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融城
收容難民的城西難得有些熱鬧,穿得破破爛爛的難民們捧着碗,惶恐又感激的排着隊等待施粥。
融城有一名為榮禮的富紳,樂善好施,瞧見從尹州來的難民可憐,于心不忍大開糧倉施粥。
施粥的地方排起了長隊,而榮禮本人拿着大勺子給難民們分粥。
男人已年近半百,一張臉上五官端正甚至算得上有些兇相,但他瞧着難民的眼裏流露出的滿是不忍與同情。
榮禮從前也逃過難,自然知曉難民活得有多難,就比如眼前顫顫巍巍伸出碗的老婆婆。
本該兒孫繞膝享福的年紀,卻因天災人禍被迫跟着逃難,別說享福了,衣服破破爛爛的,臉上都有些髒。
榮禮給了滿滿兩勺粥,不忍的別開了頭。
他能幫一個,卻不能幫所有難民,能做的也只有施粥讓難民們好過些了。
榮禮飽經風霜的臉耷拉了下來,心底直嘆氣。
若是姜皇在位,大批難民定能迅速得到援助…
可惜半年時間,早已改朝換代。
他一顆心沉了沉,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雙柔嫩的手。
…即便沾着泥塵,卻也難掩曾經養尊處優。
榮禮倏然擡起頭,入眼便是一張髒兮兮的小臉。
小姑娘穿着縫縫補補過的衣裳,露出來的臉和肌膚皆是灰撲撲的,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極為吸引人。
像是在灰暗中唯一明亮的鹿眼。
榮禮莫名一怔。
“…可以、可以給我一點粥嗎?”
小姑娘聲音若蚊,像是不太好意思開口,但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這才小心翼翼似的開了口。
榮禮倏然回過神,壓下那一絲熟悉的感覺,心中微動,給她打了整整一大碗的粥。
姜長寧眼底可見的喜意,她眸間亮起了光,因擔憂生着病的蝶衣姐姐,她扭頭就要走,走前還不忘揚了大大的笑朝榮禮道謝:“多謝大善人的粥,願您事事順意,平安喜樂。”
明明如同普通姑娘家一樣稚嫩軟糯的聲音,□□禮卻聞言眉眼一怔。
這難民窩裏,怎會出現這般矜貴的語調。
像是京城貴人們才會說的調子。
莫名想起府中那封匿名的信封,榮禮眉頭微鎖,再擡眸,方才小姑娘站的位置卻只餘一片空蕩。
……
難民住的破廟之中。
姜長寧身形單薄,難以跑過其他難民,所以待她捧着一大碗粥小心的進來時,破廟中早已喝完粥的難民們都朝她看了過去。
與其說看她,不如說在看她手裏的粥。
那般不加以掩飾的觊觎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姜長寧渾身抖了抖,小扇子似的眼睫顫了顫,低了頭快步跑向角落。
枯草墊着,蓋着的破舊的衣服之下,年紀與她相仿的小姑娘擰着眉頭躺在那。
姜長寧擔憂的走近,小心翼翼放下了粥,這才輕柔的将人喚醒。
“蝶衣、蝶衣姐姐?”
昏睡的人緩緩轉醒,在瞧見喚醒自己的人是她之後,擰着的眉頭這才松了些。
“粥打回來了?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說着,瞧着身姿纖細的兩個姑娘警惕的看向了破廟門口。
那邊圍坐着三個高大的壯漢,臉上疤痕加上倒三角的眼,怎麽瞧都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逃荒還能這般高壯,可想而知他們從其他難民手裏搶了多少糧食。
從外面端着粥進來的人,路過他們時皆會下意識低下頭避開目光,亦或是直接捧着碗将粥一飲而盡,免得又被搶了。
“沒有,他們今日出奇的安靜。”
姜長寧搖了搖頭,眼底的疑惑不掩。
往日除非他們吃飽喝足,否則絕不可能不搶旁人的糧食。
“…小心些,我總覺着他們不安好心。”蝶衣對上了那三人瞧過來的視線,雖是生病身體虛弱,卻仍是不服輸的兇狠的瞪了回去。
“好,今日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哪也不去。”姜長寧捏緊了她的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底滿是擔憂。
若不是她,蝶衣姐姐也不必同他們杠上。
起因是她初混入難民中,只顧着将表面的肌膚塗黑,謹小慎微的跟着難民走着,但只是一晚,蝶衣便将她拉去了一旁,起初她還有些警惕,卻反而被蝶衣提醒她不小心露出手腕的雪白肌膚。
那時她擡起頭,恰好撞見了蝶衣眼中的關切。
她們年齡相仿,對視的眼底帶着互相能看懂的隐忍。
像是藏着秘密的一路人。
于是從那天起,她與蝶衣為伴,在難民中互相扶持。
但難民群裏,她們這樣年紀的姑娘何其艱難,沒幾天,就被那四個惡人盯上了。
起初是糧食被搶,再後來是言語露骨的放肆調戲。
姜長寧自小錦衣玉食的長大,就連伺候她的皆是識文斷字之人,從未聽過這般污言穢語,氣得小身板直發抖。
而蝶衣更是直接,咬着牙在他們向她伸過手來時,直接拎着旁邊的長凳砸了過去。
那人當場頭破血流,自此後,惡霸四人便成了三人,他們看她們二人不爽,卻忌憚于蝶衣那股狠勁一直沒有再次對付她們。
可今日他們實在安靜得過分,恰逢蝶衣生病虛弱,他們斜斜看過來的目光總讓人覺得在謀劃些什麽不好的事。
蝶衣面對她擔憂的目光,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姜長寧默契的低下了頭。
“我給你的小刀一定要貼身收好。”蝶衣貼着她的耳畔說着,同時也努力壓下自己心裏的拿分不安。
兩個穿得灰撲撲的姑娘互相對視一眼,壓下眼中的神色,忌憚的注意門口的惡人。
……
“就那兩臭丫頭,咱們收拾起來不是輕輕松松?”
