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他給我的結局”
路燈和夜風是最稱職的孤獨伴侶,它們會讓人心中的痛苦孤寂成指數倍放大。
戚寒從三樓下來,順着昏暗的樓梯走到花園,他的聲音輕到不足以把聲控燈震亮,落寞的影子被路燈拉的很細,很長,仿佛一路游蕩了很多年都沒有找到歸處的鬼魂,脆弱到風一吹就散。
樓上傅歌的窗戶依舊映着微弱的光,戚寒不知道他有沒有吐完。
他叼了根煙咬在嘴裏,手掌擋着迎面的風按下打火機,猩紅火光燎起又落下,濃白煙霧從他唇間溢出彌散。
Alpha苦笑着喃喃:“要臨時标記的是你,惡心的也是你,哥到底想我怎麽做呢……”
這個問題恐怕就連傅歌本人都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那十四天的噩夢在前,他的身體已經形成了應激反應,戚寒的撫摸和标記直到如今都會讓他恐懼至極,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嘔吐。
不是惡心,是身體不願意和解。
不是對戚寒的厭惡,是對他自己的厭惡。
把胃裏的東西全部吐完才總算舒服一些,傅歌按下馬桶抽水,起身站到鏡子前,和自己袅娜含春似的眼神對視,這幅模樣真令他作嘔。
受情熱支配,被alpha掌控,尤其前幾周只不過被注射了一些信息素就開始不能自已,像條發情的狗一樣迫不及待地想和自己的仇人親近。
他擡起虛軟的手,慢慢放到自己脖子上,用力掐緊。
整條脖頸都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紅疹,尤其靠近後頸的位置,有三個疊加在一起的咬痕。
只不過指尖輕輕一碰,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戰栗。
阖上眼,剛才的所有細節都會紛至沓來。
Alpha刺破他後頸的獠牙有多鋒利,沖進血液裏的信息素有多滾燙,環抱着他的手臂有多溫暖,以及,自己因為信息素産生的情動有多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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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口袋裏拿出那枚胸針,傅歌逼迫自己緊盯着數字星球中間的漩渦,撐在流理臺上的手指用力刮蹭着大理石的桌面,指甲磨蹭出的尖銳聲響仿佛一把鋼刀,把他的腦袋割裂成兩半。
一半是滔天恨意,一半是情難自控。
如同鎖鏈和親吻同時加身,他的氧氣被一點點抽離,窒息的同時又可恥地感覺到暢快,仿佛一只手在撫摸自己的身體,把那些癢處一一搔到。
直至最要緊處時傅歌突然閉上眼扯出一聲撕裂般的哀叫,猛然擡手砸在鏡子上。
嘩啦聲響,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血絲彙聚成細流淌濕他的指縫,劇烈的疼痛才幫他找回了半分理智,小beta從破碎的鏡片中望着那個殘破不堪的人,自言自語道:“你這幅樣子真讓人惡心……”
他總是在夜深人靜時反複崩潰,又在黎明将至前打理好自己,像只沒有任何感情的器具。
清掃碎片,包紮傷口,直到電話被接通傅歌臉上都沒有半點表情,對面的人聲音熟悉:“嗯?”
小beta指端夾着燃到一半的煙,湊到嘴邊吸了一口,煙霧過肺,苦澀留在喉口,他仰頭靠進沙發裏,任由濃白煙霧從殷紅的唇瓣中滾出。
性感頹然的模樣和白日裏的可憐小白花判若兩人。
“哥。”小beta閉上眼,“準備收網吧。”
在傅歌的世界裏,睡眠等同于噩夢。
不到三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小熊先生和拖着鐵鏈的戚寒在他夢裏反複橫跳。
一模一樣的身體卻頂着兩張截然不同的臉,最後那兩張臉在他夢裏重合成一個人,被傅歌一把推下峭壁。
匪夷所思的是,第二天剛睜開眼,他就又看到了小熊先生。
準确的說,是一只維尼熊。
一個一米九多的男人套在玩偶服裏簡直如同龐然大物,可愛中又透着詭異。
傅歌眼見着戚寒打開下推式的窗戶,背對着他,先把兩條肥噠噠的長腿放進來,然後用熊頭頂着窗戶慢慢往裏擠,手裏還端着什麽東西。
傅歌第一眼懷疑自己眼花了。
好怪,再看一眼。
大號變異熊依舊卡在窗戶上,維尼正用空着的手抱着自己的熊頭,非常粗暴地甩頭進窗。
這才意識到夢境已經結束,傅歌睜着眼,好整以暇地看好戲,于是戚寒轉過身來發現他已經醒了時明顯熊軀一震,手裏的盤子差點掉了。
盤子裏是剛炸好的薯條,傅歌能聞到一點點味道。
“你……咳……”
小熊先生窘迫地托着自己的熊腦袋,轉身離開也不是,原路返回更不是,毛絨絨的五根手指攥緊又松開好幾次,他慢吞吞走過來,在傅歌床邊單膝半跪。
“哥……”小熊先生叫了一聲,一手托着薯條一手托着自己的熊頭,裝番茄醬的小袋子被他挂在自己的超大號口水巾上,看上去窘迫又好笑。
傅歌像是還有氣,腳尖踢開他的爪子,“幹嘛,你又要咬我嗎?”
