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二二(改錯字)

當大渣把杜維被曼谷警方扣留的消息告訴林正,電話那邊足有一分多鐘的沉默,然後暴風驟雨般的摔砸聲,震得他把電話支出老遠,很難想象電話那邊的怒火,會将房間毀成什麽樣子。

等狂躁如龍卷風似的氣流掃蕩過後,林正的聲音才又響起,“能把人弄出來嗎?”

大渣聽出他語調裏壓抑到極點的感情,咂摸一番,“正哥,素察還沒狂到真會讓你的人在曼谷出事兒的地步。”

“你的人”三個字帶着非字面的意義,深深紮透了他的心,像洶湧的潮水一般撲面而來,沒頂的無力感,“多久才能放人?”林正頹然靠進沙發裏,凝視着一地狼藉。

“十二小時,申請延長的話,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大渣不确定地報了兩個時間,估摸着林正的情緒已經收拾的差不多,才又說道,“正哥,沒有證據,頂多受點皮肉苦就出來了。”

林正仰頭,看着吊頂的石膏線,嘴上的煙燃到根兒,再吸口一股過濾嘴的苦味兒,“他還有傷。”喃喃自語不知是說給誰聽。杜維走的時候,肋下那麽深的刀傷,也不過養了一個月而已,他怎麽能這麽倔。

“正哥,現在心軟一切就前功盡棄,你兄弟的罪也白糟了。”大渣看過林正給的資料,大概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不怎麽擔心杜維,看得出來,這小子是有心理準備的,倒是林正,把內疚帶得太深,恐怕會做出什麽不當的舉動來。

林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抹去聲音中的點滴不安,“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大渣沒再說什麽,他想,林正需要時間好好整理一下七零八落的心情……

密閉的審訊室,沒有任何參照物可讓嫌疑人知道時間。杜維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舔舔幹裂的嘴唇,嘴裏有很重的血腥味兒,可能是掙紮中咬破了哪裏。兩個警察此時都離開了房間,也許是去泡杯咖啡,也許是換人繼續,總之,他們不會那麽好心留下休息的空閑。

果然,審訊室的門被大力推開,砸在潔白的牆壁上,“嘭”一聲濺起不少脫落的牆皮。杜維稍稍擡起頭,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警官站在桌前。他穿一身夏季制服,平頭,鬓角剃得幹幹淨淨,表情嚴肅,一雙眼睛猛禽般直盯着他。看樣子碰上了狠角色,杜維在心裏面微微自嘲,希望下半場快點過去,最好別有加時賽。

警官站在審訊椅前,居高臨下地看了幾秒,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一張紙橫在眼前,上面有幾個歪歪扭扭的中文:“貨在哪裏”。燈光刺眼,距離太近,杜維覺得黑色的線條像古怪的小蟲子一樣,在眼前爬動,他索性閉上眼睛。

一聲泰語咒罵,警官猛推一把,差點連人帶椅子一塊掀翻在地。杜維後腦重重地磕在鋼制椅背上,雙耳轟鳴陣陣。警官打開手铐,揪着頭發将人拖到前面的長桌,狠狠摁在上面,再将手反擰到背後铐好。不能激怒,不能反抗,不能低頭,臉貼在粗糙的桌面上,杜維咬牙沉默地忍着。

見他似乎有些順從的意思,警官抽出那張紙,扳過他的身體,兇狠地瞪着他。杜維靠在桌棱上,頭昏眼花,嘴唇顫動吸了口冷氣,固執地偏過頭不去看。金屬碰撞的“嘩啦”聲在耳邊響起,另一副手铐閃着刺目的寒光被高舉在他面前。似乎要讓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對什麽,警官細致分解着動作,教學一樣,手指穿過兩個铐心,握成拳,铐環在骨節上形成一圈堅硬的壁壘,像兇器一般,嚣張地紮着。拳頭在杜維面前威脅似的晃晃,警官敲了敲桌面上的紙,以示最後的警告。

杜維警覺地向後縮,卻被卡住脖子拽回來。挺直的身子将人體柔韌的線條暴露出來,拳頭帶着風,狠狠砸在腹側,铐環更加重了襲擊的力量。杜維只覺得眼前一黑,他本能地張大嘴,卻感到呼吸都被掐住,沒有一絲空氣進入胸腔。還沒等這段窒息的空白過去,又是毫無保留的一拳,惡略地砸中同一部位。

