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A

【零】

這個世界。

血族與魔女相輔相成至相愛。

魔女與衛道者相生相克到相殺。

永不違背。

【壹】

雨下的很大,時而夾雜着劃破漆黑夜空的白光,暗夜中,一座高大城堡的輪廓時隐時現。遠處傳來喑啞而低沉的鐘聲,于雨聲中聽不真切,不遺餘力的為這詭異氛圍增加了一些陰森。

古堡死氣沉沉,連續多日潮濕陰暗的空氣滋生出暗綠色藤蔓,蜿蜒上灰黑而斑駁的牆壁,卻獨獨避開了布滿了各種奇怪的符號和圖案的厚重石門,石門上方挂着一個搖搖欲墜的木質牌子,和破爛的木頭底子相比,上面燙金的字格外光亮如新——

Fantastic Night College

F.N.C.

****

HarleyHowar是帶着幾分醉意在F.N.C.裏穿梭的,作為學院夜間看守者,他負責各項事物常規安全檢查,實際上這個工作除了繁瑣和有點麻煩外并沒有什麽困難,尤其在剛剛開學不久,各項設施處于啓動初期,咒術和法陣也保有完全的力量,需要做的無非是例行公事,走個過場。

他走到溫室,檢查了常規培育的莴苣和豇豆,也翻動了曬幹的大王花瓣。在路過福爾馬林池的時候掃了一眼,裏面密密麻麻泡滿了烏鴉腳和貓頭鷹的眼珠,其中一些材質特別的發出紫灰色的光,而很多泡過頭、沒來得及用的材料,譬如貓頭鷹眼珠,已經漲大的跟成年人拳頭似的了,發出“咕咕”的響聲,Harley用鵝毛筆記下了這一切。

這是他巡查的倒數第二個部分,走出溫室,再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就能看見一個寬敞的大廳,前半部分空無一物,後半部分則擺滿了巨大的書架,厚厚的天鵝絨擋住四周的落地窗,目的大約是為了完全遮擋陽光。

那是學院的生命圖書館。

“加了螞蟥的酒真要命……”Harley扶了扶他的眼鏡,醉意正如同濃濃的煙霧在體內四處擴散,支撐走到生命圖書館的時候,他已經搖搖欲墜,站立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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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內卻并不如其他地方那麽寂靜,巨大的書架後似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有喃喃自語的雜音,他努力讓自己扭過頭去——控制身體做這個簡單動作實在不易,正看見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白光大盛下,随即響起“轟隆”的沉重雷鳴。

雷聲過大,甚至震得Harley有些耳鳴,而等他好容易緩過勁兒來,那些窸窣的聲音和雜音,卻全都消失不見了,甚至仿佛從未存在過。

只留下風雨大作,窗子似乎被風撞開了,紅色天鵝絨窗簾緩慢的上下翻動,如同簾後有巨大的幽靈。

“幻聽嗎……真丢臉啊。”他呵呵的自嘲着,眯起眼睛,心念一動,窗子自動“碰”的合上,Harley滿意的轉身跌撞着往前面走去,只是幾步後又突然停下,很是疑惑的歪了頭,自言自語着:“召喚系統……怎麽還開着?”

召喚系統的開啓狀态着實算個驚吓,托這個的福,他的醉意散去了一些。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般,他向前平伸出手,随着動作的完成,空蕩蕩的前方驟然漾起七彩炫目的光斑,光斑又彙聚成光束,如電流一樣“滋啦”着萦繞在他的手掌周圍,指尖觸到的是水一般的濕潤,再往裏深入,則像浸入了一個冰冷的深潭。

雖然困惑,卻沒多想,他藍色的眼睛眨了眨,手全部“沒入”後按着某種既定路徑攪動了幾下,手腕處慢慢滲出墨色,向四周延伸而成一個複雜而模糊的陣式,泛着暗淡的光。

停頓片刻,默念過什麽後,他才放心的把手抽出,摸出那根鵝毛筆,在本子上記下幾句話。

『召喚系統失誤存在,已關閉。』

其實他不應該記錄這些,而是應該換種說法,譬如“召喚系統被人為打開”、“生命圖書館構成侵入事實”之類,然而酒精的作用讓Harley難以做出更多的思考,你看連“風撞開落地窗”這種事實在他腦內都能成立不是?

