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霹靂同人·楓櫻·紫煙籠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bl,妥妥的bl!

鑒于本人不是專寫同人,霹靂同人短篇一并收錄入疏影短篇集內,如有不喜标題處已标注同人可以跳過。

紫煙籠(楓櫻)

那夜,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幽徑曲折迂回,兩側櫻花樹粉雲疊妝,他如桃花源記中的武陵人往前探尋,一旁草垛裏奔出只粉粉嫩嫩的粉紅兔子,嘴裏叼着一根千丈青。

小免也最愛千丈青,他驀地想,可是現在不知哪裏去了。

近處铮铮琴音,曲意高華,猶笑紅塵愚人萬千種,饒是清風流水亦為之而惑。不覺已過櫻林,重重丹楓與柔櫻銜接,一濃一淡相得益彰。小徑盡頭有座小亭,自亭角而下便是層疊紫紗,如獸嘴金籠吐出來的煙霧,霧後影影綽綽的剪影看不分明。

而後他醒了,簡陋的窗格圈出一小塊藍黑的天,無櫻,亦無楓。

(1)

漠沙林外數十裏處的小村落來了個生人。

村裏拾荒人在村口外發現他時,那綴着孔雀翎的大氅布滿了塵土和凝結成塊的暗色血跡,指甲磨得凹凸不平,糾葛纏繞的發被冷雨洗出了原本漂亮的墨綠色。他起初認為這人已沒了氣息,見襟口卵石大小的綠寶石瑩綠碧亮顯然價值不菲,便開始摸索起來。下一剎,他的手腕被人握住,那本應入了黃泉的人忽地張開雙眼,瑰麗無匹的紫晶眼底冷光潋滟,翻湧而出的殺伐之氣足可弑神。手勁雖不大,一身如修羅鬼神般的氣勢卻教人膽寒不已。

苦境中原兵燹紛亂,狼煙疊起,生靈塗炭。村長撥動着佛珠久久不語,末了仍是容他留了下來。

這人是個啞巴。村裏人說啞巴生得極美,膚若白瓷,瞳如紫玉。獨坐于林間,陽光點上眼角精致細膩的墨紋,羊脂白玉般的顏,瞬間堪稱風華絕代。纖長的睫微微卷翹,便是櫻花瓣的弧度。

啞巴寫得一手好字,村裏人大多不識點墨,久而久之便央他幫上個忙。時日一久,便也安定下來。

啞巴曾是叱咤風雲一手可翻雲覆雨的佛獄三公之一的凱旋侯;啞巴曾有過一個虛幻的知己名曰楓岫;啞巴曾坐擁一片秀美鐘靈的櫻花林,手執花盞笑飲佳茗,不時逗逗一只嬌俏愛吃千丈青的小兔精;啞巴曾在半夜裏笑醒過來,聲帶無力振動發出有如生鐵摩擦的刺耳聲響,恨不得快把喉口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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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習慣性地會想起一些過往之事,不是火宅佛獄的漫天血櫻,就是茶杯裏峨冠男子似笑非笑搖着鵝毛扇覆去半張容顏的模樣。那數不清道不明的陰晦苦楚糾結到一塊,纏繞複纏繞,終究成了沉入心底的萬千魔障,不敢碰觸,一碰便是蝕骨的疼。

你看,再多浮華風光不過白紙一張,時光笑着笑着便黃了。

(2)

割席斷交本只是一場戲。可彼此都入戲太深。如是光陰倥偬,流年偷換,真的做了假,假的做了真。

——

寒食節前一日,天色濛濛,将雨之貌。

村外的一片櫻花林沒在煙色裏,拂櫻欲遮了容貌往市集去,突憶起火宅佛獄在這苦境上已算過往煙雲,不覺有些許澀然。

許是寒食節前,天亦沉郁,市集不比往日熱鬧。添置了細軟還有餘錢,正巧面前便是一家香鋪,鋪門前有尊佛像木雕,細觀是沉香木雕。那古樸的香裹挾着陳年底蘊,溫軟而厚實,細嗅又是一種如薄荷的清冽醒神,周遭人世塵嚣于此刻沉靜。與塵世格格不入,卻又隐于塵世,和一人倒是極相似的。

