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選妃就選我

“我讨厭你。”涼時哽咽說道。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林霂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你吓得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涼時擡頭看着他，看着這個沉默而又略帶憂郁的男人，眉宇間流露的一絲絲擔心以及言語間不自覺的示弱……

這樣的男人，用白清的話說，打着燈籠也找不着。

“什麽時候去看婚紗？”涼時撇着嘴，嗚咽含糊道。

“什麽？”林霂沒有聽清。

“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婚紗，我要和你在一起！”

涼時大聲地說出心裏話，雙手緊緊環住林霂的腰身，圓圓的眼睛瞪着他：“我喜歡你！我早就喜歡你了，但是我覺得你沒有想清楚，所以想等你想清楚，可是我現在不讓你想清楚了，就是我，沒有以前，沒有別人，你喜歡的就是我，不管我是不是在騙自己，也不管你是不是在騙你自己，我會讓你想不起以前，只想現在，只想我，只有我！”

她說得不清不楚，毫無邏輯，簡直就是在胡言亂語，林霂卻似乎聽明白了，他捧起她的臉，深深地看着她。

一瞬間，她像是在他眼中看到了淚光，但也許是月光從斜斜打開的玻璃窗照在他眼睛上的錯覺。

夜風帶着露水的味道細細地吹進來，外面的草坪上有小蟲子在歌唱，星子依偎着月亮。

整個雲甸山莊裏的花全都在争相怒放。

……

九天，仙藥司。

櫻嬅磨完了一塊墨，給凜霂燙了一壺海薰，自己搶先悄悄喝了兩杯，再續了次水。

翡翠窩在架子上，無聊地叫喚兩聲，被沖出來的櫻嬅指着鼻子低罵：“小師弟在讀書，閉上你的鳥嘴！再叫拔你的毛！”

凜霂放下書，走出房間，走到廊檐下。院子裏青磚墁地，日光斑駁散綴。

櫻嬅挽起袖子，蹲在角落裏鼓搗花木，翡翠還沒有化出人身，拖着長長的尾巴在她身邊跳來蹦去。

“要多種一些夜來香，晚上看書的時候，把窗子打開，風起的時候，會有很好聞的味道……”

頭發亂蓬蓬的挽成一個髻，裙角蹭了泥土，袖子沒有挽結實，她使勁揚起髒兮兮的手，想讓袖子不要落下來，卻是徒勞無功。

“把我袖子叼上去！”櫻嬅沖翡翠說着，對自己的袖子努努嘴。

翡翠上前一嘴叼住她的胳膊，疼得她呲牙咧嘴，“你想吃了我啊？笨鳥！咬死我了！”

翡翠松開口，撲棱着翅膀把頭埋起來。

光線暗下來，似乎有什麽東西擋住了日光。櫻嬅還沒轉頭，就見身邊伸過兩只手，修長白皙。

“咦？”櫻嬅轉頭看着凜霂幫自己把袖子一層一層挽好：“你不看書啦？是不是吵到你了？”

凜霂搖頭，看到櫻嬅的臉頰上有一點泥土，擡手想去擦拭，卻停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終究又放下，“你……渴不渴？”

“有一點，我前半晌煮了海薰，還剩下沒？”櫻嬅覺得有些癢，伸手又抓了抓臉。

凜霂定定地望着她臉上又多出兩道泥印，伸手向屋子裏一招，茶壺和杯子便自己飛了過來，穩穩地落在他手上。

“還有哇，太好了，你家的茶我最愛喝。”櫻嬅伸手去接杯子，凜霂卻躲開了。

櫻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倒了杯茶水，伸手去接，卻又被他躲開。

“幹嘛不給我？”她撅着嘴跺腳。

“你的手不幹淨。”凜霂躲開她的手，将杯子遞到她的嘴邊。

櫻嬅鼓了鼓嘴巴，乖乖地探頭喝了一杯。

“還喝嗎？”

“嗯，還喝。”

女孩比他大一百歲，比他矮一頭，比他話多，比他活潑，比他更像個小孩子。

在他身邊張開雙手，伸着頭喝水的樣子……他想把她抱在懷裏。

“啊~真好喝。”

櫻嬅的聲音将他拉回到現實中，他退了一步，淡淡問道：“春熙還沒有回來？”

“沒有啊，可能還要好些日子呢，”櫻嬅聞言噘嘴道：“我哥哥也真是的，他自己挑妃子嘛，幹嘛要春熙幫忙？春熙是我的，哼！還有那只蘿蔔，整天鑽在花池裏不出來，都沒人和我玩了。”

“那你也不用為我研磨煮茶，”凜霂猶豫道：“你好歹是個公主，還是我師姐，你以後盡管來就是，只是，我不會……不懂如何陪你玩耍。”

