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離人心弦(上) (2)
酒盅遞到她面前,“喝,否則,我會喂你喝下去。”曲未央不語,看他神情雖然戲谑,但眸子深處卻是分外認真,只得認命接過,一口飲盡。
酒确實醇香至極人間少有,本以為他久坐此處該是杯盞無溫,卻似有心溫過。她交還給他一只空空酒盅:“希望教主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他的眼神忽而變得幽暗,冰涼的手指疾如閃電般抓住她的腕。酒盅從她無力的五指間滑落,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他恍若未聞,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眸中每一處細微的變動,倨傲的唇角緊緊抿起。
“言、而、無、信。”
緩緩重複了這四個字,他輕輕一笑,眉眼間盡是冰冷的絕麗。
“究竟是誰言而無信?我既答應了你,自然不會是虛言,”
仿若才意識到攥着她手腕這一事實,他放松了些力道,指卻仍是沒有從皓腕上離開。她從頭至尾,神色平靜清冷,漠然地注視着他。
車內吐息清淺,唯有車輪碾地的聲音周而複始地回響着。
許久之後,他才幽幽啓唇。“我是無殇。”未央不明所以地蹙眉。
“我是無殇。”他放開她的手,颀長的身側轉到車廂的陰暗處,看不清他的神情。她卻聽出來話尾隐忍的失落,不知該說什麽,只能轉頭看着天際潤開的一抹灰白。身後,他輕輕将鬥篷披到她肩上。
“我是無殇……不要叫我教主,我,擔當不起。”
————————
未央仍是睡着了。本是僵直地坐在那裏,後來嬌小的身子一點點滑下去,最終一頭靠在軟座上,墨絲如蓮層層鋪展開來。
無殇伸手拂去她耳邊長發,晨光覆蓋在他長卷濃密的羽睫上,潋滟的眸中是難得一見的柔色,紅衣傾世,宛若世間最美好的畫卷。
“公子……”馬車驟然而停。
他以眼神打斷了車夫剩下的話,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起身下了馬車。
Advertisement
車前站立的,是一襲雪衣如畫的男子,出塵的眉眼淡若洛水。無殇玩味地挑眉,修長的指掌撐在車門前,風揚起的黑發驀然帶了些淩厲。
一紅一白,恰如冬日雪梅,兩者不分上下。
“你仍是來了。”無殇淡道,“難道你便未想過,為何她能全身而退——在和我交手之後?”
“我知曉。”絕塵閉起雙眼,側過頭泯滅了那一份掙紮,“我知曉你允諾她什麽,可是——”
紅袖輕揚,他懶懶擡手制止他繼續講下去。
“她有理由知道,事在人為,何必拘泥所謂天命?我便不信!若她想知道,我必會成全她的心願!如你一般隐瞞她,我做不到。”話到此處,他話鋒一轉,語氣難測,“還是,你怕她知曉以後,不會日日跟在你身後,喚你一聲絕塵公子?”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不是他無殇。絕塵,則更沒有資格替她作出決定。
那日,她持劍闖入烈火教,為的不過是烈火教至寶,可治百毒的龍雪草。為了絕塵,就算明明知道只身一人有多麽危險。作為烈火教主,他只能擊出指間的烈火镖,傷了她的左肩。
而後,他允諾她。
他會給她龍雪草,同樣,她需要陪他一段時日,而他則想滿足所謂對她身世的好奇心。
未央不想讓絕塵知曉她的目的,只是未想到——他,會來得如此之快。
思及至此,他不再僞裝最後一抹笑意,深沉的眸光落在那如仙之人身上。“何況……她做什麽,無須向你告知罷,據我所知,你也不過是——‘奉命’收養她而已。”
絕塵只覺心中一苦,險些不知如何言語,卻見無殇已将車簾拉開一小道縫隙。
“無殇……你何必如此。”
如火的身影微微一僵,他側轉過半張容顏,神情冰冷極致,寒風入眼凝成了永世難銷的冰雪。下一刻,身影湮沒在暗色車簾之後。
“我何必如此……”
“絕塵,你如十年前一般,讓我失望。”
【徵:紅衣】
沉涼的夜風,夾雜無比的寒涼,如同一只絕望的走獸四處嘶吼。
衣角一端被風拂起,無殇憑欄而立,左手習慣性地持着一只酒盅,只是已空。
風中,他淡淡閉上眼睛。
“慕容絕塵……他欠下的,為什麽,要我們去還呢。”
天水絕塵,烈火無殇。注定,難容。
————————————
軟榻上的少女。
眉心一塊紅玉掩了其下朱砂,俏鼻櫻唇,墨絲如絹。火紅色的衣袂自白被下露出一角,暗紅色的絲線勾勒出朵朵血蓮脈絡,美的妖嬈。
倏爾,少女秀美的眉峰緊緊蹙起,平整的被褥被抓出了兩簇皺褶。
一滴晶露順着眼角滑落,留下一道透明的印痕。
——————
面容蒼白的紅衣少年,一雙黑曜石般倔強的眸,清瘦的指骨輪廓分明。
他揚起絕美的唇,笑說,我是無殇。
只是,無殇,再也不是無殇。
————————
少女緩緩擡起雙眼,察覺到身側有人猛地坐起,極快地扣住那人手腕反剪身後,在看到是何人後不由頓住。
“看來休息得極好。”他波瀾不驚,不緊不慢掰開她按在自己脈門處的手指,斜睨着她慘白的臉色,“你身上有夢蘿,想必是絕塵的手筆。”纏夢與夢蘿之香混合後,便是效果極佳的迷藥。
未央木然注視着自己潔白的手掌,而後方接過他遞來的狐裘披上。“他應該是猜到我來此處罷,可笑,我竟會以為能相瞞一時。”
“夢魇了麽。”無殇輕輕梳理着她順滑的發絲,敏銳地捕捉到她眼中的閃躲和驚疑,淡淡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讓別人看透心思,又沒有僞裝的本領,閉眼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至少,比擁有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要好得多。她的眼眸太過純淨,純淨到沾染一絲一毫的雜質,都不可以。
未央閉上雙眼:“這樣?”
