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霹靂楓櫻·北窗紀事·歸去（終） (4)

那日的毒酒一碗，這道猙獰傷痕尚未愈合再次扯破，傷得鮮血淋漓。甚至在那之前，庠序之時之種種，本就是一場虛妄。

那一年裏的每個夜晚，他都鬼使神差般擡起空空落落的雙手，回到那天囚牢內——他漠然地将鸠毒灌入，漠然地看他生息全無，漠然地看他雙手無力垂地，感受不到半絲暖意，最終的最終，他還是漠然轉身離開了。

「汝破綻很多，比如品茶時，手從不釋茶盞。」

「……哈，吾比不得汝，生死為戲，總能演得入木三分。」他咬牙切齒地答，羞怒各居一半。

「真是不肯吃半點虧。」姑且将先前的怒言當做贊美，難得得他一句贊揚，無不受之理。他解開層層白練，圈圈絹帶悉數松散，如行走雲端者揚手将那煙霧遣退，終見真實仙家地。至最後一層脫落，如玉五指輕輕一揚，白絹自半空落，墜地時如流雲盈空舒展開來，久不曾見的眉眼淡然如故。

「吾也不願吃虧，故吾說破——多年執着一朝棄之，非吾所為。」

唯有一人，吾不舍拒，至今依舊。

——他向來是自私貪婪人，心有所念，心念夙夜。這些天他不說破亦不暗示，只為讓那人把愧疚全部揮霍，今一言，只因他再不欲等。

他聽前那人輕微吐息，聽見那人邁進一步站在他面前——一年後稍顯長的額發碰着額心，順滑而冰涼，每一次清淺的呼吸與他的重疊，以致相融成為一體，和諧融洽得不可思議。

「……拉吾下水陪汝瘋癫，汝實在很欠揍。」

「……吾不否認。」

「吾去過寒光一舍，也就汝閑得無聊，種了半山櫻花。」後者雙唇依其耳畔低語，話尾猶存殘怒，「這幾日暫不論，該不該好好打汝一頓，吾會慢慢斟酌。」

「在那之前還有一事，吾要清算。」

尚不及問是何事，滿腹疑詞便為人封緘。頃刻氣息交纏，猶如城池失守，防不及防。別于其殺伐之名，那人薄唇柔軟，似鴻羽有意無意拂過細膩唇紋，挪移摩挲時便有一種極輕的癢意。彼此雙唇由涼轉暖，暖意複升騰至灼熱，直至星火迸裂，繼而燎原，萬劫不複。神思恍恍惚惚墜入一片無垠深海，且縱容一場風月，癡狂地欲證明對方的存在，任由自己放肆沉淪。

情至濃處，再不由它。

意識稍稍回籠，已雙雙卧榻，涼枕被推至一側，外袍亦褪。因不能視物陷于黑暗，他只能依憑感覺攀住拂櫻雙肩，略揚起頭，由那人松了衣襟順頸項曲線流連而下。察覺其惴惴不安，吻亦含安撫之意，似有心的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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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室外，月入雲深處，夜聞松濤陣陣。

居室內，有暗香盈動，更待一宵绮夢。

「拂櫻？」

「體諒汝是病患，吾吃一次虧。」

既已動情，其空洞雙目亦水汽氤氲，豔色三分，風華絕代。

他低聲在那人耳畔重複道：「只此一次。」

若，那人能視。

便能見他徐徐背身坐下，墨綠發絲悉數将其完美腰線籠罩，散亂在玉色肌膚盤成繁麗圖紋，懶懶散散，亦美得驚人。

「……或許會很疼。」他低笑自語，「這次，算吾欠汝的。」

五日後，那人将看清他，看清山巒疊嶂、草木繁花。

真不知前生是誰欠了誰，惹得今生一筆糊塗賬，癡癡纏纏，時日一久就分不清了。

……

今歲冬。

晴光萬裏，雪色皚皚，碧空澄澈如洗。

南地小城，茶香漫漫，鬧市有重樓。

且聞說書人醒木一拍，神采奕奕眉飛色舞道：「正當浮屠初顯勝象，忽飛沙走石、大地震駭，北方一隊人馬如天降神兵，為首将士張弓射箭，數箭連發，直叫人嘆其技神也！原那佛獄兵士渡江之前已入敵穴，直搗黃龍，方來此奧援。汝等可知那為首将領是何人？」