其實,如果他能多往窗外瞥一眼,就會看見一道黑影抱着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向遠處掠去,以及聽見那黑影的低語。

“靠我特麽也太倒黴了吧!?”

【貳】

早餐的香氣氤氲着整個餐廳,煎蛋和吐司散發着誘人的味道,陽光灑落一地,明亮親吻着所有的事物,春日的清晨,分外溫暖。

唔,好吧,家庭的氣氛,也還算……和樂?

“雖然這話說的有點晚,不過……那個……”

吞了口口水,黑崎一護斟酌着用詞,艱難的表達着自己的意思:“我知道你已經成為了可以有寵物的魔女法師,是高年級了,也選好了自己的寵物……先恭喜你……”

一筷子直接戳在煎蛋上,梳着馬尾的黑發少女冷冷的一挑眉:“一哥,恭喜的話你三個月前就說過了。”

“咳,咳咳,夏梨,我就是很好奇……你那個寵物,是怎麽回事?”嘴角有些抽搐,黑崎一護擡手,輕輕指向正端坐在桌子上,用爪子捧着片吐司認真啃着的生物。

白色的毛微微卷曲,柔順而慵懶地散在身上,千歲綠的眸子晶亮,眼神凜冽,有着漂亮曲線的身形矯健有力,尾巴時而左右甩打。

那生物渾身上下均散發出一種優雅又頗具威脅的氣息。感到自己被人指着,它沒有回頭,只是淺淺瞥了一眼。

“你說紅苕?丫就是一只白獅子啊,怎麽啦?”夏梨滿不在乎的道。

“你不覺得奇怪……?”

“奇怪?哦,當然奇怪!這家夥整天一副老頭兒的德行,哪兒有所謂的‘新生’狀态,我真懷疑他的真實年齡!”

“你該懷疑的是別的吧……魔女不都是養貓的嗎!?”

是了,這是讓黑崎一護最百思不得其解,近三個月來一直處于鬧心狀态的事情。F.N.C.學院在他們所培養的魔女們到了高年級,可以獲得“魔女法師”稱號時,會打開一個召喚系統,以供其選擇屬于自己的寵物——文明點叫使者。然而,自F.N.C學院創立的幾百年來,所有魔女的寵物全部都是黑色的貓……可是他妹妹的居然是一只白毛綠眼的獅子!

“我就愛白獅子,咋地?!”夏梨一伸手,抓住獅子的腰就把它攬入懷中,惡劣的笑着,親昵的用手上下撫摸着獅子的毛,“紅苕,對不對呀?”

黑崎一護心寒的看着在她手下明顯僵硬而無奈的獅子,下意識道:“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說我是怪異的魔女,那麽你,能在充滿陽光的餐廳裏吃煎蛋而不是喝紅色液體的血族又算什麽?正常的vampire?OK,這并不好笑。”她幹脆的扔掉筷子,拿紙巾擦幹淨自己的嘴巴,抱起紅苕毫不客氣的起身走人。

“學校有會,先走了。”

****

幽靜的走廊裏,回響着夏梨“踏踏”的腳步聲,還有某個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

“第十四、十五代血族是可以在陽光下行走,也是可以吃煎蛋的。”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還有吐司。”

“我知道啊。”随意的回答,把手背到腦後,她黑曜石般的眸子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波動。

“你,還在介意?”獅子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有些怪異的感覺,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哈?介意什麽?”她好笑的摸了摸獅子,看着它的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給它揉了揉。

“老實說,剛開始确實有一點不爽,沒辦法,誰叫你這麽奇特呢?當很多人長期很好奇的追問你,而一些自以為是的神經病拿看怪物的眼光看你時,再好的脾氣也會爆吧?不過現在我已經完全不介意了,況且你這麽厲害,挺給我争氣的啊!獅子又怎麽啦,比黑貓強一百倍呢,紅苕~”

“那麽……你為什麽生氣?”它在夏梨的懷裏,擡起頭盯着她。

“一哥刺激的啦,你知道的,我們成天鬥嘴,不生氣才不正常。”大咧咧的回答,她眼中盈滿笑意。

“夏梨,我想這不是真正的答案。”獅子甩了甩尾巴,“真正的答案”,它重複。

前進的腳步陡然停止,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微笑,低頭凝視紅苕,靜靜地道:“我不想讨論這個問題了,安靜一會兒好嗎,紅苕?”這是個命令,但更像請求。

“……好。”不知是不能違反主人的命令還是無力拒絕這個請求,獅子吐出一個含糊的音節,卻又遲疑着開了口:“最後一件事,可以嗎?”

