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許齊思再一次醒來, 是聽到耳邊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喊他。

他朦朦胧胧間睜開眼,就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與他靠得很近,手上似乎還拿了一個什麽東西。

許齊思下意識要伸手格擋, 奈何全身上下酸軟乏力,沒能拍掉那人手中的東西,只是擋住了他繼續往前的動作。

那人因此注意到許齊思醒來,盡可能平和道:“你醒了?”

許齊思攥着小毯子蜷縮在一角, 目光警惕,想讓自己表現得兇狠一點。

殊不知他燒得臉頰通紅的模樣根本沒有一丁點的威懾力。

對面那人無奈一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阮溫席正好從廚房出來。

“小七你醒了?”他端着一碗粥出來,見他狀态不對又問,“怎麽了?是身體實在難受嗎?”

見到熟悉的人, 許齊思比剛才要放松一些,但還是把自己縮在沙發的裏面,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易生見狀, 無奈地笑着說:“你家這小孩警惕心也太強了。剛剛我想給他量個體溫, 結果醒來後就差點把我的體溫計給拍掉, 還不肯讓我靠近。”

許齊思聽着易生的話, 這才後知後覺想起往他手上看,果然看見是一支體溫計。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因為發燒而運轉緩慢的大腦讓他弄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阮溫席走到他身邊, 解釋道:“這位是我讓李叔幫忙喊來的家庭醫生,之前在阮家有需要時我們都是找易生醫生來幫忙的, 可以信得過。”

許齊思重新往易生那邊看去, 消化了一會兒才終于理清阮溫席其實很簡單的意思。

或許是總愛窩在房間裏缺乏運動, 許齊思體質比較差, 一到冬天就很容易生病,所以在許家時也有常年配備的家庭醫生。

那位家庭醫生從許齊思十一二歲時就開始固定為許齊思看病,年紀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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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易生看起來才三十多歲的模樣,正值壯年時期,許齊思習慣了年紀大些的家庭醫生,一時間就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如今确認了身份,許齊思總算又放松一些,只是依舊保有面對陌生人的緊張與不安。

阮溫席也在這時坐回到他身邊,從易生手中接過體溫計:“小七先乖乖量一□□溫,等會易醫生幫你診斷一下,早點康複也少受些苦。”

聽着他安撫小孩一樣的話,許齊思略微有些不自在:“我知道的啦……溫席哥不用把我當小孩子一樣叮囑。”

阮溫席笑一下,沒有說什麽,又問:“我剛剛煮了點粥,等會兒吃藥前先喝碗粥墊墊。”

許齊思點點頭,接着又借助阮溫席攙扶的力道起身坐着,安靜測量體溫,乖巧回答易生的問題。

等一套流程結束,易生拿體溫計看了眼:“三十九度,體溫有點太高,不過沒有什麽太嚴重的其他症狀。等會兒先吃點藥看看,今晚再觀察一下,要是一直沒有退燒的跡象的話就必須要去到醫院去了。”

說着易生就從自己帶來的藥箱中挑挑揀揀,先配了一副藥出來讓許齊思吃。

許齊思全程都很聽話,先喝粥再吃藥,十分配合。

時間太晚,易生暫時在別墅的客房住下,阮溫席把人送過去,許齊思坐在客廳等他回來。

在聽到有動靜時他就往客房那邊的方向看去,看着走出來的阮溫席。

他眸底并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單純地看着阮溫席,坐姿端正,像是等着被領走。

阮溫席快步回到他身邊:“小七也回房間好好休息吧,為防止半夜又出什麽意外,今晚我在你房間裏陪你好不好?”

剛剛吃過退燒的藥,許齊思現在腦子都是混混沌沌的,只下意識地遵循本能點頭,輕輕地應了一個「好」。

阮溫席更是心軟,擡手揉了下他的腦袋,陪他一起回到房間去,看着他乖乖回到床上閉眼休息。

阮溫席怕他半夜發燒會反複,幹脆就不打算睡覺,在許齊思的房間裏開了盞小臺燈,拿自己的平板無聲地處理一些工作。

中途他幾次去試探許齊思的體溫,确認他發燒的狀況有漸漸緩解才稍微放了點心。

但不知道是不是許齊思的體質實在有些差,上半夜他的燒眼看着退得差不多了,到下半夜時又開始反複。

許齊思在睡夢中緊皺眉頭,像是實在難受得緊。

阮溫席給他量了次體溫,雖然有所反複但燒得不算太高,幹脆去端了盆水過來給他物理降溫。

溫涼的毛巾覆上額頭,許齊思原本難受的勁被緩解些許,朦胧間睜眼。

“小七醒了?”

