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時雨清忍着身子的不适,慢吞吞地往浴室走。

灰色質感的窗簾開了一條小縫,朦胧光線打在發頂形成一個小旋兒,而往下的漆黑處,堪堪可以看出他的脊背上的無數紅痕。

洗完澡赤/裸站在鏡子前,滿是水霧的鏡面朦胧反射出他蒼白的臉和殷紅的唇瓣。

他眨了一下眸,又驀地閉眸顫着睫毛不敢低頭看已經慘不忍睹的雙腿。

整理好衣裝,手指輕揉了一把臉,難過還沒有侵蝕心頭,就被手機的鬧鐘給強行驅散。

他迅速收拾好昨晚的東西走出酒店房間。

早上八點,冷霧彌漫,刺眼陽光透過雲層照耀在高聳大廈的鋪面玻璃上,碰撞之後反射進人的眼眸。

他微眯着眼睛站在酒店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側身坐入後排。

剛坐下沒幾分鐘手機那邊的人便火急火燎地打了過來,手機鈴聲是一首流行歌曲,是最近火遍大街小巷的歌曲,歌手也是最近當紅小生。

時雨清盯着手機上的備注停了好幾秒,直到前排司機以為是他沒注意到手機在響,提醒了一下,他才松開眉頭,跟對面接線。

“你是不是瘋了!?你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這種綜藝對你來說跟本沒有任何用處!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聞起洲得知他已經去往劇組的路上之後,氣得眼冒金星,腦門冒煙,心裏想了一下現在把人綁回來的可能性,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聲音溫和下來。

時雨清吃軟不吃硬。

“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去耀光娛樂作特邀導師,之後會有專業團隊……”

以他的能力做這家公司的導師綽綽有餘。

今年這一季度從國外回歸的也不光只有時雨清,還有一大批不知道閉關訓練了多少年的專業歌手。

人家一回國便跟圈內各大公司交接談合同,他倒是好,甩了經紀人一聲不吭來了這個破節目。

時雨清早猜到聞起洲會打電話過來,他身邊沒幾個朋友,也就聞起洲還會記得把自己從碩大的機場撈回去,并且還幫忙找住的地方。

手機音量被調小,時雨清皺着眉頭打斷他的話:“我也說了我不想去。”

“我是為了你好!你以為我是誰都想要幫嗎?現在國內男團膨脹,早就不如十幾年前景氣了,這檔節目我早就跟你說過,根本起不來什麽風浪,粉絲對于這種選秀根本不買賬,你去了也是給節目組的各種剪輯當炮灰的,況且你剛回國,人設被節目組毀了你還想重新唱歌跳舞嗎?”

對面有些氣急了,語氣中帶着跟人把話講不明白的煩躁感。

相對于對面的怒氣橫生,時雨清的情緒像是被開了一點縫隙而透進來的冷霧給蓋住似的。

他斂着眸子壓低聲音,眼神有些空洞:“我只是想見他。”

唇角揚起一個弧度,表情卻沒什麽變化:“你知道的,我早就不想在娛樂圈混了,等這個綜藝結束後,不管我會不會進入男團,我都會退圈,也沒什麽人會關注,到時候……”

聞起洲咬牙忍不住爆了粗口,真想把手旁邊的水扔過去給對方洗一洗腦子:“行,你想退就退,那你金主呢?你這麽光明正大的去找你的心上人?金主呢?你不管了?憑借他的勢力,知道你背着他勾搭一個剛成年的小男生,你跟程星熠一起卷鋪蓋滾蛋!”

聞起洲知道那個金主對他的掌控欲有多強,他不清楚那人是誰,只知道時雨清跟他認識了三個月,就差沒死在人床上了。最開始他擔心時雨清吃虧,還想幫忙調查對方的消息,卻始終從時雨清這個悶葫蘆裏翹不出來什麽話。

皇上不急太監急死。

“我昨天晚上好像跟他提結束關系的事情了。”從自己身上比之前更嚴重的暧昧痕跡來看,應該是自己說了什麽惹了他生氣的話。

能惹他生氣,估計也就只有這個了。

時雨清又歪頭補充:“雖然,他好像沒同意。”

