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探人心（一）

耳聽着迎春走了出去，薛明嬌在床上想了想，自己現在并沒有本尊自我感覺的好，還是需要自己打起了精神去應對去。那些要害自己的人見自己并沒有如他們的願見了閻王，肯定還會有後手來對付自己。自己與其在這裏被動的等着，還不如出面迎戰呢。她想着開口叫道：“秋月，伺候我起床。”

“小姐，來了。”秋月很快就來到了床榻前，随着她将床幔用兩邊的挂鈎吊住，早将秋月鵝蛋型的臉龐露了出來。薛府丫頭們的服飾差不多，就是各個等級的顏色各有不同。秋月和迎春都是一等丫頭，上身是淡粉色暗紋小褂，外罩象牙色背心，下身都是石青色百褶裙。或許是剛剛聽到了她們兩個丫頭的對話，薛明嬌只覺得心中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了兩歲的丫頭親近了不少，不覺就多看了她幾眼。

“小姐，”秋月見薛明嬌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奇怪今天主子的神色跟往常不同，嘴裏卻只是提醒道：“婢子扶你起來了。”

“哦，”薛明嬌知道自己愣神了，連忙收回目光，口中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我睡了多長時間？”

秋月見一向不喜歡開口說話的小姐問自己先是有些驚奇，但随之就坦然的答道：“現在快近巳時末了，小姐自辰時中睡下，到現在大約一個半時辰了。”

睡了将近三個小時，薛明嬌暗自冷笑，要是自己徹底沒有了生命，估計這滿院子的人沒有知道的吧。她想着開口問道：“我能趕上拜壽嗎？”

“小姐要去前院給老太太拜壽？”秋月看着薛明嬌，吃驚的神情藏都有些藏不住了。她這個平時基本都不出房門的小姐能說出這樣的話還真讓她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恩，”薛明嬌無視秋月的表情道：“幫我找身喜慶些的服飾，一會我要到前堂拜壽。”

“是，小姐。”秋月反應倒是很快，連忙轉身到床榻後的卧櫃裏去取了衣服過來。淡黃色竹紋長裙，外面是玫紅色雲紋大褂，再配上一條同色腰帶，倒是吉慶吉祥。

将衣服穿上後，照上旁邊紫檀木梳妝桌上磨得明亮的銅鏡，朦胧的影像看上去倒是多出了幾分不真實的美麗。薛明嬌看看鏡子裏面的自己，心中暗嘆面孔長得倒是不錯，這身子就有些薄弱了。只不過她相信通過自己的調理，肯定會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我渴了。”見秋月也在用驚豔的目光随着自己看鏡子裏的人，薛明嬌連忙将人支開。

“小姐，”秋月一會将房裏中間擺放的紫檀木桌上官窯細瓷魚戲荷葉杯盞捧了過來，道：“這是迎春為您晾着的bingtang蓮子羹，用些吧。”

“不要。”薛明嬌如遇蛇蠍一樣向後退了一步，她可不想再次被毒倒。就是沒有毒她也不想碰。“秋月，我現在不想喝這些，你現在喝什麽，我要喝你們喝的東西。”

秋月再次被雷到了，愣了一下道：“我們只不過是喝些白水粗茶，那是小姐能下咽的東西啊。”

“我就喝你們喝的水，”薛明嬌心中道，白水誰沒有喝過啊，幾個時辰前我還在山上喝涼白開，她眼看着秋月要走出去，指着她手中的魚戲蓮葉杯盞道：“我不用這個杯盞，重新換一個過來。”

“好的，小姐。”

等過了一會，秋月捧了水過來，見薛明嬌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杯盞，連忙道：“這個是奴婢重新取的杯盞，那個已經給人拿去清洗去了。”

“哦，”薛明嬌不在詢問，接過來剛要牛飲，但一見秋月探尋的目光，便還是一小口一口的啜飲下去。

喝完水，将杯盞遞給秋月，薛明嬌剛要說話，只聽到肚子咕嚕嚕一陣叫喚，便稍帶羞赧的說：“有什麽吃的麽？”

