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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克裏曼斯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身上蓋着一層羊絨被,軟綿的枕頭還散發着濃烈的鼠尾草的藥香味,讓人的精神十分舒緩。克裏曼斯像是沉浸在夢中一樣,平躺了一會兒直到侍從提醒才起身,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僅僅是被子和肌膚摩擦的觸感,都使他鼻子有些發酸。

真是美好的一天!克裏曼斯接過侍從遞來的薄荷葉,放入口中嚼了嚼,巴納德醫師的藥水藥效雖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味道太怪。他一連吃了好幾片薄荷葉,直到滿嘴清香才停下。沒有讓侍從為他穿衣,他親自将母親派人送來的服飾穿戴整齊,整個人有了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之後又站在了鏡子前,仔細打量着自己的身體,而後在心底輕聲說道:“我回來了……”

站在一旁的侍從們面面相觑,眼中都充滿了疑惑。自從王子醒來後,他們就感覺今天的王子和平時有些……不大一樣。等到王子離開房間,有憋不住話的侍從立刻開口道:“今天的王子似乎特別有氣勢呢!”

“不是氣勢,是氣質。”另一個侍從反駁起來,“不管是穿衣的動作還是行走的姿态,我想找不到第二個像王子這樣有氣質的人了!”

其餘侍從紛紛贊同的點頭,“沒錯,剛剛王子照鏡子的樣子讓我都有點看呆了……奇怪,以前的王子沒這麽優雅啊?”

“噤聲!”說話的侍從被旁邊的人推搡了一下,并且小聲警示道:“那是王子殿下,不是我們能随意議論的人!”

侍從們心有戚戚的閉上了嘴,他們可是知道王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好脾氣,曾經有人招惹過王子,最後都……想想那些人的下場,侍從們不禁打了個寒戰。

“話說,宴會上……那個人會來吧?”有人忍不住問道。

“既然王後要為王子準備最盛大的宴會,那麽……那個人一定會來。”

聽到這句話的侍從們不由嘆了口氣,“但願這次王子殿下不要那麽沖動,畢竟那可是……公爵……”

現在的克裏曼斯并不知道侍從們在擔憂些什麽,他一出房門就遇見了兒時的好友、現在身為騎士長的艾爾索普。鐘馬在克裏曼斯身體裏的時候只将艾爾索普當成一個比較好使喚的小弟,每當鐘馬對艾爾索普呼來喝去,克裏曼斯心裏就有些歉疚。艾爾索普是宮內的首席騎士,他的主要職責是保護國王,實在沒必要去完成他那些不合理的要求。

“艾爾,你是在這裏等我?”克裏曼斯彎起嘴角,向對方打起招呼。

艾爾索普眼皮一顫,迅速低下頭,彎腰行禮道:“王子殿下。”過了一會兒,他又拘謹的說道:“王子殿下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稱呼過我了。”

“那你覺得我這麽稱呼你失禮了嗎?”克裏曼斯不希望這位老朋友和他變得生疏,小時候宮裏唯一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就是艾爾索普了。那時候的艾爾索普沖動莽撞,經常和他玩耍打鬧,什麽時候那個笑容熱情的男孩子變成了如今這副沉穩的模樣了?

艾爾索普緩緩搖了搖頭,半響才道:“當然不。”

“你以前可不會這麽悶。”克裏曼斯打趣了一句,“難道還要我來找些話題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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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索普這下臉上驚異的表情遮掩不住了,他稍稍擡起頭,目光在克裏曼斯的臉上轉了一圈,“王子殿下……”

“你可以叫我克裏曼斯,艾爾。”克裏曼斯凝視着艾爾索普,滿面嚴肅的說道:“我記得我們是朋友。”

這回艾爾索普不說話了,克裏曼斯忍不住有些失望,難道因為鐘馬占據了他的十年光陰,他和艾爾索普的友誼就這麽消失了嗎?

“艾爾,或許你覺得我這麽說很奇怪。”克裏曼斯垂下眼,組織了一下語言,“我之前那麽無禮的對待你,并不是我真正的想法。這十年來,你對我的容忍和寬待都令我十分感謝,我知道你一定對我很失望,但我仍希望能獲得你的友誼。”

克裏曼斯扯了下嘴角,笑容頗為苦澀,“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說出這些話有些恬不知恥了。”

“不,王子殿下你不必這麽說!”艾爾索普上前一步,擡起手想要拍拍克裏曼斯的肩膀,卻在将要觸碰到克裏曼斯之前堪堪收住了手,他深深的注視着對方,發現此時的王子和小時候的克裏曼斯竟然重疊了起來,顯得既熟悉又陌生。

這樣的王子讓艾爾索普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何況他一直都将王子視作最親密的友人,哪怕王子并不這麽認為,“克裏曼斯,我永遠都是你最忠誠的朋友!”

克裏曼斯嘴角一揚,心中有些寬慰,但在發現艾爾索普跟他保持着适當的距離時,還是默默嘆息了一聲——他們之間恐怕沒法像小時候那般親密了。

“殿下,那個珍妮……”艾爾索普來這主要是來詢問克裏曼斯怎麽處置珍妮,雖然克裏曼斯沒事了,但被他帶回來的那位少女仍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你會內火攻心,是不是因為她的緣故?”

一聽艾爾索普說到內火攻心這個詞,克裏曼斯立馬想到了巴納德醫師對他做出的診斷,會因欲望難以排解而暈倒簡直太丢人了!光是想想,克裏曼斯臉上又是一陣發燙,“不,和珍妮無關,珍妮她人在哪兒?”

