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妥協

池遷坐床上皺了半天眉,好像酒還沒醒似的。

我在邊上心驚膽戰。

說實話,我現在都還沒有什麽真實感。

池遷是什麽人哪。有一次他們班上上自習課,老師偷懶沒來,讓池遷管着。他最不愛管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就自己低頭做作業。老師不在,學生當然可勁狂歡,把教學投影儀拿來當卡拉ok,唱唱情歌逗逗女同學。

幾乎所有人都在鬧,池遷被吵得做不了作業,站起來拍了一下桌子,什麽也沒說,但誰也不鬧了,一瞬間,教室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這就是池遷,他身上有種隐隐的壓迫感,而且這種感覺最近越來越明顯了,我總覺得他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好多。

而我是什麽人哪?照二哥的話來說,我就是那誰都人捏的軟柿子,還特容易上當受騙。

真不敢相信......喝醉之後人的膽子會變得那麽大嗎?

懷着忐忑的心情,我偷偷摸摸往池遷那兒瞄了一眼。他臉色有些蒼白,眉頭擰得緊緊的,一直維持着往被子裏瞧的姿勢。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我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看,人一下就僵硬了。

他大腿上粘着一些幹掉的白色液體。

我梗着脖子,機械地轉開目光,卻恰好撞上池遷包含着訝異和困惑的眼神。

“爸......你......我......”

我第一次見他有組織不好語言的時候。

好一會兒他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們做了什麽......”

我很想說我不知道,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但很顯然,這種時候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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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種問題上也不能逃避。

我艱難地“嗯”了一聲,立刻就羞愧得擡不起頭來。

池遷看着我,我能察覺到他的目光像刺一樣落在我身上,他沒說話,我想他可能吓到了,沒能回過神來。

我舔了舔嘴唇,想試着解釋一下:“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

池遷低着頭。

蒼白無力的語言瞬間卡在喉嚨裏,我說不下去了。

不管說什麽都像是推卸責任的借口,字字句句在舌尖翻來覆去,最終只剩下一句嘆息:“阿卷,抱歉......”

我簡直不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突然發現自家日日施肥澆水悉心照料的白菜被豬拱了,最可怕的是,我居然就是那頭可恨的豬。

......心裏別扭得不行。

“沒關系。”

垂着眸子一句話不說的池遷緩緩擡起頭來。

我揪着被子,有一瞬間沒回過神來。

“只要是爸爸就沒關系。”他輕聲說着展開手臂環住了我,像個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靠上我的肩膀,“是爸爸的話我什麽都願意做。”平日裏聽起來肉麻萬分的話此刻從他嘴裏講出來竟讓人覺得十分可憐。

兩人連條底褲都沒穿啊,j□j的肌膚摩擦緊貼,我頓時僵住不敢動。

“爸爸......你是喜歡我的吧?”他摩挲着我的耳垂,“你對我有那種感覺吧?是吧?不然你怎麽會和我做這樣的事呢......”

我手心都出汗了,結結巴巴:“不、不、不是......昨天只是個意外......真的是個意外......”

“爸,難道你要對我始亂終棄嗎?”

“......”根本就沒有始亂過哪來的終棄啊,你這小子不要亂扣帽子!

“爸,我們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都上了車,現在不會想逃票吧?”

“......”不要用這種看負心漢的眼神看着我,我壓力很大的。

“爸,你要對我負責。”

我一口老血堵在喉嚨裏:“.................你想怎樣。”

這家夥突然兩眼放光:“嫁給我?”

我一把推開他,面紅耳赤:“胡說八道!你被陳老二那個不正經的傳染了嗎?”

“唉?不可以嗎?”他語氣失望地低下去。

“廢話!”

“那就肉償吧,爸爸。”

話題變換得太快我有點回不過神:“......你說什麽?”

池遷這會兒哪還有前幾天的冷豔高貴,像搖着尾巴的大型犬般蹭過來,又像膏藥一樣黏在我身上,語氣出奇地歡樂:“我們換個姿勢,再來一次吧爸爸!”

我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控制住把他拿去填海的沖動。

後面的日子就別提了,這貨回去也不肯消停,風風火火地從林子良那兒搬回來了,一進門,“咣當”一下,直接把行李扔進我房間櫃子裏。從此像長在我屋裏似的,拔都拔不出來。

反正是寒假,他整天就圍着我轉,這貨眼睛又大,黑色的眸子亮得出奇,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瞧着你,扯着袖子問:“爸,你什麽時候對我負責?”

