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舒明煙洗漱過折回來時,慕俞沉在靠床的那張書桌前坐着。
他來蔗縣随身帶了筆記本電腦,此刻正在處理一些郵件。
聽到開門聲,慕俞沉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抱起筆記本:“你先休息,我一會兒要開個會。”
舒明煙在門口頓了下,點頭:“好。”
怕吵到舒明煙,慕俞沉帶着電腦去了外面的客廳。
卧室裏只剩下自己,舒明煙無事可做,自己去床上躺着。時間還早,她并沒什麽困意。
想到先前問白大嬸要的白棠手機號,舒明煙在微信上搜索到,申請添加。
親人還在的時候,舒明煙住在這一方小院裏,和白棠家就隔着一堵牆。
白棠的父親好賭,隔壁總是雞飛狗跳,有時候甚至會和白大嬸打起來。
每當這個時候,舒明煙的母親就會跑過去,把白棠帶到自己家裏來。
她和白棠待在這間小屋裏,一起趴在桌上玩拼圖。
白棠喜歡跳舞,也很有天分,穿上芭蕾舞衣,站在舞臺上輕盈旋轉,是最美的白天鵝。
她說以後就算長大了,也要一直跳下去,做個優秀的舞蹈家。
舒明煙最近一次見到白棠,大概是六年前。
那時候剛要讀高一,是容姨帶她來祭拜父母,來之前,慕老爺子還給她買了第一部 手機。
她如往常那般,祭拜完以後回來家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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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聽到動靜跑過來,被問起跳舞的事,她一臉憂郁:“我媽一直挺支持我的,這些年因為跳舞也花了不少錢,她還老跟我爸吵架,我今年高考不利,要複讀,其實都有點洩氣了,舞蹈的事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舒明煙拉着她的手寬慰她,給她鼓氣。
臨走前給她留了自己的手機號,說如果以後有什麽心事,就給她打電話。
那天之後,她回來再沒見過白棠。
她找到隔壁,白棠也總不在家。
這麽多年過去,舒明煙手機號一直沒換,但白棠一次也沒給她打過電話。
微信的添加申請發送過後,對面一直沒有回應。
舒明煙放下手機,閉上眼,腦海中童年的記憶一點點浮現。
她想起小時候白棠帶她去山坡上采野菊花,她不小心扭傷了腳,白棠就一路背着她,像個大姐姐一樣。
記得有一次爺爺重病,爸媽都去了醫院,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裏,晚上她害怕的不行。
白棠跑過來,跟她說別怕,姐陪着你。她們倆擠在一張床上,叽叽咕咕到半夜,有說不完的話。
舒明煙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夢裏風雨大作,她回到了爸媽出事的那個下午。
那天爸媽去城裏采買東西,午後突然頭頂黑雲堆積,天暗沉的仿佛到了晚上。
雷鳴震天響,閃電一條條劈下來,似要把烏雲撕扯開。
爺爺不放心地給爸爸打電話,媽媽說已經出了城,快到鎮上了。
正聊着,電話裏一聲緊急按喇叭的刺耳轟鳴,瞬間斷了線。
爺爺再接到電話時,是醫院打來的。
帶着舒明煙趕去,醫生遞來放棄搶救同意書,已經什麽也來不及了。
警察說,是在那段曲折的山路附近,遇到了一輛對向的大卡車。
對面司機第一次走這段路,雨天又看不真切,拐彎時直直朝爸爸的車撞了上去。
那段路,離家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
爸媽卻再也趕不回來。
舒明煙被帶着找到車禍後的那輛車,發現已經被撞的面目全非。車廂後座,還放着她前兩天哭鬧着非要買的洋娃娃。
再後來,爺爺在強烈的打擊之下重病複發,抑郁而終。
舒明煙小小的世界裏,從此天塌地陷。
夢裏,她赤足站在一條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路面上。
撥開沉沉霧霭,她依稀看到父母并肩遠去的背影。他們還像她小時候那樣,看起來很年輕。
舒明煙又驚又喜,拼命奔跑着往前追,卻怎麽也追不上,她用力呼喊,發現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來,前面的夫妻繼續往前走,誰也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她最後跌在地上,無力爬起。
天穹之上,黑雲當中,一道霹靂照亮天幕,雷鳴轟隆,落下的雨水沖刷着她的身體,模糊了她的視線,再看不清父母的影子,只餘下她獨自一人抱着膝,無聲啜泣。
意識回攏,她聽到耳邊有人在叫她的乳名:“哝哝,你怎麽了?”