「正是日後數戰死國無一敗績的凱旋侯！」

遠在茶樓之外，紅塵人間之內。紅楓林間，有人正煮茶賞雪，有人正撫筝和樂。

塵塵三味，本有嘆不完的史實，講不完的傳說。

光陰倥偬，唯願天地靜好。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北窗紀事完結個人小記

九息風格偏向正劇，一直很羨慕貼吧還有晉江風格輕松kuso但是文筆依舊美麗細膩的作者，敲擊鍵盤，本意是輕松向的文也變得漸漸沉重。再者，個人有一種奇怪的偏執，寫同人總是不由自主地反複琢磨推敲是不是扭曲了原著的人物性格，尤其是霹靂人物一素刻畫鮮明，提筆寫總歸惴惴然。

關于北窗篇——

回溯至一切初始，起點猶是紫煙籠。

四月清明，清明前日，古稱寒食。四月某一晚做了一個有關沉香木楓櫻重逢的夢境，次日醒後窗外陰天灰灰，下午閑來無事就信手寫寫，三千多短篇一氣呵成，略矯情，思路較散沒有什麽情節。吾夢，文末已成一夢。

吧友說虐，我想想，下次寫個花好月圓？于是北窗紀事有了雛形。

庠序篇大致梳理

第一階段：簡介至庠序篇1.2

從文案和庠序篇前半部分的整體風格顯而易見，這篇我的本意是偏輕松向的歡脫文，小段子模式，背景王朝架空。簡介和1.1中間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文案我大概去年暑假存檔，後來至九月份開學，高一學校住宿不好再多寫。其中1.1這篇原是本子上的手稿，當天晚上我窩在宿舍裏的床上咬手電筒照着白紙上的字一個個敲在手機屏幕上，一邊修改一邊沉思，點擊了發帖後，這篇文突然讓我覺得很無力——甚至有段時間我打開文檔都厭惡看見自己的東西，覺得結局遙遙無期。

1.1和1.2之間隔了很長一段的空窗期。可以說1.2完全是硬逼出來的，然後我發現了一件無奈的事實，讓我全文輕松溫暖甜幸福指數持續上升，真的辦不到。

不覺中筆觸滑到了與預期的歡樂的相反方向。

1.3——1.5

庠序篇從這章開始有了情節，轉折點在楓林的後半段。

庠序篇是引入篇，偏輕松平淡。用意是體現平淡時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我盡力想向原劇人物靠攏，不知不覺還是把楓岫寫的有些脫線。本篇大致可以概括為：庠序生活，狀似知己，一者細致入微揣摩對方心思偶爾攜酒言歡，一者似不留情言辭戲谑偶爾刻薄不饒人，本質上卻是相互的隐瞞、試探、理解。比如楔子之名，比如拂櫻刻意推開的信箋，兩人對待本族的态度互成對比，前者避而不談，後者把其奉為信仰。

最末兩段引出四境篇的主線內容。

本篇大致如此。

四境篇大致梳理：

吾不止一次糾結于一時腦熱做下的決定，戰争權謀，真正寫不大來，所以本篇邏輯漏洞比比皆是，羞而不言了。

線路是：楔子以詩喻示施計被人帶到浮屠塔內見女戎，之前與素還真定下荒木載記之局取信于人，一奪書傷人表明立場，二點破書籍中與古籍差異裝作是素還真有意讓這本書起到誤導作用，減少兩人合作布局的可能。緊接會羅喉，用慈光一族秘寶醫治死國神子（天者吾必然寫毀，故如此。），以雙身深不可測恐為大敵兩邊達成協議，即表面與浮屠聯合喚醒天蚩極業實際用秘術控制，這個想法起于萬妖爐和談無欲的一蓮托生品，有些拙劣，不過劣者實在是殚精竭慮，想不出其他。後楔子暗畫浮屠塔地形圖竊取布置圖，借雙身之試探即令他刺殺拂櫻一事将物送出——極座不信楔子欲令其兩敗俱傷，女戎半信卻會保下楔子，故必有雙座心腹接應。

