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暴君霸愛（4）

江山初定,百廢待興，這幾天澹臺烈忙得一天只睡兩個時辰，他帶來的一幹臣屬甚至在後宮裏拼房住,戚霜在皇宮裏找到澹臺烈的宮殿時，天還沒亮,裏頭澹臺烈就已經醒了,正在穿衣洗漱。

換成趙映雪的父皇,恨不得穿個衣服十幾個美貌宮人圍着，澹臺烈倒是很樸實，自己就把衣服穿得齊齊整整，戚霜本來想進去,但澹臺烈壓根沒在寝殿裏耽擱時間，幾步就走出去了,沒多遠就到了議政殿,看也不看挂在殿上的人頭，澹臺烈的謀臣們侯在那兒，現在應該是新朝的文官班底了,也都沒怎麽睡好,一個個臉色困頓,精神頭倒是很足。

打下江山，最激動人心的是封賞臣下,這事前兩天已經辦完了,如今這些謀臣一個個都頂着這個大官那個公侯的頭銜,但架子在皇宮裏可擺不起來，為了新朝的各項事宜，他們不比澹臺烈清閑多少。

最閑的是武将，因為不太用得上他們,除了站在那邊充當人肉背景板沒什麽用場，一個個除了交頭接耳就是趁機打瞌睡，還有帶了早飯來吃的，偌大一個議政殿搞得相當像土匪聚義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澹臺烈最初拉的就是草臺班子，不少武将還真就是土匪出身，那些謀臣裏也不見得有多少大家族子弟，至少有個封了定國公的中年謀臣，在原劇情裏就提過一句，說是村裏教書先生出身。

每一個朝代的更替都是一個利益重新劃分的過程，改舊制，換新朝，各種禮法都要換個樣子，哪怕在戚霜看來也就是新瓶裝舊酒，講一個儀式感，但就是這樣的儀式感也非常重要，澹臺烈起床之後聽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謀臣在吵嚷龍袍的款式。

戚霜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議政殿後面有用來休憩的小房間，她就坐上床等了，外頭的吵嚷聲不知怎的有點助眠，她等了一會兒又給蓋上了被，閉上眼睛睡了。

在外頭晃蕩的這幾天，直播間是打開的，觀衆看過劇情，但直播內容和劇情完全不符，說是宮廷虐戀，這幾天就光看主播在宮外溜達了，這會兒直播間一打開，主播躺在床上睡着，直播間的老粉頓時夢回百年前，紛紛叫着爺青回，歡喜地刷着彈幕。

[來了來了！睡覺主播終于來了！]

[這都多少年了，看主播睡覺還是賊有安心感！不跟你們說了，我要睡了。]

[前面的，幫我關下燈謝謝！]

[這是到皇宮裏了嗎？我把聲音開到最大，聽到外面的人好像是在上朝？]

[我主播一來就成宮鬥贏家了？男人在外面上朝，她在後面睡覺。]

[我就厲害了，我在外面上班，貓在家裏睡覺。]

[前面的那個，你難道不是在摸魚看直播嗎？]

……

戚霜其實并不需要睡眠，她一般是陪人睡，也就漸漸養成了時不時睡一覺的習慣，精神體的警惕感仍然是在的，所以等澹臺烈忙完早朝，準備進後殿歇一歇的時候，他前腳進門，戚霜後腳也就睜開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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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戚霜的時候，澹臺烈心裏就是一個咯噔。

趙映雪的長相不錯，主要是一身肌膚養得嬌嫩白皙，公主的姿态更是勝過天底下大多數美人，如果不是沒被美人徒手拎上摘星樓，澹臺烈作為一個正常男人至少會心猿意馬一下以示尊敬，但對上那雙眼睛，澹臺烈就覺得自己是個聖人，心如止水。

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仙子找我有事？”

一句仙子，頓時引得直播間彈幕大爆炸，一群觀衆瘋狂腦補他們之前沒看到的劇情，戚霜直接屏蔽掉，從床上坐起身，還伸了一個懶腰，并不在意自己起床的姿态被人窺見，她打着哈欠對澹臺烈說道：“我這幾天在宮外看你做得不錯，誰知道一進宮就看到外面挂着一顆人頭，牆上還有一面人皮。”

澹臺烈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眉眼仍舊冷峻，作為一個成年人，他當然不會說什麽不需要解釋之類的廢話，沉吟片刻，便把澹臺明的事情向戚霜說了，又道：“昨日我已将天啓皇室遷入韶春園，一應待遇按庶人論，此外天啓三皇子……”