這聲音很耳熟,透着關切與焦灼。
舒明煙拼命睜開雙眼,才發覺自己被慕俞沉抱在懷裏,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量。
舒明煙還沉浸在剛才的夢裏,心上空落落的,又像被什麽生扯着一樣疼。
見她醒來,慕俞沉聲線溫和:“做噩夢了?”
他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不怕,我在這兒呢。”
袅淡的光線下,他看過來的目光溫柔如水,掌心輕輕撫摸她的發頂,極有耐心地安慰她。
舒明煙鼻子陣陣泛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臉埋進他的懷裏,聲音哽咽:“小叔叔……”
腰被女孩的雙臂緊緊抱住,慕俞沉坐在床沿,身形怔愣。
片刻後,他輕拍着她的脊背,溫聲哄她:“只是一場夢,沒事了,沒事了。”
舒明煙的情緒在他懷裏慢慢平複,抽泣聲越來越小。
不知過了多久,慕俞沉口袋裏手機嗡聲震了下。
舒明煙回過神來,這才驚覺慕俞沉正抱着她,她迅速從他懷中起身,發現眼淚早把他胸前的衣服打濕了。
她有些囧,沒好意思去看慕俞沉的表情:“對不起……”
慕俞沉撈起手機看了眼,邱秘書發微信過來:【慕總,會議可以繼續了嗎?】
剛才他在客廳,會議剛進行到一半,聽到裏面有哭聲,便讓中途休息十分鐘。
閃電射來一道白光,窗外驟然亮了一下,舒明煙驚魂未定般,不自覺微微瑟縮。
慕俞沉餘光看她一眼,她一張臉慘白,額間滲出薄薄的虛汗,讓她整個人看起來脆弱的不堪一擊。
記得剛進慕家時,她一到雷雨天就做噩夢。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還會這樣。
慕俞沉指腹在手機屏幕上敲字:【後面的部分讓高總主持,晚點會議紀要給我一份。】
邱秘書:【好的,慕總。】
手機調至靜音狀态,他随手放在書桌上,揉揉她發頂:“沒事了,接着睡吧。”
他自床邊起身,正要出去,手被舒明煙用力抓住,那雙含着淚的眼眸裏盛滿惶恐,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你能不能在屋裏辦公,我不出聲,不打擾你。”
慕俞沉嘆了口氣,安撫的語氣道:“我忙完了,去把客廳的燈關掉就回來。”
舒明煙這才乖乖放開他的手。
慕俞沉去外面關了燈,折回來,舒明煙還靠牆在床裏側坐着,一頭長發散落下來。
許是還沒從噩夢裏徹底緩過神,黯淡燈光下,襯得那張消瘦的臉有種病态的蒼白。
慕俞沉從白大嬸送來的吃食裏面找到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過去:“喝點水吧,潤潤嗓子。”
慕俞沉一提醒,舒明煙才發現夢裏出了汗,她現在是有點口幹。
雙手捧着礦泉水,仰頭喝了小半瓶。
甘甜的礦泉水滑過口腔,再順着喉頭淌入腹中,她感覺整個人都好受了些。
喝完喘了兩口氣,她舌頭潤了下唇瓣,把瓶子遞還給慕俞沉:“謝謝。”
原本泛白的唇瓣在水的浸潤下終于染回些粉色,慕俞沉視線移開,瓶子放回桌上,最終在床沿坐下,拿紙巾幫她擦拭掉額角的汗。
舒明煙先前沉浸在夢的餘味中,此刻看到床邊的人,她如夢初醒,終于想到兩人接下來要面對的。
寬度一米二的單人床,容納他們兩個人,且只有一條毯子,一個枕頭。
慕俞沉古井無波的眼神裏瞧不見情緒,收回幫她擦汗的紙巾,聲音平淡溫和:“躺下吧。”
本來有些無措的舒明煙,像聽到指令一般,聽話地身子貼着牆緩慢躺下去。
她微側着身體,努力給慕俞沉多騰出點空間來。
屋裏的燈在此時被他熄掉。
眼前一黑,外面的雷雨聲更加明晰地落進耳畔,肆虐的風拍打着玻璃窗,怒吼得令人心悸。
慕俞沉躺下後,身子便和她貼在了一起。
舒明煙面朝着牆,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感覺男人的前胸貼着她的後背,熾熱的呼吸落在她耳後,她閉上眼,沒敢動。
大概沒睡過這麽擠的床,慕俞沉不适地換了個睡姿,卻聽得床腿吱扭作響,總感覺不太結實。
他頓了下,問舒明煙:“你這床以前也這麽響?”