“不是!我哪還敢。”維尼搖了搖熊腦袋,由于用力過大停下時熊臉歪了九十度,側到了肩頭上,仿佛一只耳朵在和他說話:“我錯了,昨晚是我不該,我給哥賠禮道歉好嗎,今天薯條管夠。”
傅歌:“……”
只能慶幸他剛進來時腦袋的位置是正确的。
“你多大了,還裝小熊道歉?”
“別管,多大都是你的熊。”戚寒用大腦袋蹭着他,流氓似的在他臉上撞了好幾下,不知道是在親他還是打他。
傅歌像是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無奈地把熊頭擺正,揪着他兩只噗噗搖擺的耳朵,“小熊還要揍我嗎?”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和解信號,戚寒把薯條盤子放在一邊,猛熊一蹿撲到床上,“不揍你,小熊想親你抱你,可以嗎?”
傅歌在他身上滾了兩下,最後小臉一埋趴在維尼胸口,懶洋洋地眯着眼,“好暖和啊。”
“喜歡就多抱一會兒。”
“好。”傅歌說着揚起腦袋:“但你不準釋放信息素啊,我還要早起陪小寶畫畫。”
“知道啦。”戚寒單手撐着熊腦袋,酸兮兮地說:“哥對那個小孩兒比我還好。”
傅歌笑着拍他,“你和一個孩子吃什麽醋啊。”
戚寒也笑了,“沒,我是想說我今天約了攝影師過來拍照,你喜歡那個小孩兒就和他拍兩張。”
“拍照?怎麽突然要拍照?”
戚寒指尖一頓,躲閃地移開視線,“沒什麽,我想多制造些回憶,留着以後看。”
如果……我還有以後的話。
傅歌不疑有他,“好吧。”
進來的時候是熊,出去的時候是人,傅歌說喜歡那套維尼熊服,戚寒就當場脫了留給他。
傅歌把熊頭放在桌子上,衣服疊好,洗漱之後慢慢把薯條吃完,他出門前特意看了熊頭一眼,邁步出去。
如果此時熊頭裏安了攝影機,就會在鏡頭裏看到半分鐘後,傅歌的眼睛突然對上熊頭的眼窟窿。
小beta看了好幾秒,輕笑一聲,“小熊先生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掉哦。”
随着神志愈發清醒,他已經不會把十八歲的戚寒和二十三歲的戚寒混淆,仇恨一下子擴大成兩倍,僅存的幾絲對小熊先生的憐憫也在慢慢、慢慢地消散。
上午的拍照活動并不順利。
小演員被他爸媽帶着出去采風了,未能參與拍照,戚寒本來幻想的“一家三口”全家福泡湯了。
不僅比如,剛拍到第二張傅歌突然就暈倒了。
當時場面非常混亂,攝影的人和樓下的病人亂成一團,戚寒抱起傅歌就往樓上沖,托着人大腿的胳膊突然被溫熱黏膩的東西覆蓋住。
他低頭一看,傅歌的腿間在不停滲血。
領檢查确診為內腔薄膜破裂,本來被alpha的信息素溫養好的傷處再次發炎了,而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嚴重,膿水直接摻着血流了出來。
時隔一個多月,傅歌再次住進了急救病房。
“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說我的信息素能治好他嗎?”戚寒急得面色煞白,胳膊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清理。
傅歌的主治大夫遲遲未歸,專家團現在以地中海醫生為首腦。
“我們檢測出病人的內腔環境已經發生變化,破損的位置雖然之前确實在慢慢恢複,但表皮裏又發生了更嚴重的病變,因為病人到底是個beta,承受不住太多alpha信息素的沖擊。”
“更嚴重的病變?”戚寒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把他新拍的片子給我看看,我要看看他裏面到底怎麽樣了。”
醫生的臉上幾不可查地閃過一絲錯愕,下意識擡手擋住了自己的鼠标,“抱歉戚會長,影像還沒有上傳完畢,因為出現病變的竈點多且隐蔽,全部采集完還需要一段時間。”
把他所有微表情盡收眼底的戚寒心頭一震,僵住了。
腦袋裏一片空白,又有無數個念頭閃過,他僵硬地動了動唇,問了第二遍:“沒有……影像?”