“說吧,紅苕。”夏梨很大方的一揮手,你看其實她是個多麽好的主人啊!

“能不能……”十字路口突顯,它的聲音有幾分掙紮和惱火,憋在心底裏許久的話終于吼了出來,“別再叫我紅苕了!這個名字到、底、有、多、死、蠢!?”

它好歹也是一只獅子紅薯紅苕這種東西怎麽能跟它相比呢!因為“想名字的時候在吃紅薯所以順便起了這個名字”這樣的原因實在讓它想撞牆啊喂!

【叁】

“倉皇的鐘聲敲過十二下

凄厲尖叫被掐熄在喉口之上

冰涼指尖觸碰泛白的瞳孔

青色痕跡萦滿赤裸胸膛

長發于水中飄蕩,仿佛黑色水藻

大理石上黏稠的血液汩汩流淌

燃燒吧……火光中一切都将被帶往死亡”

尖銳的聲音,類似那種用指甲在牆上劃的刺耳,緩緩地念誦着大段大段的文字;森冷的地下室,青藍色的火苗燃在周遭的火把之上,映亮了慘白的牆。牆壁上挂着一幅幅血腥而詭谲的畫,畫筆塗抹下的是十字架,大火,還有暗紅的血,女人,黑袍以及破碎的肉塊。

一大群學生,抱着各自的黑貓,穿着統一的黑色長袍集結在這裏,聆聽這疼痛刺入骨髓的誦讀,臉上露着難掩的……歡笑。

是的,和這個肅穆凄涼恐怖的氣氛完全不搭界的是這群天真爛漫的姑娘們像在春游似的打鬧和說笑,完全忽視着臺上古板的老魔女,她被一陣陣爆笑刺激得臉皺巴得像個霜打的橘子。

肝好疼啊喂……

“夠啦老師別吓唬我們啦!”

“嘻嘻,我等這個比賽等了好久呢!”

“每年都要瞎扯一次,真沒勁啦!”

“嘿!年輕人!給我安靜!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參加獵殺魔女活動的開幕式~~”臺下響起一陣參差不齊的回答。

“好,很好,那麽,誰來跟我說一下,獵殺魔女這個活動的歷史原因,我要從莉莉絲時代開始的完全答案,這個問題,作為……期末考試成績的50%。”

老師扭緊了眉毛,報複性地掃視着一群臉色驟然發白的姑娘們,當然,其中的一部分人本就是白皮膚。然而不管那種膚色,幾乎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緊張起來。

這種東西盡管每年都要講……但問題是……每年她們都不曾用心去聽過!只是知道模糊的一點答案,要說完全,根本不可能……

“Claire?Athena?Ann?”她一連串叫了很多個人名,果然沒有一個人能給她完整的答案,她的目光游移,最終停留在夏梨的身上。

“Karin?”

認命地嘆口氣,夏梨往前走了一步,緩緩地開口:“魔女莉莉絲是撒旦的情人,因不滿上帝而跳入紅海,幫助血族該隐利用鮮血産生的力量來産生強大的力量供己使用,從而和血族結下不解之緣。魔女代代相傳,因為其觸碰到大量同天主教相抵觸之事,甚至威脅其統治,所以導致衛道者大肆獵殺……起先是中世紀……”她不斷敘述着冗長的歷史,眼眸裏慢慢彌漫出難言色彩,讓她看起來有些邪氣。

“以上是舊日史,現如今,衛道者仍然存在,因而……一年一度的獵殺魔女活動,是為了提高衆位魔女的警惕,避免過去的慘狀再次發生。OVER。”

老師對她投去贊許的目光,正要開口,卻被人打斷。

有着白皙皮膚和金色頭發的少女嚼着口香糖,頗為挑釁的環着手臂——她的黑貓吊在肩膀上,走到夏梨面前,輕蔑的道:“很棒的歷史記憶,可是,懂得這些這又什麽用呢?現狀是,衛道者已經和魔女和平共處,而獵殺魔女更是在每年魔女中進行的決鬥比賽而已,JUST A GAME,如果非說有什麽用的話,就是來區分強者與否……血統高貴和低賤的問題吧?”