“對。”
沉默片刻,無殇清冽的嗓音忽而變得嘶啞:“你……想起來多少?”
那雙夜眸中的激動之色顯而易見,她唇邊綻開一朵明媚的笑花。“最想知道的還沒有想起來,無殇哥哥。”
那是七歲淪落到街頭乞兒後,全都封閉起來的回憶。
她記得。七歲前。
她總喜歡跟在一個紅衣少年身後,跑遍了大街小巷。
隐隐還有,記憶深處埋葬的,一段清然笛音。
她曾有過一個名字,有過一個早已經不存于世的名字。而後所有,只剩下,染紅了夜空的血光。
他聽她訴說了這些點滴的記憶碎片,笑容染了幾許澀然。
“他,早已不吹笛了。”
——————————————
幽暗的地牢泛着濃重的潮濕氣味,壁上銅燈盞中搖動的燭火,勉強能讓人看清腳下結着綠苔的石路。
“或許,她見到你,應是萬分‘驚喜’罷。”
搖擺的紅色衣角隐于灰暗沉黑之中,未央随無殇拾階而下,又邁過一段蜿蜒狹隘的暗道,見他忽而停下步伐,下意識地收住了腳步。
微光映出無殇倨傲的側面,略顯蒼白的膚色愈加灰暗,幾近呈現一片慘淡的死灰。
“她……就在此處,若你想問她些什麽,只怕,也是徒然。”
他屏息地注視她的雙眸,捕捉到其中猶如火焰般明亮的光點,不禁自嘲地挑了挑唇。
未央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上前,目光穿過了重重鐵欄,穿過了舊時記憶中的那一片迷霧,定定注視着那一襲紅衣的女子。
妖冶絕麗,盛世紅妝。
彼時,她絕不會想到,當她将手緩緩貼上冰冷的鎖欄時,打開的不只是一個塵封的輪回。
黑發淩亂披散開的女子,一襲紅衣囚禁于地牢十年幾近化成厲鬼的女子,一雙鳳眸勾魂攝魄,足以殃國的妖魅女子。她面色慘白,纖細的雙臂和裸露的腳踝被鐵環扣住,猙獰的鏈條如一條靈蛇可怖的身軀,直直攀爬到牢內兩邊牆上鑲嵌的青銅挂鈎。聽聞有人前來,女子雙手向牢門迎去,有着四條鎖鏈的束縛,只能走到牢門的邊緣而無法跨出。
“呵呵……你,終于是來看我了。”她竭力從栅欄的縫隙探出手,勢欲撫上無殇的臉龐,被他厭惡地避開。
“這麽多年……你還是那般憎惡我呢。不過——她也死了,沒有誰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了……呵呵……”遭此冷遇,女子嬌媚的唇溢出一串銀鈴笑音,在整件空曠的地牢內重複回蕩。
至始至終,她不曾注意未央,又不似是在看無殇,或許是透過那雙瞳孔念着舊憶中的某一個人。
凄厲的笑聲如同一把利刃,猛然紮入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處。一種陌生的眩暈頃刻湮沒了所有的意識,未央踉跄後退幾步,雙手死死捂住雙耳,腦海中似有什麽在翻騰噬咬。一切支離破碎,詭谲的血紅,鋪天蓋地。
是她!!
“央兒!”
她慘淡地一笑,看着他。失血的唇吃力地蠕動着,他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她的唇上下翕動,拼湊出一個個無聲的音節——
她說,帶我走。
——————————
意識再度恢複清醒之時,未央已是立于烈火教的百花園中,清涼的空氣如同潮水洗刷肺腑中隐隐的腥氣。
幻滅的夜色中,絕美的容顏半明半昧,三分人間煙火落在他沉黑的眸中,流轉明滅。他似始終守着這片荒蕪塵封的過往,兀自緘默不語。
在她以為,無殇不會給她答案的時候。
他終是艱澀開口,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風中飄搖。
“她是……生我之人生生逼瘋的女子,亦是在十年前讓我只餘一個血親存世,其餘盡數死于其手的女子。”
“那唯一幸存之人……你,已經見過了。如今,你仍然想要那個答案麽?”
未央渾身血液仿若凝結成冰,凝視他隐含無數惆悵的眸,仿佛從無數紛紛擾擾的塵埃中尋得了一個因果。
“報教主,絕塵公子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內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砸和淩亂不堪……傷不起啊。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