杜維倒在桌子上,又滾到地面。痙攣似的疼痛從腹側一路向上,牽動肋下的傷口合并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像要将身體撕扯開似的,在體內橫沖直撞。他的額角蹭着冰冷光滑的瓷磚地面,喉嚨裏發出古怪的“咯咯”聲,卻喊不出一個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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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室內巨大的碰撞聲驚動了外面的人,也可能是監控室看到怕出人命,剛剛兩個便衣迅速将施暴的警官拽了出去。便衣将杜維架起來,扶回審訊椅,解開手铐再松松铐在身前,問了兩句,見他神智還是比較清醒的,随即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就坐在桌邊冷眼看着。

杜維伏在審訊椅附帶的小桌上,劇烈咳着,剛剛強憋住的那口氣沖進肺裏,每一下震動都牽扯着傷處的血管和神經,跳動似的疼。經過這麽一通折騰,警方大概知道這人死硬死硬的,從嘴裏撬不出一點東西,打死都沒用,于是,相安無事地熬到了點。

最開始對他施暴的那個便衣走進來,将襯衣和腰包砸在他身上,嘴裏大聲叫嚷着。一直看着他的便衣走過來,松掉手铐,看了看他的胳膊,強迫他穿上襯衣遮掩住傷痕。杜維這時很合作,雖然他連動動手指都疼痛難忍,卻還是艱難地穿上衣服。

走出警局已是第二天上午,曼谷豔陽高照,瓦藍的天空是炫目的藍色,白花花的陽光鋪射下來,仿佛地面都在反光。杜維靠着街角一處建築側面的牆壁,幾乎站不住身子,腦子裏亂哄哄的,好似車水馬龍的街道搬了進來。

突然,有個穿着背心的小孩走近,扔給他一個紙條,轉身離開,但走得很慢。杜維打開一看:跟他,找我。署名,巴根。将紙條揉成一團塞進嘴裏,咽下,紙張割着喉嚨,他難過地幹嘔兩下,卻還是捂住嘴,咬咬牙跟了上去。

穿過不長的小巷,路口有一輛破破爛爛的皮卡,車主沖他招手。杜維拉了兩下門都沒能拉開,倒疼得自己直抽冷氣。司機一轉身,笑着推開門。杜維幾乎是躺進去的,感覺渾身皮肉筋骨都被剝離蒸發掉一般,而飄忽的神志只剩下對疼痛的感知。

車子七扭八拐,不知穿過了幾條街道,終于在一幢大樓背後的暗巷裏放慢了速度……

終日不見陽光的陰背處,綠色的苔藓鋪滿牆縫,從磚縫裏硬鑽出來的藤蔓植物,纏纏繞繞,在建築物的表面織起一道灰綠色的網。巴根依着一輛黑色陸虎,嘴上的煙頭閃着半明半滅的光。曼谷三區警局對毒販審訊的殘暴程度,他是有所耳聞的,但沒想到杜維能扛得住。他能順利到達曼谷這已經是很叫人吃驚的事情了,這個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有多能忍,巴根的心裏,突然沒了底。

當杜維走下車時,還是很狼狽的,面色青白,嘴唇龜裂,腳步虛浮,手護在腰側,身子倒挺得筆直。他走到巴根面前,眼底的光驕傲又明亮,根本不像受過刑訊的樣子,“你說話算數不?”聲音很沙啞,急促的氣息讓吐字的尾音有點抖。

巴根丢掉煙,用腳蹭滅,看着那雙火焰般的明眸,“當然!”

“什麽時候?”杜維喘得很厲害,卻執扭地要求一個确切答複。

巴根看他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皺眉回答道,“等你能走的時候。”

仿佛丢掉了一個天大的包袱,撐到極限的神經瞬間放松下來,連帶透支的身體像失去重力般倒下去。

雖說巴根知道杜維的狀況不會好到哪裏去,但剛剛還思維敏捷,逼他做出承諾的人,現在猛得倒下去,還是吓了他一大跳。巴根蹲到他身旁,垂眼就看見了紅腫的手腕,勒痕深入皮肉,血已經凝住了。他避開杜維的胳膊,手伸到腰下,剛要用力扶起,卻被杜維無意識的呻吟阻止住。

掀開衣服下擺,整個腹側淤痕發黑,而在肋下拆線不久的傷口,還翻出新長的肉痂。巴根一下頓住了,最近他聽了不少有關林正和杜維的流言蜚語,有些甚至是色情下流,不堪入耳的床事。如果傳聞都是真的,巴根現在只有一個感覺,這個林正,他怎麽能舍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快成虐待狂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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