......下輩子吧。

對他嚴詞厲句黑過臉,苦口婆心勸過,也擺出冷臉不理他過。

沒用,軟硬不吃。

到後來他就像失水幹枯的芭蕉葉,整個人都蔫了。吃飯數着粒吃,倒水時燙着手,走路好像用飄的,兩眼無神,不笑不鬧,比二哥那個宣稱失戀的家夥還要嚴重。

天天看着他那樣,就算猜得出他是故意做出樣子讓我心軟,我也有點挨不下去了。

衛衡曾經評價過我,說我太多弱點,過于怯懦,就算別人笑話我,我也只是自嘲而已,從不反擊。

怎麽說呢,就像高三畢業,大家被壓抑久了瞬間爆發,個個撕書撕考卷,踢掉桌子,扒掉橫幅,只有我在瘋狂的氣氛中冷靜地蹲在地上把自己的課本一本不落地綁起來,運回家。

我想一定會有和我一樣不擅于破壞的人。我也學不會吵架,大概憤怒到頂點反而更沉默。但我覺得自己并不是不會反擊。

這也許是人的價值觀和世界觀不同吧。如果和他人相關,在一件事情的選擇上,我總會傾向于選擇對他人有利的那部分。當然不是說我真那麽高尚,我只是怕給別人添麻煩,想着自己吃點虧算了,能一次性解決就最好,不要以後再出什麽岔子,拉拉扯扯,攀扯不情。

所以我這種人特別怕麻煩事,誰要對我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僵持到最後,我一定會輸。

簡而言之,我服了。

所以那天晚上池遷試探着親了親我時,我僵直身子沒有躲開。

我說:“我不是接受你。”

他動作停了一下。

“這次是還你的,沒有下一次。”

他雙手捧着我的臉,用盡溫情蜜意親吻我:“爸爸,我願意等。”

嘴裏說得那麽好聽,手上的動作可沒有落下。

我整個人僵硬得像曬幹的帶魚,不管他怎麽撫慰都沒辦法從緊張的情緒裏掙脫出來。

反正......反正是我先占了他便宜,他只是占回來,又不會懷孕,頂多屁股痛兩天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安慰自己。

擴張後,腿被大大地打開,我攥緊拳頭讓自己不至于奪門而逃。

池遷抱着我,他的手臂線條是偏向修長的類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強壯,可是力氣卻很大。

“爸爸,你不要怕,我不會弄疼你的。”

......要做快做,趁我還沒後悔!

內心裏一點兒也不想和男人做這種事,那種帶着微微惡心感的排斥反應幾乎将我逼瘋。

早知道.....早知道就應該把自己灌醉以後再......

池遷還沒正式開始,我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

“爸爸,我進來了......”

“鈴鈴鈴——”

電話恰到好處地響起來。

我一個翻身掀開池遷,随便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一溜煙跑到客廳去接電話。

不用回頭都知道池遷的臉色黑了。

可我心裏輕松了不少。

“老三。”

我的媽祖奶奶啊,從沒有哪一次聽二哥粗犷的聲音感動到差點喜極而泣。

“怎麽了?”

我一邊歪着肩膀夾着電話,一邊穿上褲子。

池遷也從屋裏出來了,抱着胳膊倚在門框邊,面露無奈。

“我剛剛在衛衡家附近那條巷子......”二哥說話有點氣力不穩,“給幾個孫子砍了......現在正往醫院走,你過來時多帶點錢......”

“你沒事吧?”我褲子提了一半愣住了,握着電話的手都是抖的。

“沒事,過去頂多就胳膊大腿縫幾針。”

我罵了句粗口:“你混蛋又上哪兒打架去了?不是說場子的事都不管了嗎?”

“我沒打架,我說老三你思想能不能陽光一點兒。”二哥居然還有心情和我貧嘴,“我這不是得罪衛衡了正想找補嘛,他估計把我電話屏蔽了,所以我這幾天不都在衛衡家附近轉悠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在家,還是不願意給我開門,我都沒見着他人。今天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個小毛賊翻他家牆。那賊是團夥作案,又帶着刀,老子一時不察給他們暗算了,這才陰溝裏翻了船,不然就我陳老二縱橫南川那麽多年,那個不長眼的幹動我?”