“我不是因為想讓你陪我玩才幫你研磨……”櫻嬅見凜霂不解，便露出難為情的樣子，扭捏道：“我是為了師父罵咱們的事兒……”

凜霂起初不明白，稍後便有些了悟：“是為了師父罰咱們十年不許出門的事？”

櫻嬅撇着嘴巴點頭，“我知道你喜歡出去歷練，可是因為我偷偷跟着你跑去祭壇，害得你現在也出不了門。”

“如果你沒有偷偷跟我去，我現在恐怕已經是蠟燭中的一縷妖靈，你最後救了我，我怎麽會怪你。”

“我救了你？”櫻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所有的妖靈都是你消滅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我就打死了一個！”

凜霂怔怔地看着她，心裏忽然覺得想笑，“師姐打死的是最厲害的那個。”

“真的嗎？”櫻嬅不相信，“我有那麽厲害？”

凜霂點頭：“是真的。”

櫻嬅歪着頭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安慰我才這麽說的，不過沒關系啦，你不怪我害得你不能出門就好。”

“我從來沒有怪過師姐。”不知不覺，凜霂臉上挂上了一絲笑意。

櫻嬅好像是頭一次見到他笑，不由地有些呆了：“你笑起來真好看。”

凜霂想把笑容收起來，可是卻控制不住自己。

有些尴尬，他很快轉身，向房間走去。

“你等我一下，小師弟！我有事和你說。”櫻嬅追了兩步，見凜霂轉回身，忽然露出一絲難得的羞澀：“我先把手洗啦……我一會兒來找你。”

……

“選妃？”凜霂有些吃驚地看着倚在自己桌案上的女孩，“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雖然是海族的大王子，卻是個沒有娘親的孩子，小的時候整日想着如何逃離那個貌似溫馨的家，到了仙藥司就想着如何多漲些修為，多殺幾個惡妖。

選妃這兩個字，他從來沒想過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但是櫻嬅這話問的，沒毛病。

“我猜你也沒想過這事兒。”她轉過桌案，轉到凜霂這邊，從一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湊近了凜霂，很鄭重地說道：“你現在得想了。”

凜霂向後移了移，“為什麽？”

“我哥哥不是在選妃子了嘛，我這幾天總是琢磨着，你也是王子，你也得選，這是早晚的事啊！”

凜霂沉默了一下，語氣低沉道：“估計不會發生。”

“你不要估計了，哎呀，真是的，”櫻嬅有些着急：“你是王子，選妃是肯定的，這不是你估計不估計的事！”

“即便是如此，”凜霂不知為何，有些悶的感覺，繃起臉道：“師姐想說什麽？幫我選妃嗎？”

“你想得美！”櫻嬅小手一拍桌子，然後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我是讓你選我！”

凜霂愣住。

努力說出來，見凜霂一點反應都沒有，櫻嬅有些尴尬，“你看着我幹嘛？說話啊？”

凜霂不語。

“你，你不同意啊？我！我，我很好的呀！我是你師姐，又是個公主，我長得又好看，又會種花，會給你煮茶研磨，我把翡翠都送給你啦……你覺得我不好嗎？”

凜霂不語。

“你不喜歡我？”櫻嬅見他沒反應的樣子，越來越難過，“我們在一起好多年啦……我對你多好啊，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妃子了，真的，選妃子很麻煩的，春熙給我送信來說她想去死，就是被我哥哥選妃子麻煩死的，真的我不騙你……你就好了，不用那麽麻煩，直接選我就好……”

凜霂不語。

“……你是不是……不想選我……我不好嗎？你想選別人？”

櫻嬅以為自己終于明白了為什麽林霂不說話，哭喪着臉道：“你要是選了別人你會後悔的，她們都沒有我喜歡你……也沒我對你好，真的，而且她們也沒我長得好看！沒有像我這樣和你一起長大的，沒有一個像我這樣和你這麽熟的，她們都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她們……你，你真的不想選我嗎？你想選別人？你不會喜歡她們的……”

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在說話。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選別人的話……你就選吧，我可再不理你了，以後都不理你，永遠都不理，我說到做到！”

凜霂還是不語。

櫻嬅覺得自己眼裏灌了滿滿的淚水，她不想讓淚水流出來，站起身就走：“我現在就不理你了……”

可是她卻走不動，回頭一看，凜霂緊緊抓着她的裙子，滿滿抓了一手。

“放開我的衣裳！”櫻嬅淚流滿面。

“你坐下。”凜霂終于說了話。

“我不！”櫻嬅抹了一把淚水，倔強仰頭。

林霂站起身，松開她的裙子，剛要說什麽，櫻嬅甩袖就走，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不選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