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錯骨複位 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

不管燕媚怎麽說, 裴星津對這事情都愧疚不已,他原本是想要幫忙的,到頭來卻把事情搞砸了, 他想要補償燕媚, 燕媚卻執意不肯,裴星津只得作罷。

他在燕媚面前失了面子, 好生尴尬,送燕媚回燕家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燕媚知道,被裴星津這樣一弄,再要請動黎不言,就徹底沒戲了。

不過她也真的不怪裴星津,裴星津的酒從三勒釀變成了潲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相信他自己絕對不會這麽做, 這其中定有什麽緣故。

燕媚左右想不通是哪裏出了岔子, 只得作罷。

回到家裏,正是紅日夕照,天色向晚。

院子裏很安靜,燕朝玉和燕玄遠還未回來,時候也不早了,燕媚去廚房準備夕食。

甫一進去,她就看到廚房裏有個忙碌的小身影。

燕婳正在切菜,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燕婳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阿姐回來了!”

燕媚擡眸,對上燕婳清澈的眼睛,有點心不在焉的輕輕“嗯”了一聲,“在做什麽, 可要阿姐幫你?”

燕婳将荠菜都切碎,放入陶盆裏,她脆聲回應燕媚:“做荠菜豆腐,阿爹最喜歡吃了。”

姐妹兩人不僅性格南轅北轍,興趣愛好也大為不同,燕婳喜歡煮茶烹饪。

見燕媚要動手洗一把春韭,燕婳一把将她面前的盆給奪過去。

一臉不贊同的神色:“阿姐的手像羊脂玉一般漂亮,怎麽能幹這種粗活,還是讓我來做吧,我喜歡做。”

既然燕婳不讓她動手,燕媚便在廚房裏陪着她,燕婳冷不丁的問了句:“阿姐,你可是對裴郎君有意?”

燕媚面露詫異:“今日……你都看到了?”

燕婳不可置否,“阿姐出去時,我偷偷跟到了門外,看到阿姐上了裴郎君的馬車,不過阿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阿爹和兄長透露半個字。”

燕媚:“……”

很顯然,燕婳已經誤會了她和裴星津的關系。

見燕媚沉默不語,燕婳眨眨眼道:“其實,婳兒覺得,裴大人也不錯,瞧着他對阿姐那般殷勤的樣子,可比那個冷面王爺要好多了。”想到慕祈,燕婳便記起他強行将自己送去松珀書院之事,心中猶自憤憤不平。

燕媚無奈跟她解釋:“婳兒,你誤會了,阿姐今日跟他出去,并非幽會,裴大人說有法子可以請動黎不言幫阿爹治腿,于是我便跟着他一同去了草廬。”

剛才聽她提起慕祈,燕媚心底就像平靜的湖面忽然泛起漣漪,心緒有些起伏。

自從慕祈領軍赴幽州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于他的消息。

這個人曾強勢的侵占她,一轉眼卻又消失的幹幹淨淨。

燕婳倒是覺得有點可惜,見燕媚似乎心情不大好,她猜測燕媚這一趟去草廬并沒有成功。

她安慰燕媚:“阿姐,雖說阿爹的腿不如從前,但只要咱們一家子在一起,比什麽都好。”

燕媚覺得如今燕婳倒是懂事了許多,心中甚慰,輕輕點頭,笑道:“你說得對。”

到了傍晚,燕朝玉和燕玄遠都回來了。

燕媚見燕玄遠神色悻悻的,約莫是擺了一整日的攤都沒有生意。

燕玄遠神色慚愧:“媚兒,兄長真沒用,一整日下來,竟然半文錢也沒有掙到。”

燕媚見燕玄遠受挫,她又開始勸他:“兄長有狀元之才,才華用在擺攤上實在過于浪費,媚兒希望兄長不要再去,兄長安心讀書,媚兒手裏的錢還夠支撐一段日子,到時候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咱們就将燕家賣掉,買個小點的宅子住下。”

燕朝玉不願花女兒的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錢,但他覺得賣宅子這個主意還不錯,他道:“媚兒,你的錢自己留着,至于這個宅子,阿爹也覺得咱們家四口人也用不着這麽大的,賣了買個小的也好。”

燕玄遠卻不贊同,這個宅子是燕家幾代人的心血,怎麽能說賣就賣。

他還是執意要去擺攤賺錢養活一家子,最終在他堅持下,燕朝玉只得暫時打消賣宅子的念頭。

就在燕家四口子在商量以後如何生計之時,一個身穿天青色直身,頭戴幞頭的男人從馬背上翻身下來。

趁着暮色來到清泉寺旁邊的草廬外。

他不是旁人,正是與慕祈相交甚篤的松珀書院院正洛宴清。

洛宴清将自己手中的一塊玉佩遞給院門外的小童,小童拿着玉佩端詳了一眼,轉身進了草廬。

不多時便出來,将洛宴清請了進去。

洛宴清手裏提了兩壇子酒,正是今日白天在裴星津馬車上偷偷換下的波斯三勒釀。

到了草廬內,洛宴清見黎不言正在用夕食,香噴噴的葫蘆雞,一條清蒸鲈魚,春筍蒸臘肉。

洛宴清笑了,擡起手中的酒壇子晃了晃:“黎大夫,看來我的酒來的正是時候,晚輩大老遠過來,已是饑腸辘辘,可否向您讨口飯吃?”