掂量餘錢正好可換一柱安神香,鋪主戴着寬大的鬥笠,點着碎銀取了柱香給他,唇角笑意若有所思。拂櫻攜香而歸,兩袖盈得清華。

歸時天色依舊,心境卻平和不少,想來是奇香之故。

……

夜來果真起雨,天水似有情人間吳侬軟語,換他卧床難眠。拂櫻索性披衣而起啓窗望雨,遠處城郭靜寂緘默,數着哪裏未去過哪裏曾踏過,經年風水也變了相貌。

雨絲蕭瑟,蕭瑟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把葬在心底的回憶拿出來翻新。許久前也是山岚煙雨,至暮色初臨時忽歇,濯得寒瑟山房的紅楓林如熾焰流火。小免嚷着要找楓岫阿叔,他好氣又好笑,拎着小免的一對兔耳朵揚言要把她丢給楓岫這個大麻煩,日後再不給她半根千丈青,氣歸氣,又舍不得真弄疼了她。

彼時那個麻煩就笑坐楓林亭間,峨冠一方,鵝扇一柄,柔順的鵝羽掩着上揚的唇角,紫黑長袍綴着的白玉珠泛着柔和的光澤。那人微斂着睫羽,側顏如和氏璧無暇俊美,亦隐藏着藺相如言欲毀和氏璧時的決絕果敢。

「耶,小免,吾不是講過很多次了,叫吾楓岫或主人。」他微微笑,「吾倒是想聽好友叫吾一聲主人,不知好友……」

「要吾叫你主人,下輩子再做夢吧。」

……

偷來的時光總是短暫。也不知怎的,說說鬧鬧成了噬魂囚絕壁上的兩行血淚書。原是他入戲太深,當了真。

「叫你主人,下輩子再做夢。」點了安神香,他的視線因香霧氤氲變得模糊,「做人太貪心輸的便多,吾現在叫你好友楓岫,你也聽不到了。」到底那人也不肯吃虧,留下字走得潇灑,他拂櫻卻仍欠他一副畫。一筆一勾勒,一提一添墨,清晨游走到黎明,畫到心裏印的都是這張面。

「死懶蟲,這天下再無這般好友,知足吧。」

別太貪戀這紅塵,若不入世,你我還是那閑雲野鶴。那樣的日子多好,好到不真實。

安神香讓他想到了楓葉上的草木香,思緒沉沉浮浮間,聽雨入夢。

(3)

榻上男子精致的眉微微蹙起,一點涼涼的指尖落在他眉心,順着眉骨一路滑下。

此生過往,随風塵煙。只問你與不與我共往,縱然夢一場。

——

半夢半醒朦朦胧胧間,屋外的雨好似已經停了。

拂櫻仍做了那個夢,只別于此次身側多了一道安定的氣息,柔柔潤潤得像塊暖玉,他探出手欲握住卻退卻。

大抵因着窗扉未合,吹拂着的紗簾撫過他的面,微癢。他複自夢中醒了,室內小爐正燃着一炷香,雨歇後銀月方出,霜白的光華籠着香爐邊的逆光人影,紫黑衣袍朱玉鑲冠,執着銅鈎撥動爐裏香。月影斜照,那紫色的發宛若流瀑,又似天女織錦。

剎那分不清虛實。

拂櫻齋主一生只記一人紫發,今生也唯有一人值得。

可凱旋侯呢。

他想發笑,卻又怕那古怪嘶啞的聲驚了面前這一幕,夢醒了,月散了,香淡了,便又什麽都空了。

「吾不知好友竟是這般思念吾。」

卻是那人先打破了沉寂,雲淡風輕的口吻一如往昔。他擡頭看着他走來,看進那雙眸子深處,平靜淡然,溫和柔軟恰到好處。那份細膩的柔光也似許久前的一個沉淪月夜所見,彼此都錯亂不堪,亦享受青絲糾纏的充實。