這當然是一種話術，在講完一件事情之後不等對方反應提起另外一件對方更關心的事情，上一件事情自然就會被忽略過去。

他說的三皇子是趙映雪的同母兄長，原劇情裏喜提挖舌剜眼宮刑砍四肢等一條龍服務，熬了十幾天才活活疼死，可謂慘絕人寰。

戚霜沒反應過來人頭的事情，只警惕地看向澹臺烈。

澹臺烈見戚霜的神情裏沒有太多擔心的成分，反而更像是在懷疑什麽，停頓一下，說道：“三皇子既是仙子兄長，是否要另當別論？”

戚霜頓時把頭搖搖，說道：“和其他人一樣就行，不要搞特殊。”

她其實還有點不相信澹臺烈會這麽輕易放過那些人，準備等一下子去韶春園看一眼。

澹臺烈知道自己不該多問的，但他這幾天派人搜遍皇宮，也沒搜到第二個趙映雪出來，且那天見到戚霜的人都說那是五公主趙映雪，他忍耐許久也沒法将此事放下，對着戚霜那張仇人的臉，還是說道：“仙子可否對我說實話，趙映雪究竟去了哪裏？”

戚霜知道，趙映雪和澹臺烈有殺母之仇，原劇情裏是一時沖撞侍衛殺人，但得了趙映雪的記憶後，戚霜梳理一遍，卻發覺實際上是趙映雪被澹臺烈母親沖撞之後坐地嚎哭，侍衛從推搡到毆打都沒能讓這位哭泣的小公主滿意，這才有了當街殺人的一幕，哪怕是再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也沒法說出她還只是個孩子的話，更何況澹臺烈一個古時君王，壓根不講未成年保護法。

她想了想，指着自己說道：“可聽過奪舍一說？”

澹臺烈頓時明悟過來，只是這一下子卻讓他猶如一拳打上棉花，整個人積攢多年的心氣一下子散了，後退兩步扶住牆壁才站穩。

戚霜便安慰他說道：“生死有命，能放下就放下吧，你能有這樣的成就，你母親要是知道，肯定也很歡喜。”

澹臺烈微微搖頭，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來，他早就習慣隐藏自己，停頓片刻，便對戚霜說道：“摘星樓已經在修繕，如果我猜得不錯，昔年天啓開國之君趙禦窮極一生追尋的那位天女，便是仙子了吧？”

戚霜早就習慣自己智力跟不上趟的現實，也沒多問澹臺烈是怎麽猜出來的，擺擺手，說道：“過往之事，提起來也沒意思，難道我跟你罵兩個時辰的趙禦，他就會氣活過來嗎？”

澹臺烈愕然，他聽聞趙禦青年遇仙，幾年後天女卻棄他而去，以致好好一個英明君主逐漸沉迷方士之道，中年廢黜六宮，建起摘星樓夜夜燃香，以求夢見天女，晚年昏聩，瘋病而死，他以為這樣一個癡情君王在仙子那裏至少也是個可憐人的待遇。

說是往事提起來也沒意思，但在了解到澹臺烈聽過的故事版本之後，戚霜頓時沒給氣笑了，關掉直播間，撸起袖子，把澹臺烈帶到床邊按坐下，講起了趙禦狼心狗肺一男二賣的往事來。

澹臺烈越聽越迷惑。

戚霜一走了之，解釋權落在趙禦這裏，他肯定是怎麽美化自己怎麽來，這一點澹臺烈作為男人也明白，但他不明白的是仙子氣憤的點，趙禦青年時遇到她，便遣散後院美妾一心一意待她，之後迫不得已要同大族聯姻，單從這一點來說，仙子憤怒離去可以理解，但在趙禦中年悔悟，餘生又懷着愧疚為她瘋魔之後，在她這裏得到的評價竟然是狼心狗肺，這未免也太過偏激。

更何況，在澹臺烈看來，趙禦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太過兒女情長，換成是他，一開始就不會去招惹明顯惹不起的女人，他能明白趙禦一開始肯定是奔着仙子的能力去的，後來才落下一顆真心，而他相信自己的實力，從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無論是招惹仙子還是同大族聯姻，都是他不會做的事情。

人有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飯，他如今平定天下，再過段時間大選後宮，養十幾二十個美人，豈不是人間美事？

戚霜沒有發覺澹臺烈平靜表象下的不認可，也不知道澹臺烈坐在這兒聽她說話純粹是因為打不過她，傾訴完被負心的經歷之後，她感覺自己好多了，一回神發覺澹臺烈正正經經坐在床上，一副傾聽姿态，陽光正好，打在他臉上，看上去很是誘惑。

她的神情忽然有了一點變化。

澹臺烈的長相是相當符合她審美的，雖然她的審美很廣泛，澹臺烈年歲在三十上下，也許還不到三十，人高馬大，長眉鳳目，高鼻薄唇，渾身一股充滿陽剛之氣的俊美，此刻渾然不知自己有多俊地坐在床上，簡直就是一種無聲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