“他如果同意早就同意了……非等你提出來?他那樣的人根本不會給別人主動權。”聞起洲有些無語:“……你就作死吧。”

他也想過,既然時雨清不願意說,他也不強求,畢竟是他的私事兒。

仔細想想也不複雜,一個賣身一個給錢的簡單交易罷了,能夠纏着金主要個資源什麽的當個鹹魚躺贏也是一種實力。

誰知道,什麽都沒有就算了,木頭找他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了。

他慶幸自己不是時雨清的親哥哥,也慶幸自己沒有心髒病。

“我奉勸你一句,及時損益,你現在的處境本身就不好,好不容易跟前公司解約,再惹了那位有權有勢的神秘金主,我也救不了你。”

時雨清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視線落在遠處大廈上的代言海報上,少年稚氣的面孔上多了幾分不顧一切的張揚,他又不自覺出神。

随後聲音有些自暴自棄:“你別管我了。”

聞起洲無奈道:“時雨清,別只想着自己,偶爾也登一下你之前的微博,我幫你把你前公司的賬號密碼要回來了,你知道也有粉絲會一直喜歡你嗎?”

時雨清挂了電話,回想着這句話,唇瓣愈發蒼白,本身就白皙的小臉褪去了血色。

別喜歡我。

他想。

他開始認真盯着窗外的風景看,經過大雨洗禮的城市透着冷氣,景物朦胧,一切都宛若虛幻。

沒過一分鐘,手機的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

他手指微微揉撚,身子側着仰躺在後座上。

海邊人群稀少,車速緩慢,時雨清昨晚被折騰得沒怎麽睡好,遲來地犯困令他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眼皮打架沒分出勝負,緩緩閉上了眸子。

車子晃晃悠悠,窗外景物如流線般劃過,少年歪着頭,蓬松的頭發一晃一晃。

“到了,下車吧。”司機喊着後面昏昏欲睡的人。

他睜開眼眸,眼底一片清醒,掃碼結賬走下車。

目光落在面前釉紅镂空花雕的門上。

門大開着,兩旁對稱的綠色藤蔓爬滿整個圍欄牆壁,深紅絢麗的玫瑰花摘種在門的兩旁。

走進宿舍大廳,樊生正坐在沙發上看着文件,聽到動靜瞟了一眼,門口處站在的少年裹着金色刺繡夾克,臉龐微垂,被遠處冷光照射,衣角閃着光影。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捏着灰色複古的行李箱,步履闌珊地往沙發處走來,距離拉近,被淩亂發絲遮住的眼角泛着一抹殷紅,琥珀眼眸深處蘊含着化不開的水汽,許是過度疲憊,眼底也帶着淺淡青痕。

“先把這個表格填了吧。”

樊生即便做好了準備,觸及到這張臉還是心下一驚。

不自覺吞了吞口水,把手指一張表格遞了過去。

是一張個人資料表。

時雨清沉默不語,坐在沙發旁,捏着筆一項一項填入個人信息。

宿舍大廳天花板上吊墜下來的水晶燈正亮着刺眼白光,光影打在他修長好看的手指上,随着寫字的動作,光影模糊晃動。樊生想,他去彈鋼琴應該也是個很好的出路。

“因為你來的比較晚,訓練生的宿舍和分組已經分配好了,第一次訓練你不用參加,平常可以在随便哪個組裏轉轉,等第一次訓練結果出來後重新評級分組,誰願意要你就跟着誰。”樊生輕聲解釋,掃着他的個人資料,聲音開始變着調子地震撼。

節目組同時邀請了亞洲歌王梁碩以及兩位知名女團出道的導師,餘下哪來的錢請來程星熠跟時雨清這樣潛力股選手的?

更何況光是海邊莊園的租金一天都要上萬,節目組這是準備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好。”時雨清填完表格,放下筆坦然接受這樣的安排,又忍不住挑眉問:“那要是哪個組都不願意要我呢?”