汝可否讓吾明白凱旋侯與拂櫻齋主之間了無分別。

其實吾最恨的便是你這情态,你以為吾該懂得,可吾不懂,只能試着猜度。世人都道拂櫻齋主暗算了楓岫主人,卻從不知,無論吾是拂櫻還是凱旋侯,始終為你算計。

思念。吾才不會思念你,吾沒資格。

「拂櫻與凱旋侯,不過是一個人的兩個面。冬蟲夏草,冬日為蟲,夏成草藥,這兩者之間看似不同,本質亦同。拂櫻好友,吾不在意,你耿耿于懷便失氣量了。」

鵝扇後,淺笑如斯,從容自若。風吹不散紫煙缭繞,吹不盡他滿心魔怔,吹不醒黃粱夢。罷。濃郁的香熏得他暈沉,失了知覺的手從身側滑落,落在綢緞的衣袂上。

銀月雲遮,似是那人溫熱的唇印在額心,一絲若有若無的輕笑,無可奈何的破碎嗟嘆。

墨綠色的發絲如潑墨全數灑在床榻,膚色白如霜月。眼角墨紋是分外蠱惑人的,斜長精巧的一筆緊貼着眼尾繪出一尾孔雀翎,不繁麗,亦是番風情。

薄唇覆目,塌上人不由微微睜眼,瑰豔紫瞳盈着早春薄霧,上方那人雙眸如攏盡江河韻致,明昧的色彩卻真真切切。

成了一片衣襟散亂。

指尖毫無保留地游走探索每一處細致的肌理,移至那些已看不出痕跡的舊傷輕柔地摩挲感受彼此的傷痛。而後解開的衣無聲滑下露出瑩潤的肌膚,随意添幾筆緋豔,便拟朵朵粉櫻。

他失神地望着上方深不見底的墨黑,指間纏繞着柔順的紫發,任由一場放縱。那人如洞悉自身一般洞悉他的呼吸,似乎擺脫不得這無味的桎梏,可真正擺脫了也只徒得心累。終是抑制不住從殘破的喉頭發出的嘤咛,那人毫不猶疑地攫住他顫抖的雙唇,低不可聞的音節湮滅在清冷的空氣中,似還有餘音。

濃重的苦再度纏上心神,面前人尤是華冠文衣如睿智清雅的文人,他重重扯下那頂峨冠扯開那人的衣襟,頓時淺紫的發如星河流瀉,雪色裏衣上宛若盛開朵朵曼陀羅。

憑何你亂吾心湖仍是泰然自若。那吾便偏要拉你楓岫入這深潭。

如此方不枉這南柯一夢。

(4)

楓岫素愛紅楓,連帶身上都是好聞的楓香。就如拂櫻齋主喜愛櫻花,其實也是一種習慣,習慣到了骨子裏,就再也難割舍了。

——

寒食節的雨落了一夜,一覺方醒仍是淅淅瀝瀝,他竟是倚窗而眠過了這夜。

室內小爐只留了幾截淡白色的香灰,攀着窗沿徐徐起身,頭沉沉地痛像是宿醉。

果真只是場夢,噩夢。

村裏人各忙各的,以迎寒食。忽動了分心思以紙筆問了幾個去過市集的村民,皆說未見那家小鋪。

煙雨中的楊柳如畫,輕輕搖曳,說不出的好看。拂櫻執了傘邁過小徑,臨潭照影,倒映出的人分明是墨發紫瞳,蒼白的膚色猶如白衣青衿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遠眺寒山十五裏,吸進一口氣滿是雨意。再赴故地,那家小鋪果真是不在了的。

回村路上偶見一抹櫻花似的粉影,如一朵緋色的雲飄離出視線的彼端。他不由失笑,過往都嘲紅塵客癡愚,不想他也癡傻了一趟。

……

淙淙琴音如天曲,奏一曲高山流水,拈俗世一抹天香。

雨絲斷。那流光飄渺的金紅色夕陽裏,紫衣人紫發未束,閉目撫琴。琴頭躺着一名嬌俏的少女,兩只長長的兔耳不時動彈一下,手裏緊緊攥着一只啃了一半的沉雪千丈青。

那人循着楊柳青翠的小徑而歸,墨綠的發絲随風翩跹。

他靜靜望着那人複雜的神色,淺淺而笑。

「小免說要來看齋主,勞煩好友款待吾這不速之客了。」

(終)

夢醒了。

詭谲的紅穿過噬魂囚的鐵欄,透過那一小方勉強可維持呼吸的小格,映在斑斑駁駁的牆壁上。

「拂櫻好友,吾不恨你,吾原諒你。」

紫煙散盡,戲子人去。

不過一場浮世夢中夢罷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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