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宋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睜開眼,平靜的看着天花板。過了許久情緒才逐漸蔓延開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害怕還是憤怒,抑或是慶幸。
畢竟,這十幾年的命已經是偷來的了。
原本的他,早該在剛出生沒多久就死了。
想到這,宋辭忽然有些豁然。
是啊,他原本早該死的,可是他現在不是還是活得好好的?就算趙篤之他們都說他死期将至,可是過去他不也曾數次被斷言活不長嗎?
那麽這次,他也一定能活下去的!
他的心重新變得充盈起來,他聽見自己結實而有力的心跳聲,整夜未進食的胃也開始叫了起來,封閉的嗅覺也再次打開,他仿佛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他掀開被子,和往常一樣哼着不成調的歌尋着香味找了過去。
客廳裏,林超正坐在沙發上聽着電話,林母的聲音隔着手機遠遠傳來,“你怎麽回事連着兩天都不回來,長出息了啊!再不回來,你就別回來了。”
宋辭沖他揮揮手,“替我和你媽打個招呼。”
邊說他邊朝着廚房走去。
林超愣愣的看着他背影,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他連忙挂了電話,“媽,我有急事,等會再和你說。”
林母的暴喝聲被匆匆打斷。
宋辭打開廚房的門,看着正在裏面炒着菜的鐘九離,他湊了過去,饞貓一樣的撚起一塊盛好裝盤的排骨,邊吃邊呼氣,“好燙好燙好燙。”
鐘九離一怔,一時忘了還在鍋裏的菜。
宋辭推了他,催促道:“都焦啦!”
鐘九離這才回過神,他關了火,神情緊繃的看着宋辭。
宋辭眨巴眨巴眼:“看我幹嘛?”
“你——”
宋辭打斷了他的聲音,正色道:“我想過了,過去那麽多次都說我要死了,可我不還是活到了現在。這說明什麽,老天爺不收我!這次肯定也是一樣,我一定會健健康康順順利利的活到九十九。”
話音剛落,窩在廚房門口的林超激動的鼓起掌來,“沒錯!”
一直繃着臉的鐘九離也不由松了口氣,懸在嗓子眼的心也終于落了地,停頓在胸口的血也如同洩洪一般朝着四肢百駭湧去。
活過來的不止宋辭,還有他。
宋辭堪稱狼吞虎咽的連吃了四碗飯,餓是一方面,主要還是鐘九離的廚藝太好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将來鐘九離的女朋友被他喂胖的場面。
這麽一想,他心裏忽然一酸。
眼前的飯菜也不再可口,他放下筷子,覺得有些頂胃了。
鐘九離看了他一眼,“吃飽了?”
甚至就連鐘九離仿佛都有些不堪入目了,他垂着頭,悶悶不樂的嗯了一聲。
鐘九離不明所以,直接問道:“怎麽了?”
宋辭頗為煩躁的推開椅子,留下一句,“沒事。”便朝着客廳走去。
話已經說開,鐘九離也不再藏着掖着,他更加正大光明的管起了宋辭。
他跟着宋辭走到客廳,又問道:“怎麽了?”
宋辭脫口而出:“你很煩。”
說完,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用餘光瞥了鐘九離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來。
鐘九離暗暗一笑,他道:“那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
說着,他起身準備離開。
宋辭心裏卻更為煩躁了,鐘九離問他他不開心,可是他不問他他更不開心。
“站住。”
宋辭心裏突然升起一股說不定自己都要死了還怕什麽的破罐子破摔的勇氣,他喝住了鐘九離。
鐘九離腳步一頓,他轉過身,垂眼看着宋辭。
宋辭清了清嗓子,道:“你和我說說我們以前在山上的日子。”
這一說,就是一個下午。
兩人一問一答,通常是鐘九離說一件事,宋辭抛去七八個問題,鐘九離再一一解答。如此循環往複,兩人聊了一個下午。
說到最後,他都有些口幹舌燥了,這一個下午說的話,比過去三年說過的話都要多,也只有在宋辭身邊的時候他才有堪稱健談的一面。
而宋辭也從中得到了一些滿意的答案。
比如,因為他嫌山上廚娘做的菜難吃,不肯吃飯,所以鐘九離才學的做飯。
又比如,山上只有他們兩個同齡人。他們一直同吃同睡,一直到他重傷失憶,他們還睡在同一張床上。
“那你胸口的傷的是怎麽回事?”
提起重傷,宋辭忽然想起鐘九離胸口那猙獰的傷疤,似乎是近幾年造成的。
鐘九離喝了一口水,聲音有些沙啞:“下次再說。”
剛入黃昏不久,天就漸漸黑了,關淩彥再次登門。
他見宋辭已經恢複了精神,壓在心上的石頭也稍輕了一些。
林超搗鼓着他帶來的桃木劍和符水還有一堆小玩意,問道:“我們真的要去抓趙靜亞?”
關淩彥一本正經道:“我們是去阻止她誤入歧途。”
他跟趙篤之獨自攬下這個活,就是為了阻止趙靜亞真的傷了人,到時候把自己都搭了進去。
夜裏的桐花小學看起來的确有些恐怖,稱得上鬼影幢幢,再加上周圍廢棄已久,早就沒人居住了。入了夜靜得出奇而且連個路燈也沒有,更是顯得陰森可怖。
“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有人忍不住罵出了聲。
還有財大氣粗的,“不就是為了要錢,說一聲,我把錢給他得了,非得要老子來這麽個鬼地方,真他娘的晦氣!”
一個模樣豔麗的中年女人抱着肩,皺着眉冷聲說道,“可不是,也不知道那個缺德的打着死人的名號作孽,也不怕遭報應!”
“就是,就是。”
“沒錯,太缺德了!”
有不少人附和着她,同仇敵忾的斥責着無良的匪徒。
另一個站在稍遠地方的瘦得和竹竿一樣的女人點了支煙,慢聲道:“都消停點吧,真被聽見了遭罪的可是小孩。”
聽到這話,也有一些膽小的忍不住落了淚。
他們當中有不少像先頭幾位那樣鎮定自若的,但是更多的人擔心着孩子,同時心裏有些發怵。
他們昨天下午被告知孩子被綁架了,綁匪的要求他們今天晚上九點來桐花小學,卻沒有提其它要求。
再聯想起孩子的學校裏的怪異表現,有的人不由想起了一些往事。
有人忍不住哭出了聲,一陣風吹過,把她嗚咽的哭聲帶遠,在這寂靜的夜裏聽起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忍不住吼道:“別哭了!”
那落淚的女人擡起頭,沖着那人道:“你有什麽臉吼我!”
那人手上打着石膏,臉上纏着紗布,看起來有些凄慘,他嚷嚷道:“吵死了!”
落淚的女人怒吼一聲:“宋德光!”随後伸出手去打他,邊打邊嚷道:“還不怪你,要不是你當年那麽欺負趙靜亞,我們的孩子會被人綁架嗎?!”
宋德光手上打着石膏,腿腳也不靈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他低下頭,緊緊護着胸前的東西,吼道:“你搞清楚,趙靜亞早他媽死了!再說,就算真是她來複仇,為什麽不單單找我,而是所有人?一個個把自己摘得可幹淨了,當年做的那點屁事都忘了?!如果我是主謀你們就是幫兇!誰也逃不掉!”
他一吼完,那個打他的女人也停下手來,蹲在地上嗚咽直哭。
聽着兩人吵架的內容,旁的人也都消停下來,靜默不語。
九點一到,吱呀一聲,桐花小學那破舊生鏽的鐵門在夜幕中緩緩打開了,似乎一場好戲了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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