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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大汗淋漓的抱着球往屋裏走去，迎面碰到正準備出門的宴問道。

宴問道看了眼他空蕩蕩的脖子，眉頭微微一鎖，随後很快松開，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平安符放桌子上了，記得戴上。”

宋辭摸了摸脖子，看了眼他身後的行李，問道：“什麽時候回來？”

宴問道：“看情況。”

宋辭點點頭，側身讓他過去。

“對了。”

宴問道走出了幾步，忽然又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宋辭的臉上，眼神裏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道：“最近這段時間晚上不要出門。”

他語氣嚴厲，帶着長輩似的命令口吻。

宋辭一愣，剛想開口宴問道就離開了，只留一個模糊的背影。

“啧。”

宋辭有些煩躁的轉身進了院子，宴問道雖然是自己的親舅舅，可是兩人的關系并不親密，反而有些生疏。

他把球往角落一丢，脫下汗津津的衣服往浴室走去。

沒多久，他從浴室出來，桌上的手機正好響了起來，宋辭随手一撈，“喂。”

關淩彥的聲音響起起來，帶着漫不經心的散漫，“來了沒？”

宋辭擦了擦未幹的頭發，他道：“馬上。”

挂了電話後，便往廚房走去，打開冰箱拿了瓶飲料仰脖喝了起來，眼角餘光撇到桌上的平安符。

宋辭眉頭皺了一下，随後裝作沒看見似的離開了。

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天暗得很快，還無端吹起了一陣冷風，他也沒在意騎着自行車急匆匆的往約好的地方趕去。

樹底下坐着幾個乘閑納涼的幾個老頭老太，見到宋辭，搖着蒲扇打了聲招呼，“出去玩吶？”

宋辭點點頭，沖着趙老爺子和他身後的趙老太太揚了揚手，便蹬着自行車走了。

騎出十幾米後他猛然握緊剎車回頭看向樹底下的老頭老太。

——趙老太太半個月前就去世了！

宋辭定神看向趙老爺子的身後，空蕩蕩的，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來，他轉過頭繼續往前騎行。

為了節省時間，他拐進一條小巷。

這條巷子的路燈壞了有些年頭，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暗着的，偶爾亮了起來的時候也像個垂直之年的老人，只能發出微弱的光亮。

他今天運氣不錯，燈竟然亮着，雖然微弱但是聊勝于無。

這時一陣強風吹來，還帶起了地上的黃紙，宋辭眯着眼正要拐彎，幾道身影忽然閃現，上蹿下跳的搶着被吹到半空中的黃紙。

“我的！我的！”

“這是我的！”

宋辭一個急剎車，險些沒撞到那幾人。

他嘟囔一聲，“看着點路。”

那幾道身影同時停下，齊刷刷的看向宋辭，空氣靜得可怕。

正好一張黃紙落下，宋辭接過一看，打了個激靈。

他猛地擡起頭，剛剛還在幾米開外的幾人瞬間無聲無息的走到了他面前。

巷子裏燈光陰暗，湊至跟前宋辭才看清他們的模樣，都是一雙關公大刀似的濃眉，黑得和拿碳筆往上塗得一樣，臉更是白得毫無血色，偏偏臉頰上又透着一絲詭異的紅，嘴唇也是紅的，但是紅裏透着青。

正常人不會畫這樣的妝，更不會去搶燒給死人的紙錢。

宋辭腦子腿一軟，險些倒地，下意識念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公正法......”

三‘人’一頓，以為他是在念什麽驅鬼術，于是面露兇惡之色低聲嘶吼着。

宋辭頭皮發麻，再也背不下去了，他舔了舔嘴唇，腿肚子直顫，他試着安慰自己，他們是人你是鬼，啊呸，你是人他們是鬼他們不能拿你怎麽樣。

想到這，宋辭生出一些勇氣來。

就在這時，那三個‘鬼’忽然吵了起來。

“這是我的！”

“我的！”

“我的！”

宋辭抓住時機，猛地踩下腳蹬往前騎去。

“他要跑了！”

“他要跑了！”

“他要跑了！”

三道怪異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一聲又一聲，讓人頭發發麻，宋辭不管不顧，拼命踩着腳蹬往前沖。

忽然，三道身影閃過，攔在他面前。

左邊那人的嘴角勾起一個吊詭的弧度：“跑不掉的。”

另外兩人如同複讀機似的重複着這句話。

“跑不掉的。”