玉人來篇末尾對話稍隐晦。拂櫻猜透楔子意圖将之刺傷，便于取信雙身，也假借養傷讓浮屠松弛，故說此劍不冤枉，遣佛獄兵士演“有客夜刺拂櫻未成，打草驚蛇阖府追捕”一戲，故有以茶答謝之應對。留下荒木載記是把與素還真的布局告訴拂櫻，本意是表現兩人默契，吾個人比較滿意這段對話，事實是被前輩狂批了一頓。

2.2的殺——原意在于體現拂櫻的心理變化。原劇中未交待拂櫻如何成為凱旋侯，北窗是半架空，将故事搬至一個古代王朝，我想這之中還是有一個過程，所以白塵子成為了接到獄主密令有意暴露自己死在浮屠的卧底，目的就是為了讓拂櫻割舍自身弱點，成為新生的利劍。殺一指殺俘虜，又指殺了原本的自我，後2.3“似是而非……”幾句對話和該篇“證實”句都是拂櫻的一種确定，确定自身改變的和保留的東西。

這篇寫的很累。

歸去篇梳理：

收尾篇，不想寫太多的勾心鬥角。

關于本篇失明的柚子？詛咒有一半關系，女戎詛咒僅來得及讓楔子失明，至于後面寫的那段話是夢境內容，不是真實，另外一個原因是五年裏面耗空心力，體質也不如從前……這個就暫不多言。

詐死作為歡喜結局是必不可少的，個人很滿意喂酒的梗，之後無衣師尹和小童對話之間可以猜出死的人是天舞神司而非楓岫，可知其未死。

較隐晦處：

仍是拂櫻的心态變化。為了讓佛獄避禍，自請離開後，相當于是失去了以前的生存目标，心境惘然自是正常，故放逐漂泊。

“于是一路癡惘，回頭細數，竟皆是楔子曾游之地，荒木載記記載之處。

他眉心舒展，終沉夢境。

此夢再無殺伐，往日功勳流逝，他方真真是一名喚拂櫻的平凡人了。”

這裏表現經過一年，其确定了作為拂櫻想要的是什麽，執着的是什麽，已經把過去放下。故3.5章有那樣的表現。

我想表現的是，即便一切重來，千次百次，拂櫻還是會選擇這麽做，只會有內疚，但絕對不會後悔。

再說吾全文最不滿意的3.5.

拂櫻的心态，再被拆穿之後，一是羞惱憤怒，一是忐忑悲涼，一是不敢置信的喜悅和恐懼。羞惱憤怒因楔子欺瞞，忐忑悲涼因過往恩怨，喜悅于對方知曉後并無讓他離開的跡象……這裏頗複雜。

設想過這兩人假如在仙山重逢，拂櫻還是會選擇沉默不言做一個空氣人，他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就算是愧疚至深亦別扭不說穿，不會以拂櫻的身份去直接面對。但如果一直如此，他便不是拂櫻了。

至于态度轉變太快的問題……一，他用一年确定的答案讓他不會太過動搖；二，楓岫那句多年執着相當于坦誠相告；三，這段時日楓岫算是變相折磨他，屢次旁敲側擊談及過往，內疚也去了一大半。

匆匆寫完以後發現和原劇形象真的差太多，結尾太快，有爛尾之嫌。吾卻無改動的心思了。

楓岫和拂櫻……一直覺得原劇中的楓岫為了自己心中争議的理念可以做的很殘忍，必要的犧牲，他不會放得很大看得很重，皆以大局為重。如果不是立場問題，本可為知己，相安無事。

寫兩個人的相處……個人更偏向于隐晦些的，太直接，總覺得失味。也因此白了我好幾根頭發。

謹以此碎碎念記九息這篇同人文，再無其他。

2014.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