夏梨看着比她高一頭的人,毫不在乎她的挑釁,唇角上揚,道:“哦,那希望在明天的獵殺中,你能安然無恙,別再登上死亡名單,像去年一樣,啊,好像還有前年,如果我沒記錯……當然,我想我記憶力比你好多了,就剛才我回答上這個問題而言,我親愛的艾薇兒。”

四周随即響起哄笑聲,顯然很多人樂見艾薇兒吃癟。

“你……!”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艾薇兒恨恨地退回去,不再說話。她肩膀上吊着的黑貓沖着夏梨呲了呲牙,發出一聲怪異的貓叫。紅苕從夏梨的臂彎探出頭,冷冷望着那只黑貓,然後突兀的一聲獅吼,然後……不光是那只黑貓,所有的貓都被震住了。

“嘿,紅苕……”夏梨撫了下它的頭,雖是制止的動作,臉上卻挂着滿意的笑……啊不,或者是得意。

氣氛一度十分尴尬,老師幹咳了兩聲,對于這兩個互相看不對眼很久的女孩的對峙,她也無能為力,只好岔開話題。

“好了好了,姑娘們,讓我們來再重複下獵殺規則……獵殺活動一共有七天,同一年級,每兩個人被分為一組,分別扮演獵殺和被獵殺的角色,當然,只要抓獲對方,并啓動十字陣形,即可判斷對方死亡,然後角色反轉。當然作為勝者的榮耀,你們也可以随性寫下對方死亡方式——但是親愛的,不要太過血腥,焚燒對一個魔女來講已經是最殘忍的了。如果沒有估計錯,年年都有重口味的方式發生……好了,下面,讓我們來抽簽分組……”

****

“Shit……艾薇兒那個白癡……!我是有多狗血,居然和她一組……”

冰涼的水花濺在臉上,盥洗室裏有一種薄荷的味道,夏梨擡起頭,水珠從她黑色的發梢上跌落,碎于水池……

『滴答……』

一股寒意從心口蔓延。她緩慢地直起腰,眯起了眼,望着鏡面中映出和她一模一樣的容顏,當然,除了銀白的發色和略顯慘白的面容,還有嘲諷的表情。

“你跑出來做什麽?”她狠狠瞪了鏡中自己一眼,竟有些微微喘息。

“很好,出離憤怒的狀态,這可不像你啊。”

“沒錯,拜你所賜,我狀态越來越糟。”

“要不,我代你參加獵殺游戲怎麽樣?神不知鬼不覺……然後你将永遠不用煩惱艾薇兒那個瘋女人,因為對付死魂,一個食靈陣就夠了——”

夏梨靜靜地望着鏡中的自己,随着她唇齒的開合,“食靈陣”三字飄至耳畔,腦內竟感應般自動想起那陣的畫法——哪怕之前她從未見過,咬住嘴唇,伸手扶額,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好讓自己清醒些。

“小夏梨,你要不要這麽做呀?不然,你和她打,說不定會是很麻煩的事情哦!”她的聲音帶着一抹蠱惑。

“麻煩?那個女人?”夏梨有點不屑,她很讨厭那個自己的這種一直很輕蔑的語氣。

“嘛,你可別小瞧了她,不然你問問你那只獅子,他一定也同意讓我代替你的~~”

“得了吧,它連你的存在都不知道。”

“呀咧,別這麽肯定,別忘了他是怎麽到你身邊的……好了寶貝兒,到底要不要讓我代替你,方法你懂的……你只要想一想——”

夏梨聽到一半,臉色有些發白,忍了忍,終歸冷冷瞥了那個自己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滾。”

作者有話要說:

必須感謝此文的校對,路喬荍,好基友,一輩紙!(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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