後天評級,只剩下了算上今天兩天的時間,他沒有表演機會,被已經滿員的隊伍選中的概率聊勝于無。

樊生接過資料,思忖着這種可能性有多大,同時盯着他說:“那就繼續輪,輪到誰願意要你為止。”

時雨清:“……”

樊生輕聲安慰:“不過你長得好看,也算是一個優點,不會沒有人要的。”

如果他,就沖着這顏值,都要死死地把人拉進自己隊裏。

樊生帶着他上了樓。

宿舍樓房布局适宜,房間雖小卻也窗明幾淨。

他進組較晚,僅巧剩下最後一間獨立宿舍。

宿舍白色牆壁上挂着一張撼動亞洲的新音樂專輯圖片,圖片由漆黑夜晚與錯落的墨粉色樹杈構成,畫面幽暗傷感,歌曲蠻有深意又帶有流暢旋律,成為風靡一時的流行歌曲。

藍色紗窗一旁放着節目投資商的冠名産品。

地面上除了一張放着棉被枕頭的床鋪外,還有一個藍色小沙發和圓木桌矮腳凳。

宿舍安排是固定的,相關人員檢查完行李箱之後,他把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在宿舍。

“節目組今天已經官宣了你的進組,有微博嗎?關注一下。”樊生坐在一旁提醒,又故作輕松道:“評論就不用看了,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後天PD和導師團會沒收你們的手機和零食,趁着現在有什麽事情趕快處理好。”

“嗯。”時雨清下載微博注冊了一個新號,關注了節目組的官方微博,點進去第一條,是沒有艾特自己的微博。

估計是沒找到。

底下評論掀起一陣浪潮。

【新來的訓練生嗎?長得好好康,不過為什麽現在才來?】

【希望關系戶不要拖累我們家哥哥。】

【不是吧不是吧你們真地以為這種節目沒有關系戶也太天真了吧,經過了那麽多選秀,粉絲怎麽不長記性呢。】

【呦呦,你家哥哥打人的事情準備裝死呀?】

【提名即黑,解釋:有個猥瑣男人想上你,你是不是要故作白蓮的嘤嘤嘤呀?那可能只有你這樣吧,反正我要一拳揍得他媽媽都不認識他。】

【歪樓了!這位哥哥似乎有些眼熟。】

……

評論區裏一陣氣憤辱罵,火焰氣息濃重,只有稀少幾人表示對新來的好奇。

樊生聯系了官方,微博編輯之後挂上艾特。

沒幾秒,私信被轟炸。

在國外那麽多年,經歷了太多事情,他倒是不怎麽在意私信的辱罵和誇贊。

退出了微博,把手機放桌子上充上電,剛走出門,樊生捏着文件站在門口。

時雨清往後退了一步:“還有什麽事情嗎?”

“如果現在沒事就直接去訓練室吧。”樊生說道。

時雨清點頭,說了聲好字,穿上旁邊準備好的訓練服,剛出門,又被負責人叫住。

時雨清茫然地看着他。

樊生臉微微有些泛紅,捏着文件垂眸,打着商量:“要不然還是換一件……高領的衣服?”

時雨清愣怔地轉身重新回到換衣間。

高大的穿衣鏡把他纖瘦颀長的身材顯露無疑。

訓練生的衛衣是圓領,剛好垂落在若隐若現的鎖骨處。

密密麻麻的紅色吻痕從耳垂緩慢順着脖頸往下侵犯,落至隐秘深處,讓人有種想要扒開查看的沖動。

他被吓了一跳,迅速換掉衛衣穿上了自己的休閑服,摸了摸脖子被咬得青紫的痕跡。

手指微晃,刺痛感讓他臉色蒼白了幾分,胃裏都開始翻滾。

他早上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澡,白皙的皮膚都泛着充血的紅,都沒有把那令人惡心的味道消除掉。

黑暗的房間內,窗簾緊閉,房間被漆黑吞噬。

站在暗影中的少年笑得肆意,嘴裏說着的話卻絲毫不饒人。

“哥哥,你哪裏疼,我幫你揉揉。”

那聲音似乎萦繞在耳畔,密密麻麻的宛如溫柔的絲線,沁着毒,透着戾,把人捆成一團,讓人透不過氣。

他的腦子被熏染的一片混沌,只剩僅有的一絲清醒再無力地做着抗拒。

直到門外的人叫他,他才從恐怖的回憶中反應出來,鏡子裏的臉龐蒼白一片,顫着瘦弱的身子,表情痛苦地揪着衣襟往門口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 家 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的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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