舒明煙怔愣兩秒,緩聲道:“也就小時候睡過,那時候挺牢靠的,但是這麽多年頭了,我們又是兩個成年人,翻身的時候會響是正常的。”
慕俞沉一聽,頓時有點不敢動了,想到什麽,又玩笑着問:“今晚萬一被我睡塌了怎麽辦?”
他一問,舒明煙還真拿不定主意會不會壞掉,但還是主動給他寬心:“你輕一點,應該沒事。”
“輕一點?”夜幕下,慕俞沉眸中閃過一抹幽色,唇湊她耳畔近了些,磁性的嗓音透着蠱惑,“怎麽輕一點?”
床上空間有限,兩人的身體本就緊貼着,他說話間唇瓣又故意擦過她的耳際,滾熱的氣息噴灑過來,舒明煙脊背頃刻間僵滞住。
回憶着剛才的對話,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回答有歧義,她心跳驀地快了些,臊的臉紅,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我說的是,你翻身的時候輕一點。”
“哦,我想的也是這種意思。”他聲音懶洋洋的,下巴抵在她肩頭,“解釋的這麽着急,莫非哝哝想到了別的意思?”
“……”
他肯定是又故意逗她,或者在試探她。
舒明煙有些羞惱,很想把人推開,但知道兩人力量懸殊,推一下如果推不開他,沒準還像是在打情罵俏。到時候真點了火,這床可禁不住,真得散架。
她咬咬唇,幹脆不說話了。
今天剛祭拜過她的父母,又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慕俞沉心裏也沒什麽企圖。
他就是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希望她把剛才的噩夢盡快忘掉。
她不吭聲,慕俞沉就沒再過火,臉埋在她發間,不留痕跡地換了話題:“這些年還和小時候一樣,晚上一打雷就害怕嗎?”
舒明煙搖搖頭:“很久沒有了。”
兩人第二個晚上同床共枕了,她發現聊天能緩解些緊張,便又繼續說:“在慕家,我房間裏的窗戶很隔音,半夜打雷下雨我根本不知道,就不會害怕。如果是在學校,會有室友在,也不會怕。”
慕俞沉看了眼這裏的窗戶,這房子老舊,隔音效果是不好。再加上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有很多回憶,觸景生情,難免夜裏胡思亂想。
“那現在呢?”慕俞沉又問。
在舒明煙發出不解的聲音時,他長臂攬過她的腰:“我在這裏,還怕嗎?”
他有力的臂膀将舒明煙圈起來,卻沒有完全禁锢,給夠她自由活動的空間。
舒明煙心裏莫名有了安全感,她搖搖頭,沒有出聲。
她突然有些慶幸和慕俞沉領了證。
如果今年還是和往常一樣,慕知衍陪她來蔗縣。大少爺肯定還是一到蔗縣就去玩,讓她自己回小鎮祭拜。
到時候遇到大雨,她得獨自一人住在這間房子裏。舒明煙還真不知道,她會怎樣度過這臺風來襲的漫漫長夜。
又聊了兩句,慕俞沉似乎也有點走神了,漸漸不再問她問題。
兩人彼此安靜着,各懷心事。
過了一會兒,舒明煙感覺有什麽東西戳到了她,觸感有些陌生。
她起初只顧着愣神,并沒在意,只下意識稍微避開一些,但很快那個東西又跟上來了。
落在她耳際的呼吸有些沉,慕俞沉手臂不自覺将她收緊,他身上的肌膚也在迅速升溫。
饒是她再遲鈍,這會兒也回過味來,舒明煙臉刷地有點熱。
她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麽辦,索性閉上眼睛裝睡。
不知過去多久,慕俞沉并沒有近一步的動作,只是一直抱着她,鼻端噴出來的氣息灼熱,每呼吸一下都透着隐忍。
舒明煙保持一個睡姿太久,又繃着一根弦,腿和手臂漸漸麻了,很想稍微翻個身動一下。
起初她還只是想想,後來實在難受,就沒忍住真的翻了個身。
她的動作很輕微,但床還是吱呀了一聲,驚到了慕俞沉。
深夜中,他輕聲喚她:“哝哝,睡了嗎?”