“對啊老大,我們為什麽要忍這麽久!”
“別嚷嚷,那個叫蝶衣的有點本事,老四死在她手上就知道這是個不好惹的,現在她病了,另一個丫頭護不住,今晚咱們就将她們收拾一頓丢出去。”
刀疤男盯着角落裏那兩道纖細的身影,露出了個陰恻恻的笑。
這倆丫頭都有古怪,那些難民們看不出來,但他曾經給大官家裏做過護衛,雖然因為手腳不幹淨被趕走了,但也見識過不少貴人,這倆丫頭絕不是平民百姓。
啧,他羅大勇就一普通人,竟也能嘗到貴小姐的滋味,這輩子算是值了!
晚上
破廟陷入一片漆黑,不少人捂着咕嚕嚕直叫的肚子忍着餓。
姜長寧與蝶衣也是如此。
一整日就喝了半碗粥,就算是不動躺着也還是餓得不行。
過了一會,姜長寧被身邊的人給吓醒了。
貼着的肌膚燙得不行,她倏然驚醒,伸手貼向蝶衣的額頭。
燙得吓人。
姜長寧慌了神,翻身坐起來想将人搖醒,“蝶衣、蝶衣你醒醒,不能睡…”
白日裏蝶衣還能撐着醒一會,如今只聞耳畔她擔憂着急的喚聲,卻昏昏沉沉陷入昏迷。
落入這般境地,連藥都沒銀子買。
姜長寧但曾聽太醫說起過,若是放任不管會燒壞腦子的。
水…
得找些涼水來。
破廟門口好像有一口破井。
她從袖中掏出帕子,轉身快步跑了出去。
動靜有些大,惹得不少入睡的男人低罵一聲。
而門口邊上,刀疤三人則是同時睜開了眼,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對視了一眼。
“走!”
破井裏的水很淺。
姜長寧沒有打過井水,到了最後咬緊了牙急出了一身汗,這才終于能将手帕浸濕。
明眸皓齒的姑娘終于露出了一抹笑,心中剛松一口氣,突然破廟裏傳出一陣動靜,伴随着一聲咒罵,破廟裏的難民慌亂的推開門跑了出去。
“這是…羅大勇的聲音!”
遭了!蝶衣姐姐!
姜長寧眸子縮緊,拿着浸濕的帕子跑向破廟,可卻被人群擠得險些跌倒。
她忍着焦急擠出了人群,破廟裏,入眼便是跪倒在地上還要強撐着拿着刀子與三個惡人對峙的蝶衣。
“蝶衣姐姐!”
姜長寧吓得六神無主,慌亂的哭着想跑到蝶衣身邊,“你沒事吧?對不起,我見你發熱了,出去打水……”
“閉嘴!快跑!”
蝶衣強撐着力氣朝她低吼了一聲,昏昏沉沉的狀态讓她使不上力氣,她不甘,卻也知曉這回真的栽在了三個難民手上。
被吼的姜長寧愣在原地,下一刻卻在羅大勇三人笑嘻嘻的目光下撲在了蝶衣前面。
“我不要!”
若不是有蝶衣姐姐,一路上她早就被人欺辱着占盡了便宜,又豈會這般順利的走到現在。
大不了…
大不了一死了之。
沾過了水,灰都被水洗掉了,她白皙的手腕露了出來,羅大勇三人瞧着面露垂涎之色。
“哈哈!果然,我就說你們這倆丫頭不尋常!”
蝶衣生着病,姜長寧對他們壓根沒有威脅,羅大勇笑得臉上的刀疤都在顫抖。
“行了,咱哥兒三來分一分,這丫頭歸我,病的那個你們倆出去玩。”
羅大勇對面着蝶衣的刀尖,絲毫不懼的分配着。
“啧,出去幹什麽呀,一起更快活吧哈哈哈!”
