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扉，安靜地傾灑在房間中央一片淺藍色的海洋中。

淩菲最先醒過來。昨天發生了太多的事，直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一夜心緒萬千。不過後半夜自己還是睡着了，而且還墜入了夢魇之中。

夢裏，她又回到了姥姥生前住的老房子，姥姥站在客廳裏笑着和她打招呼，還沒等淩菲過去，突然，姥姥的面色變得猙獰痛苦起來，緊緊捂着胸口，瞬間冷汗直流，額頭上沁滿了汗珠，她步履維艱地緩緩向桌子走去，可是還沒等走到，她一下子倒了下去，渾身抽搐着，嘴裏發出痛苦的嗚咽。淩菲沖進房子裏，看着倒在地上、沒有知覺的姥姥，她心裏難過極了，想幫她拿桌上的藥瓶，可是，她什麽都摸不到，因為自己是透明的，只能幹看着，她急得大哭……下一瞬場景突然切換，她又來到了醫院的病房，姥姥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這時她看見房間裏突然出現了另一個自己，跪在地上，恸哭不已；而病房外，自己的父母在喋喋不休地争吵，似乎永遠不會結束……

淩菲躺在床上平靜地盯着天花板，回憶起夢境，那種浪潮一般的絕望一浪又一浪地襲來，似乎眨眼間就能淹沒她的呼吸。

她不再去想這些，輕吐了一口氣，一偏頭，卻看到了一個美麗恬靜的臉。

清晨的卧室裏旖旎又美好，更何況美人就在自己的身邊，淩菲暫時将擾人的夢境放在一邊，唇角勾起，不禁欣賞起身邊人的睡顏來。

溫逸然長而微微卷翹的睫毛随着平穩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輕顫着，仿佛下一瞬她就要醒過來了；她秀麗的鼻梁不算很高，但是卻顯得小巧可愛；淩菲最喜歡的就是她那粉嫩紅潤的唇，直惹人采撷。而此時溫逸然睡着了，上下唇抿在一起，她才發現，溫逸然的唇形其實非常好看，上唇瓣是有些上翹的，平時一直說話根本看不出來。上翹的上唇加上唇線分明的下唇，整體看起來倒完全沒有媚惑之感，卻讓她覺得嬌萌中帶着點稚氣，好看極了。還有精致流暢的下颌線，勾勒出完美的臉部線條……

看着看着，淩菲覺得不對勁了：溫逸然為什麽在睡夢中也緊緊皺着眉頭？難道她，也和自己一樣做了噩夢？

她不禁回想起昨晚自己和她道明原因後，那布滿淚水的臉龐和滿是哀愁的雙眸。

她的父親去世了，按理說傷心過後了再回憶起故去的親人時應該是懷念或者是悲痛的。可是為什麽，她卻分明從她的眼中讀出了這麽多的自責？

溫逸然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還未等淩菲想明白這些問題，眼前的人翻了個身，又恢複了平躺的睡姿。

吓得淩菲趕緊把眼睛閉上。

溫逸然揉了揉眼睛，偏了一下腦袋，看見淩菲依舊還是睡着時的樣子，忽然覺得無比乖巧，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喃喃自語道：“呵呵，還在睡呢……”

說完，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之後，就下床穿衣服了。

溫逸然從衣櫃裏拿出衣服放在床上，背對着淩菲開始脫身上的睡裙。

Advertisement

聽着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淩菲心裏就像有一萬只螞蟻在爬一樣蠢蠢欲動。

不能看！絕對不可以偷窺！

淩菲忍了好久，最後，好奇還是戰勝了理智，她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此時溫逸然上身的襯衫已經穿好了，準備穿牛仔褲。

雖然淩菲的眼睛只開了一條縫，但是她還是看見了溫逸然露着的、如白淨的玉瓷器一樣的美腿。

啊啊啊……視覺刺激太大，她甚至都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褒義的詞語來形容這幅“美景”！

再看下去，鼻血真的要流出來了！

淩菲趕緊把眼睛閉上。

換好衣服後，因怕吵醒床上的淩菲，溫逸然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卧室。

我的天，她終于出去了！

卧室門一關上，淩菲立刻就把眼睛睜開了。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看了看鬧鐘，原來才七點半，還算比較早的。

再睡估計也睡不着了，淩菲索性也起床了。

把換下來的睡衣疊好放在床上，正準備出去的時候，淩菲又看了一眼這淺藍色的衣服，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昨晚溫老師說這睡衣是蕭憶寒買睡衣的時候順手多給她買的一套，可是，誰順手給別人買睡衣的時候還特意買那個人喜歡的顏色和款式？

鬼才信這是“順手”買的睡衣！由此，淩菲更加确信了蕭憶寒對溫逸然絕對不一般。

她不禁冷笑一聲，呵呵，那就看誰先追到溫逸然了……

出了房間，客廳裏靜悄悄的，卻只聽見有人在廚房忙碌的聲音。

淩菲走進了廚房，卻發現是溫逸然在做早餐，不禁問道：“溫老師，怎麽只有你一個人？阿姨去哪裏了？她出去了嗎？”

溫逸然一邊煎雞蛋一邊回答說：“是這樣，我媽媽她有晨起散步的習慣，很早就出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哦……”

此時的溫逸然穿着剛才換上的白村衫，腰上系着橘色的圍裙，披散着長直的秀發，雙手不停地忙碌着。那晨光中做飯的柔美背影，恍然間讓淩菲有種和溫逸然已經住在一起的錯覺，她不由得看得癡了。要是天天過這種日子，該有多溫馨美好……