他的聲音格外啞,是舒明煙之前沒聽到過的,有點欲。
舒明煙沒敢出聲,翻身後就不再有任何動靜。
她實在不知道如果說沒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但她清楚地知道,今晚他們倆不能發生什麽。
今晚和昨晚不一樣,老舊的小床會不會壞掉還是其次,這裏沒有任何安全措施。
舒明煙清楚地記得,今天早上她和慕俞沉一起從卧室裏出來的,他沒動過床頭抽屜裏的小雨傘。
說來舒明煙也不明白,昨天晚上那麽好的環境和氛圍,沒見他有動靜。
今晚怎麽就有了生理反應?
可能還是床太小,兩人離得太近吧。
原本還以為,他總是這麽威嚴清冷,老成持重的,沒準還把她當成沒長大的小孩子,對她不會有那種感覺呢。
舒明煙倏然生出一股小小的微妙感,心好像被什麽給撓了一下。
慕俞沉問完舒明煙以後,一直沒等來回應,以為她睡着了,便動作很輕地從床上起來,出了卧室。
舒明煙不知道他去幹什麽,見房門關上,她趁機活動了一下雙腿,然後繼續乖乖躺着,腦子裏因為剛才的事,也遲遲沒睡着。
大概過去了半個小時,慕俞沉折回來,重新躺下。
這次他選擇背對舒明煙。
裏側的舒明煙從他身上聞到一絲淡不可聞的煙味。
她終于反應過來,剛才慕俞沉問她睡了沒,不是想對她做什麽。
他是自己想出去抽煙,怕她還沒睡着,留她自己一個人在房裏害怕。
他總是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夜幕下,舒明煙緩緩睜開眼,凝着男人挺拔的背影輪廓,一時間有些出神。
舒明煙後半夜沒有再做夢,睡得格外安穩。
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雨停了,風還在刮,但沒有昨晚那麽肆虐了。
舒明煙一個人躺在床上,沒看到慕俞沉。
外面客廳有說話聲響起,她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好像是白大嬸送來了早餐,又熱情地在和慕俞沉閑聊。
“明煙呢,怎麽一直沒見?”
“還睡着。”
白大嬸的聲音不覺壓低了些:“那讓她睡吧,我就不打擾了,早餐你先趁熱吃,涼了可能味道沒那麽好。”
慕俞沉:“知道了,嬸子慢走。”
舒明煙察覺外面安靜下來,才從床上爬起,穿上鞋下來。
走出卧室,慕俞沉在客廳裏坐着,正在修理靠牆的那張桌子。
那張桌子很多年了,桌腿有點晃。
見她出來,慕俞沉擡頭看了眼:“餓嗎?”
他埋頭做着手上的事,“白大嬸送來了吃的,在廚房的竈臺上,去洗漱一下,然後吃飯。”
舒明煙凝睇着他幹活的身影,忽然想起小時候。
這張桌子老早就壞了,不值什麽錢,所以當初賣家具的時候,爺爺才沒變賣出去。
舒明煙記得,以前爸爸就總坐在那個位置修理桌腿。
媽媽在廚房忙碌,有時候會用筷子夾着一塊剛燒的菜出來,給爸爸嘗味道,詢問意見。
爸爸每次都是笑着,在媽媽滿含期待的目光中,用很誇張的表情誇好吃。
這個時候,媽媽就會很不好意思地嗔他一眼,說他不真誠,但臉上卻美滋滋的,嘴角挂着幸福的笑。
自從父母不在以後,這些年舒明煙回憶起來的,總是他們離開的那天。
她已經很少會想起那些溫馨美好的日子。
以前舒明煙每次回來,看着家裏只剩下自己,心裏空落落的,更想不起什麽開心的事來。
這次多了慕俞沉,大概兩人領了證的緣故,她覺得這冷冰冰的房子裏好像終于有了些鮮活的煙火氣。
舒明煙扭頭往外看,才注意到外面的院子也不一樣了。
昨天還是荒草萋萋,藓苔滿地,如今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雜草也沒了,看起來像個有模有樣的家。
“你打掃的?”舒明煙有些愕然地問慕俞沉。
他低着頭,把桌腿重新固定好,放在一旁,起身時朝外面看了眼:“我起得早,就順便收拾了,畢竟是個家,荒久了不好。”
舒明煙每次回來也會簡單收拾一下,但是沒他打理的這樣幹淨。
工作量不小,他應該是一大早就起來忙到現在。
她心裏暖暖的:“謝謝。”
“跟我還客氣?”慕俞沉挑眉,擡手在她臉頰的軟肉上輕輕捏了下,“別謝來謝去的,快去洗漱,一起吃早餐。”
舒明煙去洗漱回來,慕俞沉已經把吃的擺在了剛修好的桌子上。
白大嬸送來的早餐格外豐盛,有各種各樣精致的小吃食,舒明煙受寵若驚:“就咱們兩個,嬸子怎麽送來這麽多?”