“廢話這麽多幹什麽!帶着那丫頭出去!”
羅大勇磨磨牙,沒好氣的踢了他兄弟一下。
這些賤民懂什麽,這丫頭肯定是個小姐,等他吃幹抹淨,教訓好了再當他媳婦,他們老羅家可從來沒有人娶到過小姐當媳婦!
“行嘞。”
兩個小弟嗤笑一聲,嘻嘻哈哈的去了蝶衣面前。
“這小刀多危險啊,來,咱兄弟給你收着。”
他們伸手想搶過蝶衣的匕首,蝶衣白着一張臉反手一劃。
血蹦了出來。
“嘶!你這死丫頭還敢傷我!”
被劃傷那人橫了她一眼,與另一人怒氣沖沖的将蝶衣按倒在地上。
男人的力氣本身就大,加上蝶衣如今生着病,她被按着沒法反抗。
三個惡人說着下流的話。
姜長寧紅着眸子,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從懷中掏出了匕首胡亂的刺了過去。
她滿腦子的屈辱與委屈,一邊哭一邊胡亂的揮動着匕首。
趁三人不防,還真給她劃中了不少刀。
但他們總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三人被激怒,羅大勇仗着高大威猛,劈手奪掉她的刀,反手給了她一耳光。
“啪——”
周遭一切都靜了下來,唯獨耳朵嗡嗡的響着。
姜長寧被一巴掌掀翻在地上,捂着臉呆愣得連淚都不掉了。
她…她可是長寧公主——
那一瞬間,天地在她心底都暗了下來。
“要挨打才老實是吧!”
羅大勇在她面前蹲下,威脅似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很大,大得她喘不過氣來,甚至覺得自己要死在這個破廟裏了。
被人掐着脖子被迫窒息,她自然也不知另兩人是何時将蝶衣帶走的。
耳朵裏嗡嗡的聽不見聲音,她只能木着一顆心,眸光厭惡的看着羅大勇臉上可懼的刀疤,還有那張湊近的醜陋的臉。
若換作半年前,伺候她的宮人若是這般面容,大太監該被她罰慘了…
姜長寧出神的想着,如今她已經被掐得沒了力氣,眼皮緩緩的落下…
可惜沒能再見皇兄一面——
不過,她能比皇兄快一步見到父皇母後,也算是唯一的幸事了…
希望在下邊不用再過這樣的苦日子了。
粗布之下,姑娘纖細的身姿緩緩軟了下去,羅大勇見狀慌了神,他還沒用什麽勁呢,怎麽一副要死了的模樣。
還沒等他松手,破廟的門被人一腳踢開,随之而來的還有擦着他的臉飛過去的劍。
臉上血緩緩流了下來,被吓傻了的羅大勇驚恐的松了手後退。
“你是什麽人!”
伴随着沉穩的腳步,來人一身煙墨色的圓領袍,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眸光淺得不帶情愫,他看也不看羅大勇,握着劍鞘直徑朝姜長寧走去。
姜長寧捂着胸口,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她淚眼朦胧的看着逆光而來的男人,雖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擡眼的鹿眸間滿是快要崩潰的希冀:
“…你是哥哥派來找我的嗎?”
沉穩內斂的男人一眼瞧見了她腫起來的臉,皺了一下眉,半蹲下來将她扶起。
兩人的目光相撞,他與抹得滿臉灰撲撲的姜長寧對視一眼。
“抱歉公主殿下,臣來遲了。”
男人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低了頭,單膝跪下行禮。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了!
寶們啵啵啵~
是內斂沉穩的臣子護送前朝公主的故事~
這次的女鵝會一點點作喔!可能會有點點病态的沒有安全感!
咳咳,問題不大!是甜文!
推兩本預收!哪個高開哪個!
一是《只為郎君》
嬌氣/顏控貴小姐x陰鸷/綠茶/占有欲超強首富庶子
應該可能是救贖文!!我是土狗!!古早無腦不爽!
放飛自我自産糧嘿嘿
占有欲很強的男人x怎麽推也推不走的顏狗嬌氣小姐
他因為是庶子,在府中忍辱負重,過得不好。
而她的出現像是一道光,如耀陽般照亮他的世界。
她看上了他的臉,四處維護,為他出頭,帶着他加入京城貴人們的圈子。
旁人都說,秦皎音的眼裏只能看見楚衾。
借着她的勢,他展露鋒芒接手了一半家業。
而同時,比他更俊朗的男人出現了。
楚衾捏着她的下巴,笑的無害卻危險,“怎麽,咱們阿音眼裏要有別的狗男人了嗎?”
——
二是《溫柔意》
溫和皇子x溫婉皇妃
“他對誰都溫和謙虛,唯獨與她鬧那幼稚的別扭”
他吃醋起來又兇又幼稚!
應該是,主寫婚後的文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