秋月剛要回答，只聽到門口腳步聲響，迎春從外面走了進來，口中道：“小姐，起來了，也不喚迎春一聲前來伺候。”

薛明嬌眼看着迎春靈活的眼神和滿是堆笑的瓜子臉，心中此時滿是厭棄，暗想，我怎麽以前将這個一看就是刁鑽的丫頭看做了自己的貼心人。但她臉色顏色不變，開口道：“你不在身邊，難道還要我出去喚了你才是。”

聽着主子口氣不好，迎春眼珠轉了轉，一邊陪着笑，一邊道：“是奴婢的不是，不該去院裏盯着那幫不省心的婆子丫頭幹活，下次不敢了。”

這丫頭嘴裏認着錯，卻是在為自己推脫，薛明嬌在心中暗自将迎春列為了不可靠人物，卻只是瞪了她一眼不要言語。

“迎春，”秋月在一側扶了薛明嬌道：“小姐餓了，你還不快去撿些點心過來伺候。”這些以前都是迎春伺候的，秋月是負責了梳妝打扮的。

沒等迎春回答，薛明嬌出言道：“秋月，還是你去撿點心過來。迎春的頭梳的齊整，還是讓她伺候着梳頭。”

秋月心中突然想起剛才主子喝水的異樣，顯然明白了些什麽，但還是表情不變，反而添了幾分微笑道：“這要出門，還真是該讓迎春來給小姐梳頭，要麽平白委屈了她那兩只巧手。”

“小姐和秋月姐姐擡舉迎春了。”迎春确實手巧，只不過秋月伺候的時候長了，平時只讓她做些跑腿的事，此時一聽薛明嬌要她梳頭，不由得笑吟吟的走上來扶着薛明嬌坐到了紫檀木錦凳上，口中還說道：“小姐長得漂亮，自然要經常換換發式梳頭才好。”

薛明嬌心中對迎春有了猜疑，自然不想看她得意的嘴臉，便淡淡道：“我一貫不喜複雜，你只管梳一個簡單的就是了。”

迎春滿心的歡喜被潑了一瓢冷水，但心中思量着自己的主子一直是這樣反複無常的性子，也就釋懷了，嘴裏答應着，去梳妝臺前打開多寶盒去準備了。

見迎春早有迎奉小姐的意思，秋月也不多說，只是淡淡一笑，便退了下去準備糕點。

迎春的手的确伶俐，再說她心中存了要在小姐面前露一手的心，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她手中的象牙梳子像是有了靈性，不輕不重的在薛明嬌的頭皮上來回穿梭，倒是讓薛明嬌有了幾分舒服的感覺。薛明嬌便幹脆放松了自己，任迎春擺弄自己的頭發。

薛明嬌表面放松了，可心中并沒有閑着，她自迎春進門來便一直在打量着她的神情，可一直見她并沒有驚異，就是給自己梳頭，也是一副自然而然為之的神态，心中有些躊躇，對迎春下毒的想法也就淡了幾分。

可一想着自己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頭，一個是馬上要出府待嫁，一個對自己并不忠心，自己竟連一個貼心人也沒有，不覺就郁悶了幾分。心中暗自想着一定要早日在身邊籠絡住幾個能為自己辦事的人，否則自己在這裏簡直是寸步難行。而對照着以前看過的穿越小說中，那個穿越過來的人不是有左右臂護着，人家一過來起碼不是自己這樣雖然有記憶，但全是風景大好，關系和諧，報喜不報憂的腦子啊。

薛明嬌心中暗自對本尊這個心無城府的小姑娘是又憐又恨，想她走到被人害死還真是在情理之中。誰讓她只看到世道日麗風清的好景，看不到黑暗陰冷的另一面。人總是被自己的思想麻痹後才會給別人下手的機會。

“小姐，小姐，”薛明嬌的思想正在天馬行空，突然被迎春喚醒。她回過神來，見迎春和秋月兩個丫頭正含笑看着自己。

“小姐，”迎春看着薛明嬌道：“你看奴婢梳的頭可合心。”