慕俞沉道:“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以後幫忙照看這個院子,別再像以前那樣荒棄了。白大嬸挺高興,就送來了這麽多,說都是她親手做的,你小時候愛吃。”
舒明煙神色稍頓,有些吃驚:“你給她多少錢?”
慕俞沉慢條斯理地開口:“按工資發放,慕家的傭人一個月多少,就給她多少。”
“那是挺高的,怪不得白大嬸這麽高興。白大嬸的老公好賭,以前家裏有多少錢都讓他給敗光了,前年去世以後,還有好多人找白大嬸讨債呢,她也挺不容易的。”
“這樣剛好。”慕俞沉接過話來,“她幫忙照顧房子,我們也幫她解決一些經濟困難。以前是我忽略了,雖然你搬去慕家住,但這裏也是你的家,應該對你挺重要的,早就應該讓人好好照看着。”
沒料到慕俞沉這麽貼心,舒明煙感動的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那付給白大嬸的這筆錢,我……”
“怎麽?”慕俞沉眉梢揚了揚,“你還想還給我?”
舒明煙也發現她剛才的話不合适。
十幾年來,她的吃穿用度和一應開銷,全部都是慕家的錢。
她欠慕家的,早就不是輕而易舉能夠還清楚,如果在白大嬸這事上再糾結,反而犯了矯情。
被慕俞沉盯着,她支吾了一下,改口:“我,我是說謝謝你。”
慕俞沉笑出聲來,他語調慵懶,尾聲拖着長長的氣音,肩膀微微聳動,顯然有被她的話樂到:“剛才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跟我謝來謝去,嗯?”
舒明煙有些囧,低着頭:“可是不說謝謝,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慕俞沉笑意淡下來,沉沉的目光睇向她:“你過來。”
舒明煙聽話地放下筷子,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兩步,到慕俞沉跟前。
剛一站定,她纖細白皙的手腕被溫熱寬厚的大掌攥住。
一股力道猝不及防将她往慕俞沉的懷裏拉,舒明煙腳下不穩,踉跄着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驚魂未定間,她的腰肢被他的手掌箍住,男人渾厚中帶着侵略意味的氣息将她整個人團團罩住。
舒明煙沒有和慕俞沉這樣親密過,鼻息間全是他身上的清冽味道。
青天白日,客廳的門還敞開着,如果白大嬸再像昨天那樣跑過來可怎麽辦?
舒明煙心驚肉跳,在他懷中胡亂掙紮,想要從他腿上起來,那道落在她腰間的力道卻更重了,将她完全桎梏住。
她慌了神,開口時聲音輕顫:“小叔叔……”
慕俞沉下颌弧線流暢完美,他淺淺勾唇,前額輕抵着她的額頭:“哝哝,你又叫錯了,上次咱們聊過,再錯要怎麽懲罰?”
舒明煙紅了耳根,努力為自己辯解:“你突然這樣,我,我有點緊張,沒想那麽多就叫了。”
“緊張?”慕俞沉黝黑深瞳鎖住她略顯慌亂的表情,臉上的線條繃直了些,“明煙,你很怕我?”