這個對誰都不假辭色的黎不言,此番卻沒有給洛宴清臉色看,給小童使了個眼色:“去添一副碗筷。”

酒過三巡後,黎不言滿臉陶醉,臉色赤紅。

他帶着酒氣道:“這波斯的三勒釀倒是純正,的确是好酒……你們莫非是為同一個人來的?”

他說的“你們”指的是誰,洛宴清心知肚明。

洛宴清拱拱手道:“黎大夫,我是受西北王所托來請您的,還希望您可以給老西北王幾分薄面。”

老西北王的面子他當然要給,他當年深陷宮闱鬥争,老西北王那時剛好在京,救他逃脫升天,離開皇宮,過上了自由的日子。

這個恩情,沒齒難忘。

他嘆了一聲:“想不到西北王竟然會幫燕朝玉……”當年,燕朝玉氣的老西北王吐血之事讓他印象頗深。

洛宴清挑挑眉,心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

燕媚以為請黎不言替阿爹治腿傷之事已經沒希望了。

可沒想到這日清晨,一個穿着白色道袍,頗為仙風道骨的高瘦中年人出現在門外。

他左側跟着的是背着藥箱的小童,左側站着的是如今翰林學士,昔日松珀書院的院正洛宴清。

燕媚眼底透着一絲欣喜,旋即有露出驚訝之色,微瞪圓了杏眼:“黎大夫……你怎麽來了?”

黎不言面對燕媚,臉色依然極冷淡,硬邦邦的道“老夫受人所托,來你替阿爹治腿疾。”

洛宴清瞧着燕媚這張與燕婳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笑了笑。

這姐妹二人眼珠兒可真圓。

他作揖喊了聲:“燕夫人。”

“洛公子。”燕媚現在無暇來糾正他的稱呼,只得暫且應下。

“黎大夫,洛公子,裏面請吧。”燕媚将三人領進屋。

她還不知道黎不言是受何人所托,而洛宴清為何卻出現在這裏。

她猜是洛宴清請動了黎不言,可洛宴清又為何要幫她?

難道是因為慕祈?

想到那個男人,燕媚心頭像砸入了一顆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燕朝玉在見到黎不言之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似乎根本不歡迎他。

黎不言看到燕朝玉,也一臉蔑視,很看不上眼。

黎不言板着臉坐在燕朝玉身邊:“你別以為我想給你治病,你這個人瘸一輩子都是活該。”

燕朝玉也奇怪黎不言為何會來,此刻被黎不言的話一激,沒好氣道:“那你可以走了,我寧願瘸一輩子,也不需要你黎不言幫忙。”

他捋了捋胡須:“那可不行,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你不治也得治。”

說着,一只手扣住燕朝玉的脈搏,似乎知道燕朝玉會收回來,黎不言道:“洛公子,麥冬,替我按住他。”

麥冬就是替他背藥箱的小童,也是黎不言的徒弟。

洛宴清是成年男子,可不僅僅是個書生這麽簡單,他有些功夫在身,壓住燕朝玉的肩便制住了他的身體。

麥冬又穩住燕朝玉的手臂。

脈把玩了,黎不言又将燕朝玉的褲管卷上去,露出受傷的膝蓋。

燕媚無意間瞥見燕朝玉受傷的地方,那裏比尋常人的膝蓋要腫脹至少一倍。

膝蓋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看着觸目驚心。

燕媚的不忍再看,挪開目光,眼眶卻悄悄的紅了。

黎不言用錘子猛地錘了幾下燕朝玉的膝蓋,燕朝玉發出幾聲短促的悶哼聲。

黎不言看到他痛的臉色發白的樣子很是滿意,還捋着胡子點頭道:“知道痛,還有救。”

換來的是燕朝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黎不言驗傷完畢,放開燕朝玉的腿,嚴肅道:“你的腿骨已經愈合,膝蓋內血淤嚴重,要想恢複正常,必須重新錯骨複位,以針灸排出淤血,再配上老夫獨創的傷藥,三個月內必然能康複。”

所謂錯骨複位,便是要重新打斷骨頭,再将骨頭斷裂處續接起來,以木板固定。

燕媚聽了,臉色一白,她微微蹙眉道:“這樣豈不是很疼?”

黎不言淡淡道:“是很疼,不過為了康複,疼也得忍着,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

根本就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

燕朝玉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倒也沒多說什麽,他雖不喜黎不言,但對他的醫術還是信得過。

之前他的腿便是被活活打斷的,如今不過再痛一次而已。

短暫的功夫,燕朝玉已經下定決心,“動手吧。”

黎不言雖不喜歡燕朝玉的為人,但對他這份膽氣還是很滿意的。

黎不言看了洛宴清一眼,“洛公子,這就麻煩你了。”

洛宴清笑着搖頭道:“黎大夫,你太高看我了,這個我不行。”這種得罪人的差事他可不做。

說完,他朝窗外喊了一聲,眨眼的功夫,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站在屋內。

燕媚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出現在自己家中的黑衣人。

“這位……”

黎不言擡眸笑道:“燕夫人別怕,他不是壞人。”

那黑衣人什麽也沒說,拱了拱手就上前,蹲在燕朝玉的腳邊。

手指在燕朝玉的膝蓋上動了一下,咔嚓一聲,燕朝玉的腿骨再次被折斷。

燕朝玉疼的低吼了一聲,黑衣人又不動聲色将他的腿骨一頂接上去。

燕朝玉疼的暈過去了。

燕媚驚慌的喊了聲:“阿爹……”就要上前來看燕朝玉的情況。

黎不言揮揮手,止住她的動作:“令尊沒事,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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