薛明嬌擡頭看向銅鏡，只見裏面自己的劉海齊眉，頭發被分了幾股，在頭上盤了起來一個發髻，兩側耳邊分別垂下了兩根小辮子，後面的頭發則散了披在肩上。俏麗飄逸的發式頓時讓自己看起來更是靈秀了幾分。她不由得說道：“恩，不錯。”

迎春一聽頓時喜笑顏開，嘴裏卻道：“是小姐生的美，怎麽裝扮都讓人看得挪不開眼神。”

一邊的秋月看了一眼沒有言語的薛明嬌，怕迎春面子上下不來，走到梳妝臺上打開首飾盒子挑選着首飾道：“是你手生的巧。”

迎春心裏美的很，嘴裏卻說道：“姐姐，你也笑我。”

秋月含笑不語，手中卻選了一副紅瑪瑙耳墜和一枝蝴蝶金步搖。然後她小心翼翼的将金步搖斜插在薛明嬌的發鬓中，紅瑪瑙耳墜則和迎春一人一邊的給薛明嬌戴好。

薛明嬌再看向銅鏡中，只見這兩樣小裝飾品帶到身上後，自己竟馬上添了幾分富貴和喜氣，不覺在鏡中看向身後的秋月。秋月見她目光看了過來，只是微微一笑道：“小姐，你還是先吃些點心吧，一會到前堂還要走上一段路呢。”

薛明嬌不好獨獨的誇獎秋月，只好沖秋月點點頭，說道：“你們都有心了。”然後在兩個丫頭的伺候下吃了些點心。

等迎春要奉水上去的時候，發現茶盞裏的白水詫異的問道：“小姐，你為何不用bingtang蓮子羹而用了白水呢？”

薛明嬌不動聲色的道：“這幾天膩味了吃甜食，想用些白水。”她這很平淡的話卻是讓迎春和秋月兩個丫頭都暗自生了盤算。迎春心中想，內院王媽媽曾經囑咐自己，小姐這裏若有什麽不同往常的事情要說給她一聲。小姐這換了平時飲食的事情要不要說給她聽呢？

而秋月則是有些驚詫。小姐平時心中藏不住話，小姐剛才不肯用迎春準備好的杯盞飲用，并且當時神色頗有些深惡痛絕的模樣，按說一見迎春肯定早鬧開了，但她并沒有吵鬧。現在又這麽委婉做了解釋又是為何呢？她不覺對薛明嬌的轉變又喜又憂。喜的是小姐終于面對現實了，憂的是自己一走，怕是這府中就沒有了能實心對小姐的人了。不，還有一個，可惜了卻失了心智。

主仆三人都在相互猜度間，只聽得外面珠簾一響，一個小丫頭在外面叫道：“迎春姐姐，姐姐。”

迎春見房中的兩個人都看向自己，連忙向薛明珠道：“是院中伺候的丫頭，我去看看找我有何事。”

“去吧。”薛明珠将手中最後一口點心吃下道：“秋月伺候我淨面。”

迎春見薛明珠并沒有說什麽，心中随有些忐忑，但想着管事王媽媽曾經跟自己說過，只要自己能見機行事，不辜負這府中主母的期望，以後這桃花塢都是歸自己管了。看小姐的态度，應該是默認了吧。雖然算是越了秋月的職責，但秋月半年後就離開薛府了，也該慢慢放手了。

迎春心中計較着，想着自從秋月得知家裏已經在府裏求了後就淡了在這裏的心思，自己已經實為這桃花塢的主事丫頭。想着院子裏面的一些丫頭婆子現在對待自己客氣的神情，不覺腳步都輕了幾分。

秋月拿起白布巾要為薛明嬌擦拭臉面，擡眼正好看到薛明嬌注視着迎春走出去的背影。秋月看到薛明嬌的眼神裏帶着幾分不屑和譏嘲，但轉瞬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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