“跑不掉的。”

宋辭急忙跳車，轉身拔腿就跑。

那三道鬼影并不急着去追，只是看着宋辭的背影，嘴裏重複道：“跑不掉的。”

宋辭猛地跑了好一段路也不敢回頭，直到感覺自己跑遠了，才敢回頭。

這一回頭，他就對上那三張濃塗豔抹的臉，宋辭這回連大氣都忘了出，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徹底愣住了。

“抓到你了。”

三‘人’異口同聲說道。

然後，三‘人’同時鑽進宋辭的身體。

那一瞬間，宋辭仿佛被丢盡零下十幾度的海水裏，蓋頂的刺骨寒冷幾乎要淹沒了他，他所有的感官都變得遲緩鈍化。

“啊——”

他忽然捂住眼睛，跪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來，身體感知到的所有痛覺好像都轉移到眼睛。

突然，他體內發出一道白光，三道消失的鬼影瞬間從宋辭的身體裏跑了出來，驚悚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恐懼，本能驅使着他們逃離。

那三道鬼影跑出來之後，宋辭眼睛的痛楚也漸漸消失了，他慢慢起身，環顧四周，已經看不到那幾道鬼影了。

他連忙快步往大路走去，回到人聲鼎沸的大道上，他才有一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這滿大街的可不僅僅只有人。

他分明看見那對情侶身後還跟着一個女人，那女人身上的白色裙子沾染着斑斑血跡，手腕流的血滴了一路，但是誰也沒有看見。紅綠燈那裏，有個被撞得不成人形的中年男人茫然的徘徊着，提着一籃栀子花的老太太向往來的路人遞出沾染血跡的白花，嘴裏念叨着：“買朵花吧。”

但是已經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聲音了。

宋辭閉上眼，再次睜開眼睛，景象如舊，他覺得自己跌入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

“嗡——嗡——”

口袋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把宋辭拉回現實，他看着來電顯示，眼神過了好久才聚焦到屏幕上。

電話那頭的關淩彥問道：“到哪了？”

宋辭張張嘴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過了好一會才慢吞吞的蹦出幾個字，“我，我要，回，回家。”

關淩彥一愣，問：“怎麽回事？”

宋辭沒理他，挂了電話，朝着家裏的方向走去，走了大概幾十米後他像是回過神似的，一路疾跑起來。

那群老頭老太還在樹下坐着納涼，趙老爺子看到他這麽快就回來了，還有些詫異，問道：“回來啦？”

宋辭腳步一頓，擡頭望去，趙老太太正站在趙老爺子的身後看着他，臉上還挂着往日熟悉的微笑。

宋辭心一緊，顧不上答話，猛地鑽進屋裏，關上門，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光怪陸離的東西都拒之門外。

進到屋裏後他長出了一口氣，狼狽的靠着門，渾身都在發顫，幾乎沒有站立的力量。過了好一會他才踉跄的走到沙發上坐下，一個東西躍入他的視線。

他狐疑的伸出手拿起桌上的平安符，腦海響起宴問道出門時的囑咐。

——“最近這段時間晚上不要出門。”

他握緊手中的平安符，心裏仿佛有了點可以依靠和仰仗的東西，他翻出手機給宴問道打電話。

他以前問過宴問道為什麽一定要讓他戴着這個東西，宴問道只說保平安，現在看來，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麽。

手機響了很久，可是始終沒有接通。

宋辭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不過他還是不死心，打了一通又一通。

他有些煩躁的把手機往沙發一丢，思緒如麻。

過了會，他起身往宴問道的卧室走去，他的卧室很大，甚至隔出一間書房，書架上擺滿了古籍，他以前無聊的時候翻來看過，都是些生澀難懂的文言文。

忽然，他的目光被書桌上一個反扣過去的相框吸引。

他腳步一頓，拿起那個相框，就在這時客廳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眼睛一亮，拿着相框跑了出去。

——“喂！”

“怎麽了？”

宴問道那邊信號似乎不太好，聲音斷斷續續時高時低的。

宋辭舔了舔嘴唇，鎮定氣息：“我，我看到了那些，那些東西。”

電話那邊的宴問道沉默了片刻，過了會他道：“待在家裏不要出門，我派人去接你。”

宋辭捏着手裏的平安符，不安和恐懼湧上心頭，他顯得有些憤怒，“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宴問道沒答，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宋辭惱火的把手機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