兮的那根珠簪很像,只不過材質不同。
九年前,宋若七歲,第一次得知密司局的存在。
那時密司局第一代培養密司局第二代,一群世家小孩經過挑選入了其中。
一共将近百人,他們日日夜夜在一起訓練。
後來這一百人深受信任,被派去三十六城和南疆流火。
京城只留有宋若一個。
再後來密司局又挑選了許久,選了一批人進來。
僅次于二代進來的那一批深受信任,變成了密司局前十,趙七嚴六都是其中之一。
那時宋若雖然是僅有的女子,卻同他們一群男孩子一樣野,沒幾天就和很多人打成一片。
共患難一年多時,小孩子對愛情有了朦胧的心思,幾番追問下紛紛說出了自己心儀哪些姑娘。
當時宋若身為女子,坐在其中,受他們影響,也絞盡腦汁想說出個心儀的姑娘。
他們其中許多連小姑娘的面都沒見過,胡亂便說出個名字。
那時白龍寺還沒有建,地牢之上是百多人的學堂。
夏日裏,白龍山樹木蔥茏,他們完成了訓練便躺在草坪上氣喘籲籲。
碎了的日光透過大樹的枝葉灑在他們臉上,孩童們什麽也不懂,卻紅着臉說哪家姑娘最好看,長大後一定要娶她。
宋若久居深宮,不是在白龍寺就是在宮裏爬樹摘果刨狗洞,她怎麽知道京城到底有哪些姑娘。
當時恰逢丞相府出了事,驚動京城,丞相府的二小姐小小年紀便披麻戴孝。
當時她略有耳聞,便知道有這麽個姑娘存在,還與她年歲相差不大。
只有八歲的宋若為了撐場面,争那莫名其妙的高下,于是道:“我喜歡李家的二小姐。”
沒想到後來竟一語成谶。
王戍同她的武藝都是當時那一百人多人中最頂尖的一批,凡事總愛同她争個高下。
于是也嚷道:“我也喜歡李家二小姐。”
接着這群尚在八九歲的人莫名起哄起來,一個接一個說自己也喜歡這李家二小姐。
王望王戍雖為一個母親所生,性子卻截然不同,兩人也因此天天吵,互相看不順眼。
王望藉機告訴宋若,他們家有個傳統,他父親是個木匠,贈了他娘親一支刻着比翼紋的木簪,兩人就在一起了。
他說王戍已經在做簪子了,要贈給李家的二小姐。
只要将比翼簪贈與那個姑娘,就算是結下了情誼,之後便能相守一生。
為了争個高下,宋若在訓練之餘還得用累得發軟的手向王望去學做簪子,并下定決心要先王戍一步把簪子送到李家二小姐手裏。
好在她學得夠快,一個月後便雕出了一個像樣的木簪,還在晚上趁着師父不注意,偷溜下了白龍山。
好不容易到了李府,卻發現人已經搬走了,在搬空的府裏亂走了一通,還真的讓她遇上個活人。
一個同她相差不大的小姑娘站在井邊,穿着一身素白的守孝服,提着一盞燭火,探頭往井裏看。
“喂,”宋若沖她喊,“你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嗎?”
小姑娘回頭看她,淚眼汪汪。
宋若走進院子,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哭,往兜裏一摸:“我有東西要送你。”
她摸了半響,卻沒摸到那個簪子,想來是一路狂奔,把簪子掉在半路上了。
她瞧着李言兮,意識到什麽,“你圍着井口做甚?”
李言兮擦了擦眼淚,朝她吼道:“和你有什麽幹系?”
宋若發現這人尖銳刺人,渾身像長了針般。
可是在師父教她所有的武器中,她最擅的便是銀針。
她聳了一下肩,上前幾步,“你想跳井?”
“聽人說跳井死的人什麽也不記得,你要是不記得你娘親了,怎麽找她?”
尚有七歲的李言兮猶豫半響,最終聽信了她的話。
正當宋若心想這李府二小姐怎麽那麽好騙時,軟糯的聲音傳來,還帶着哭腔:“我怕黑,不敢往回走。”
宋若同白龍山那群野小子待慣了,第一次遇到這種小姑娘,多少有些不自在:“多大人了還怕黑。”
說着上前牽住了她的手,一路把她送到了拱辰街。
分別前,李言兮問她名字,她想起師父說過不能洩露身份,于是便道:“我叫宋昭。”
……她姓宋,號昭和,這應當也不算說謊。
最後簪子沒送到,她回到山上時還挨了一頓毒打。
緣分說來也奇怪,多年前那根木簪沒能送到,多年後她卻把按同樣方法雕成的珠簪送到了李言兮手上。
只不過那珠簪她認認真真雕了半年才完成。
比翼簪贈了出去,兩人便會相守一生。
只可惜有的人沒來得及将簪子贈出去,有的人将簪子贈了出去,卻死在了雅安的風雪中。
帳外的雪深了一些,有寒風灌進來,宋若将目光從木簪上離開,若有所思道:“姑娘這簪子很是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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