“衛衡不在家。”我無力地扶住額頭,“他姐從國外回來了,這幾天都在他姐家裏呢。”

“是嗎,那太好了,”二哥有些撐不住似的咳嗽了兩聲,聲音卻輕松起來,我幾乎都能想象出他眯起眼睛笑的樣子,“你來的時候幫我告訴他一聲兒,就叫他別那麽快回來,我看那幾只毛賊估計不止來一次,錢丢了沒事,別他回來的時候剛好撞見,再被傷着就了不得了。”

“你還是顧好自己吧!”我急了,“你現在在哪?傷成什麽樣了還走路啊?打車去啊,叫急救啊,這時候省什麽錢啊。”

“老子錢全被那些孫子搶走了,拿屁坐車啊!急救,急救哪兒有空管我,占線呢。沒事,老子血厚,還沒流完就快走到醫院了。還有,我給人砍了這麽不帥氣的事你就別給衛衡提了......”他呼哧呼哧喘着氣,“他家有賊......小心......你記得和衛......衛衡說......說一聲......”

他聲音忽然弱了下去,我聽見啪嗒一聲像是手機摔地上了。

“喂喂喂——”

電話那頭再沒人應我。

我外套也不穿了,踩着雙拖鞋就往外沖。

池遷在我後面叫我,我頭也來不及回,迎着風大吼了一句:“看着家!”

我在路邊攔了車,沿着衛衡家那條巷子一路找,沒一會兒就看見車燈前邊滴滴答答一條血跡,步步血印。

一個人倒在路邊,身下泅出一灘血跡。

我吓得都快精神失常了,把一身血的二哥扶上出租車,司機也是個牛人,油門一踩到底,轟隆一聲就飛出好幾米,連闖三四個紅燈,直接戳進急診室大門,吓得一撥小護士驚叫連連。

直到二哥送進手術室,我坐在外邊的椅子上才漸漸恢複知覺,感到冷得直打哆嗦。

好容易平複下來了,我咽了咽唾沫給池遷大致說了一下,叫他給我送衣服鞋子,又想起給衛衡打了個電話說了這件事。

我是謹遵二哥的旨意說的,可衛衡卻好像有預感似的,直接問:“你怎麽知道我家遭賊了?”

我見不好瞞,也沒什麽可瞞的,就直說了:“我二哥給那些賊砍了,現在還在人民醫院搶救呢。”

衛衡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等我。”

我還沒問他什麽意思,他就“啪啦”挂了電話。

池遷給我送來了衣服,陪着我在手術室外面眯了一會兒,沒一會兒就聽見一陣急急的腳步。

擡頭一看,衛衡。

“你怎麽來了?”我吓一跳,剛才挂電話給他的時候他估計還在雲市呢,雲市到南川小一個鐘頭,居然沒半小時就到了,這家夥開飛車啊!

他沒吭聲,只是坐在我邊上,靜靜地看着“手術中”那三個血紅的字。

後來二哥被包成木乃伊似的出來了,人麻醉還沒退,閉着眼昏睡。衛衡默默站在他病床邊看了一會兒又走了。

走時還和我說:“別和他說我來過。”

後來直到二哥出院,衛衡都沒來過,二哥還以為衛衡不知道這事兒,出了院繼續圍在衛衡身邊耍帥。

再後來春天快要過去的時候,天暖了,衛衡換了短袖,手臂上就露出一道愈合的疤。

二哥就問他:“這怎麽弄的?”

衛衡不理他,把畫板一合,上樓去了。

後來衛衡的姐姐和我說,幾個月前家裏遭了賊給偷去不少東西,後來那夥人給警察逮住了,叫衛衡過警局去認領失物。那幾個盜竊犯也在,追回的失物衛衡看都不看一眼,直徑走到那些個賊面前,話也不說,上來就先一腳,踹得最前頭那賊人仰馬翻。衛衡身手靈活,警察拉都拉不住,把那些賊打得像沒腌好的豬頭,他自己也在混戰中挂了彩。

“我還沒見我弟弟下那麽重的手過。”衛衡姐姐搖頭,“就跟誰動了他命根子似的,上去就和人拼命。”

作者有話要說:我蠢作者從山窟窿出來啦!終于可以結束用手機發文的日子了!

因為坐車坐了一個小時,所以晚了對不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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