他像是在問,但說出的話又帶着篤定。
明明心裏有答案,還非要問出來多此一舉,慕俞沉唇角扯過一抹自嘲。
男人箍着她腰的手收回,神色很快平靜如常:“坐回去吃早餐吧。”
舒明煙捕捉到他眉眼間那點不悅的情緒,一時在他腿上沒動。
自從慕俞沉撐起整個慕家,他總是少言寡語,說一不二,又帶着久經商場的殺伐果決,慕家人沒有不怕他的,就是畏懼程度或多或少的問題。
這兩天的相處下來,舒明煙覺得他近些年為了壓制慕氏的老人,表面總是威嚴淩厲,但心性還和七年前一樣溫潤體貼,內心柔軟。
舒明煙其實沒那麽怕他了,而且她明顯察覺到,在慕俞沉心裏,他并不希望慕家的親人用敬畏的感情來對待他,很生分。
舒明煙抿了下唇,解釋:“是緊張,不是怕,你剛才突然拽我,我沒心理準備,所以有點緊張。”
她頓了頓,“最主要是‘小叔叔’這個稱呼叫了太久,我不過腦子的時候,一張口就到嘴邊了。”
其實她和慕俞沉沒有血緣,也只相差七歲,初次見面的時候他也還是個稚嫩的初中生。
雖然慕老爺子讓舒明煙跟着慕柚一起叫小叔叔,但舒明煙心裏并沒有真的把他當成叔叔,便對稱呼什麽不那麽重視。
“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就不叫小叔叔了。”
她睫毛簌簌輕顫,整個人看起來乖乖的,讓慕俞沉心裏的那點郁悶根本發洩不出來,就很快化成了一汪水。
或許是他自己在稱呼上面太執着了,不是她的問題。
慕俞沉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把,語氣溫和又無奈:“沒關系,你想叫什麽都行,慢慢來。”
舒明煙聽話地點頭:“好。”
慕俞沉似想起什麽,忽而道:“昨天在舅舅家,你當着舅媽和蘇貝珊的面,叫我什麽?”
舒明煙憶起當時挽着慕俞沉手臂,情急之下叫出來的一聲“老公”。
她是為了幫慕俞沉,自然要表現的跟他親近一些,不然哪有立場?
慕俞沉捧起她的臉頰,言語誘哄:“哝哝現在再叫一次,我想聽。”
舒明煙喉頭滾了滾,嘗試了幾次。
總感覺那兩個字像是能燙到喉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慕俞沉觀察着她的表情,很有耐心地開口:“沒事,不着急,你慢慢醞釀情緒,我等着。”
他越這樣說,舒明煙越難叫出口,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可是門開着呢,我這樣一直坐你腿上,白大嬸過來會看到的。”
慕俞沉看了眼客廳通往院子的大門:“你說的有點道理。”
他放開舒明煙,“你現在去把門關上,然後再回來。”
舒明煙:“?”
慕俞沉的意思是,讓她去關上門,再跑來繼續坐他腿上醞釀叫老公?
這像話嗎?
慕俞沉這話應該不是認真的吧?
舒明煙悄悄觀察慕俞沉的微表情。
見她坐着不動,慕俞沉眼尾上挑,眼神似笑而非:“不想關就算了,開着我也沒意見。反正白大嬸知道,我們是夫妻。”
舒明煙可不想體驗社死的感覺,安全起見,她還是過去關上了門。
慕俞沉倚着靠背,看她站在門口,動作慢吞吞的,時不時朝外面看,估計此刻巴不得白大嬸趕緊來。
慕俞沉忍着笑:“你關個門那麽慢?再磨蹭白大嬸真來了。”
舒明煙實在沒辦法了,心一橫,把門反鎖。
折回餐桌前,她瞥了眼慕俞沉的腿,實在有點沒臉主動坐上去。
她最後還是壯着膽子,試探着在她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感受到慕俞沉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舒明煙當不知道,努力保持淡定:“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吃早飯吧,不然都涼了。”
慕俞沉懶散靠在椅背上,由于客廳的光線變暗,他深邃幽沉的眸變得忽明忽暗。
他兩條長腿自然交疊起來,盯着她看了會兒,他嘴角上勾,胸腔裏震顫出細碎的淺笑。
片刻後,他開口:“行,你吃吧。”
男人朝門口看一眼,又揶揄道:“不過就只是吃個早餐,你還非去關個門算怎麽回事?白大嬸過來看見,還以為咱們倆在裏面幹什麽呢,豈不是欲蓋彌彰?”
舒明煙:“……”
見她膚色從耳尖紅到了脖子,慕俞沉有些好笑:“你怎麽這麽不禁逗?”
她太可愛了,臉皮那麽薄,又乖乖的,讓他忍不住想欺負一下,再欺負一下。
又是在逗她?
舒明煙有點招架不住,小聲反駁:“你以前不這樣跟我開玩笑的,我不太習慣。”
慕俞沉神色稍頓,收斂了嘴角的弧度,默不作聲給她夾菜。
餐桌前安靜了一會兒,就在舒明煙以為剛才那段已經揭過去的時候,慕俞沉才很輕地接了一句:“你以前也沒說過,想要跟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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