艾爾索普偷偷注意着克裏曼斯的表情,見他因提起女性而面色暈紅的模樣,原本因對方變得親切而火熱的心又冷了下來,語氣平淡的回道:“殿下請放心,她什麽苦頭都沒吃,正待在牢中。”

“待在牢裏?”克裏曼斯驚呼了一聲,心中頓時被愧疚填滿,原先鐘馬欺騙、傷害珍妮不說,現在珍妮還被抓了起來,他不能讓一個無辜的少女受到責難,“快放了她!還有……”克裏曼斯想到鐘馬和珍妮的糾葛,如今他不可能接受少女的愛意,不如趁此機會和珍妮好好告個別,“我要和珍妮見一面。”

艾爾索普搖了搖頭,“王後吩咐過,殿下不能和那位少女見面,既然她并沒有謀害你,那我會放她離開。”

“不能見面?”克裏曼斯知道這是母親關心他的安危,加上他本身不習慣和女性相處,幹脆說道,“不能見面那就算了,麻煩艾爾你幫我帶個話,告訴珍妮是我對不起她,讓她忘了我。”

艾爾索普對克裏曼斯的決定有些疑惑,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轉身便向地牢的方向走去。王子将要在宴會上選擇一位妻子,克裏曼斯是該跟以前來往的那些人斷開了。

克裏曼斯看着艾爾索普的背影,視線觸及對方身上的披風,嘴角不由抽動了一下——這個披風有點眼熟,是不是昨天艾爾索普蓋在他身上的那件?如果是那件,他究竟是什麽時候把披風拿走的?

暫時解決了一樁心事,克裏曼斯的好心情還在蔓延,他避開了宮中侍女衆多的地方,因為那些侍女們動不動将含情的目光抛向他,其中還有幾個印象中有點眼熟的人,克裏曼斯知道那應該是鐘馬勾搭過的人。随後他去見了父親和母親,讓人措手不及的是母親竟然要生産了!宮殿裏所有人都忙的不可開交,醫師和母親都待在産房裏,父親在房外既興奮又緊張,握着他的手不停祈禱:“哦,小克裏,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不僅你長大成人,還将迎來一位小弟弟!”

天知道克裏曼斯有多驚訝,他還不知道母親懷孕了,想必是前陣子鐘馬總在外面晃蕩,結果忽略了宮裏的大事。但不管如何,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像父親一樣,臉上挂滿了微笑,有什麽比獲得新生更幸福的事呢?

母親的生産十分順利,不多久,産房就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正如父親所想,新生兒是個男孩子,取名布魯斯特·蓋伊。因新生兒的到來,宴會的規格又擴大了不少,宴會開始前,母親在魔法的治愈下早已精神十足的換上精致的長裙,克裏曼斯的小弟弟躺在搖籃裏吮吸着手指,那副可愛的樣子讓人看得分外心軟。

“小布魯,看,這是哥哥。”王後如同少女一般活潑的逗弄着孩子,一手拉着克裏曼斯蹲在搖籃前,向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家夥介紹着家庭成員,“哥哥是不是很英俊?”

小家夥似乎是聽懂了王後的話,嘴裏咿咿呀呀吐出了泡泡,甚至還向克裏曼斯張開了手臂。王後噗嗤一笑,從搖籃裏将小兒子抱起來塞進克裏曼斯的懷裏,看着克裏曼斯手腳僵硬的樣子,笑的更加開懷,“你看,小布魯多喜歡你呀!”

國王湊了過來,打量着兩兄弟,“小布魯長得像我,小克裏長得像你……”

“看來果然還是我的小克裏長得漂亮。”王後眨眨眼,“不知道我的小克裏今天會選擇誰作為自己的妻子?”

克裏曼斯小心翼翼的抱着弟弟,聽到王後的問題神色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因為“欲望難以排解”這種可笑的理由,将要在宴會上選擇一位妻子!

“其實不用這麽快來決定娶妻的事。”克裏曼斯對這件事完全沒有準備,“我才剛成年,而且布魯斯特今天出生,重點不該在娶妻上。”

“你的事和小布魯的事同樣重要。”王後憐愛的撫了撫克裏曼斯的臉,“我實在不想看到昨天那樣的狀況再次發生了。”

還沒等克裏曼斯繼續勸說母親打消念頭,宮殿外已經來了不少人……

“好了,作為宴會的主人,我們該去迎接客人了。”王後讓克裏曼斯将小兒子放回搖籃,離開克裏曼斯懷抱的布魯斯特整張臉皺成了一團,要不是王後趕緊安撫了一陣,那個小家夥怕是還會哭出來。

宮殿內燈火輝煌,四周擺放着可供休息的長椅,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餐點,能參加這個宴會的人都是在國內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主要是貴族和聖教人員……

這個國家政教一體,國王是國家的最高統治者,而聖教也就是光明教會是國家信仰所在,由于布魯特斯出生,聖教的主教也會前來為布魯斯特做洗禮。

克裏曼斯一眼就看見了光明主教,那是個精神矍铄面目慈祥的老人,據說有不少做過錯事的人一看見主教,就想要對着這位老人忏悔。不過這種說法克裏曼斯才不會相信,光是這位老人收下鐘馬那種人品低劣的人做徒弟就知道傳言毫不可信。

主教身後還跟着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她烏黑的發絲披散在身後,白色的聖教教服穿出了脫塵絕世的味道。她的臉上蒙了一塊面紗,雖然遮掩了面貌,但那雙澄澈的雙眼、煙籠似的黛眉足以讓人浮想聯翩。幾乎所有人在看她的第一眼就會被她的聖潔所吸引,來人的身份也因此不言而喻。

在衆人全都看向兩位來客時,克裏曼斯卻偷偷撇開了臉,心中納悶不已:為什麽這個從來不踏出聖教門檻的妹子要在這個時候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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