溫逸然第二個雞蛋将要煎好，聽身後人還沒有動靜，便提醒她道：“快去洗漱，早餐馬上就做好了。”

沒有人理她。

淩菲，已經走了嗎？

她把煎好的雞蛋放進盤子裏，一轉身，卻見淩菲還站在她身後，動也不動認真地看着自己。

溫逸然被她這有些呆呆的樣子逗笑了，調侃她道：“怎麽，打算不洗漱直接吃嗎？沒洗漱的話我不讓你上餐桌哦。”

淩菲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聽話地轉身就去洗漱：“哦……”

“淩菲！”剛一轉身，卻聽見溫逸然急切地叫住了自己。

她又轉過身來：“怎麽了溫老師？”

溫逸然快走上前來，眉眼緊蹙地看着她的臉：“你的眼睛怎麽腫了？而且還特別紅？”

“有嗎？”淩菲走到衛生間，對着洗手池上的鏡子看了看，“咦，真的腫了……”

溫逸然也走了進來，一起看着鏡子裏的她：“你昨天一定哭了好久……疼嗎？”

不知是不是淩菲的錯覺，她只覺得溫逸然的聲音輕柔，語氣中帶有一絲心疼，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緊張？

淩菲的視線不由得落在鏡子中溫逸然的臉上。

卻只看見她緊蹙的眉，平靜的臉上再無其他多餘的情緒，就連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毫無波瀾。

內心剛剛湧出的期盼與驚喜驟然消失，随之而來的是失望和悵然，心下不禁一片氐惆。淩菲在心中苦笑：呵呵，是了，你只是她一個普通的學生，又能指望她會對你生出別的什麽感情？

她迅速低垂下眼，似是賭氣般的語氣清冷道：“沒關系，我不疼，多謝溫老師的關心！”

言訖，轉身離開衛生間，且沒有多看她一眼。

淩菲疏離又略顯冷漠的話語讓溫逸然有些不知所措：她……這是怎麽了？自己剛剛有說錯什麽話嗎？

淩菲洗漱完從溫逸然卧室的衛生間裏出來，來到客廳，見溫逸然已經在餐廳的椅子上坐着，并向她招手道：“快來吃早餐了。”

淩菲應聲坐下，見她臉色并無異常，甚至帶着些許笑意，心裏頓時覺得過意不去，踟蹰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對不起溫老師，剛才我語氣有些冷淡，你……不要介意。”

溫逸然正在将番茄醬抹在面包片上，聞言笑道：“我介意什麽？你眼睛不疼就好，”接着她把面包放下，又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一會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你的眼睛，小小年紀，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症。”

“不用檢查沒事的……”

正在這時，客廳裏的門開了。

溫母風塵仆仆地從外面回來，一進門直接來到了餐廳看着正在吃飯的師生二人，道：“你們倆要檢查什麽？”

“阿姨好，沒什麽的……”淩菲立馬否認道。

溫逸然立刻接道：“不是，我剛才是在說淩菲的眼睛。媽，你看她的眼睛——”說着便向她指了指。

溫母仔細瞅了一會淩菲的眼睛，搖搖頭道：“你這是頭一天流的眼淚太多導致的眼睛紅腫，沒什麽的，過幾天就好了。”

又看着溫逸然道：“你忘了，當年你不也是一樣？你父親和你的……”

“好了媽，”還沒等溫母說完，溫逸然卻突然打斷道，“你出去晨練之前還沒吃飯吧？我做的有你的早餐，快坐下我給你拿去。”說完便起身去廚房了。

溫母搖了搖頭，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牛奶。

淩菲在一旁安靜地聽完母女倆的對話，瞬間産生了一大堆的疑問。阿姨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當年除了溫老師的父親去世，還有另外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去世嗎？會是誰呢？并且特殊到……還不讓人提及？

可是，自己能問出口嗎？自己和她……除了這一層師生關系以外，就只剩下陌生人之間的關系了，自己又怎麽可以去問？又有什麽資格問？

曾經覺得自己和她比其他學生與她的關系要來得更親密，覺得自己對她是了解的，覺得自己于她來講是“特殊”的……可是，所有自己在面對她時所産生的“優越感”，在這一瞬間，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無論多麽恢宏壯麗的景色，剎那間就消失不見。

心下苦澀，嘴裏吃的早餐也是索然無味，如同嚼蠟。她用叉子一下一下、機械地叉着盤子裏的煎蛋，仿佛這樣就能消滅內心中的煩悶和不快。

溫逸然從廚房回來，見到淩菲這個樣子，不禁問道：“淩菲，一大清早的你和誰生氣呢？”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表現得太過明顯，忙停止了動作，一把将煎蛋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回答道：“沒……沒有，我就是不太餓……而已……”

溫逸然“呵呵”地笑了：“你慢點吃，別噎着了。”

早飯過後，溫母讓溫逸然去超市置備一些生活用品和蔬菜。

“我也想去，”淩菲請求地看着溫逸然，“可以嗎溫老師？”

溫母看得出來，如果讓淩菲和自己一起待在屋子裏，她肯定不太适應，于是直接替溫逸然說道：“你們倆一起去吧，如果買的東西比較多，正好小菲還可以幫你拎一下，是吧小菲？”經過一晚上的相處，溫母已經和淩菲混得比較熟了。

淩菲點點頭，又繼續看向溫逸然。

見母親都這麽說了，溫逸然也同意了：“好吧，讓你出去散散心也好。”

收拾完畢，兩人就一起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預告：這幾章把這一段劇情寫完後，兩人的關系将會發生突飛猛進的改變哦，敬請期待吧！(*^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