醫生推了推眼鏡,“是的,還沒采集完。”
邊上陳行快嫌棄死這位地中海了,“不是我說,你們有沒有效率啊,人暈過去一個小時了檢查還沒做完,等你們的結果出來病人就自愈了!”
他說着站起身就要去查看醫生的辦公電腦,做為醫院的大股東之一,他完全有這個權限。
“鼠标給我,我倒要看看你們做個檢查怎麽這麽墨跡——”
“陳行!”戚寒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人按回椅子上,望着醫生一字一頓道:“別胡鬧。”
“抱歉,讓您看笑話了。”戚寒說。
“沒關系,家屬的情緒激動可以理解。”
戚寒的肩膀松弛下來,眼底血絲暗湧,“針對我愛人這種情況,你們有什麽新的應對措施嗎?”
地中海醫生沉吟良久,“有的,但是比較冒險。”
“對他來說冒險還是對我?”
“對你。”醫生委婉道:“這對家屬來說難度很大。”
“無妨,您直說吧。”
醫生像是驚訝他的痛快,又習慣性推了推眼鏡,眼底的眸光全被鏡片遮擋,面上看起來非常為難。
“病人是beta,性別原因他可能永遠都無法良好地接受您的信息素,長此以往不僅以前的破損無法修複,還會有更多新病變産生。所以我們讨論後一致認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為他移植腺體,通過手術變成omega.”
戚寒眉頭一斂,緊閉上眼,在心裏接下後半句——但我們沒有腺體。
醫生同時開口:“但全國範圍內已經近五年沒有捐獻的omega腺體可用了,這是您要解決的問題。”
指尖冰涼到發麻,戚寒慢半拍道:“我知道了。”
旁邊陳行直接暴起踢翻了椅子,“你他媽放什麽屁!”
他勃然大怒,連拖帶拽地把戚寒拉出來,整個人已經被憤怒和震驚逼到發抖,說話都語無倫次。
“你別說你想!你別他媽犯傻!那醫生什麽意思你不可能不知道,腺體捐獻本來就少之又少,幾十年都不一定有一例,醫院沒有那能怎麽辦?只能去黑市買!”
戚寒始終垂着眼,手臂撐在欄杆上,他呼出一口氣,說:“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答應?!你瘋了嗎!”
陳行氣的眼淚鼻涕一起往外飚,顫抖的手指點着他:“去年,就他媽去年剛成立的法案,嚴令禁止腺體買賣,被抓到直接槍斃,後代子女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現在正是抓的嚴的時候,你他媽想當那個典型嗎!”
同樣的道理陳行知道,戚寒怎麽會不知道,從醫生說沒有傅歌的病竈影像時他就已經開始懷疑,提出需要植入腺體,做手術時他就已經想到了這一步。
陳行快要瘋了,紅着眼攥住他肩膀,“哥,你是我親哥,我求你別犯傻行嗎,這是多大的事你不知道嗎?”
“是,你上任以來為商會做出了很大貢獻,大家有目共睹,但腺體買賣現在就是他媽的巨雷!別說證據确鑿,你但凡露出一點蛛絲馬跡,沾上一點邊,商會就不可能保你。”
陳行嘴唇顫動,哽咽着擠出那句話:“你今年剛二十三,哥……大好前程就、不要了嗎?”
“所有努力付之一炬,戚寒這兩個字徹底臭了,你會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往後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一百年,只要有人提起腺體買賣,就會把你的名字拖出來反複鞭屍。”
“就連你爸,那個做出無數貢獻的科學家,都會因此蒙羞。”陳行抽噎着捂着眼,“寒哥,別犯傻,行嗎?”
而戚寒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淡淡的。
他抹掉手臂上的血,确認那是動物血漿,竟然還能笑出來,“沒流血就好。”
陳行看着他,“啥?”
戚寒說:“我一直在想他為什麽不要我準備好的U盤。”
他整理好了全部的證據送給傅歌,光憑那些東西就完全可以把他送進監獄,甚至判處死刑,但小beta好像一直沒有利用的打算。
直到現在戚寒才知道,不是不忍心,是他看不上。
他要戚寒從高高在上的雲端徹底跌進爛泥裏,直到死後數年都要繼續受人诟病。
陳行魔怔了,“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戚寒斂起眼尾,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Alpha颀長的背影溫潤如玉,又裹挾着風發意氣,慢慢消失在昏暗的走廊裏。
二十三歲,他的人生才開啓不久,就要被畫上句點。
他想——
我為自己設想了上百種結局,但我愛人為我準備的,比其中任何一種都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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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狗穿着維尼熊甩頭進門時的BGM是:有請潘周聃~
這塊的劇情在往後有反轉哈˙˙
是小歌的反轉。
求一波海星耶,海星摩多加更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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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