阮溫席剛好收回手,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關切詢問:“是還覺得很不舒服嗎?”

許齊思停頓一下,反應了一會兒阮溫席再問什麽,之後才搖搖頭,輕聲說:“我沒事的。現在幾點了?”

阮溫席看一眼時間:“三點多,你再睡會兒吧,醒來就不難受了。”

他把嗓音放得很輕,帶着幾分安撫的溫柔,給人以充足的安全感。

許齊思卻心生歉疚:“都這麽晚了,溫席哥也去休息吧,我沒關系的。”

他擡眸看向阮溫席,或許是因為發燒難受,眼底暈着一層水汽,看着就是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阮溫席憐愛地揉了一下他的腦袋,繼續安撫:“你放心,等你這次燒退了我就去休息。不然我睡得也不踏實,倒不如在這裏照顧你。”

許齊思聽得心底一暖,軟聲道謝:“謝謝溫席哥。”

“不用跟我這麽客氣。”阮溫席笑一下,“快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

許齊思輕輕點頭閉上眼繼續睡覺,腦袋不自覺地往阮溫席手心的方向蹭了下。

像只乖巧聽話的小貓,不吵不鬧,只在無意識間散發自己的可愛。

阮溫席又在他的腦袋上揉了幾把,等他逐漸睡得安穩下來後繼續幫他物理降溫。

也不知是不是弄清了身邊人的身份,後續許齊思沒有再被折騰醒過,原本反複的低燒也一點點退下去。

等接近淩晨四點多的時候體溫已經差不多恢複正常。

阮溫席又待在他床邊觀察了一會兒,确認沒有再反複的跡象,才伏在他的床邊短暫休息。

于是等許齊思再醒來時,睜眼就看到了趴在他床邊還在休息的阮溫席。

這會兒許齊思已經退燒,思緒比發燒時要清楚得多,後知後覺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所以阮溫席最後還是照顧了他整整一夜嗎?

許齊思愧疚得不行,怕阮溫席繼續這樣睡下去也會着涼,起身想給他蓋張毯子。

但病還沒好全的許齊思渾身上下依舊酸軟,起床動作艱難,還不小心驚醒了淺眠的阮溫席。

“小七?”阮溫席幾乎是一下就恢複成平常的模樣,“醒了怎麽不喊我,還覺得難受嗎?”

許齊思搖頭:“我沒關系了。倒是溫席哥,怎麽不回去休息?”

阮溫席淺笑:“你都生病了,我當然要留在這裏照顧你。要不是我惹你擔心了,你也不至于到會發燒的地步。”

許齊思垂下眼睫:“不怪溫席哥,是我自己沒能照顧好我自己。”

阮溫席卻順着他的話繼續說:“所以我就更要好好照顧你了,不然病情反複,難受的可是你自己。”

許齊思小聲回應:“可、可是這樣也太麻煩溫席哥了……”

“怎麽會呢?”阮溫席擡手,往他腦袋上揉了一把,聲音始終溫柔,“我很樂意照顧小七。如果小七真的怕麻煩到我,就乖乖聽話,按時吃藥休息,讓自己早點好起來。”

許齊思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出哪裏不對,最後只好聽話點頭,由着 阮溫席繼續照顧他。

但許齊思的體質實在有些差,加上這幾天A市接連下了好幾場雪,氣溫變得更低,許齊思愣是又折騰了三四天天才終于恢複得差不多。

這三四的時間裏阮溫席對許齊思的照顧幾乎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一整天下來大部分時間都陪在許齊思的身邊。

他想畫畫的時候阮溫席就陪在旁邊遠程處理工作,适時提醒他休息。

他閑下來看書時阮溫席也會和他窩在一起安靜看書,互不打擾。

尤其是到了晚上,因為有夜裏病情反複的「前科」,阮溫席怕他睡覺會亂動踢被子導致再次着涼,又在他房間裏留了幾個晚上。

每晚都是等到下半夜确認不會再出事才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而到了早晨又總會在他醒來前回到他的房間。

今天許齊思病已經好得差不多,阮溫席督促着他上床睡覺後,才總算說:“那今晚我就先回去了?”

許齊思忽然有些不舍。

短短幾天時間他幾乎已經習慣了睡前有人陪他的感覺。

在家裏他生病時家人也會很盡心地照顧他,但許齊思總會以不想麻煩他們為由讓他們不要擔心,回去自己好好休息。

他的家人們不會違背他的意願,往往見他堅持就不會繼續留下。

像阮溫席這樣完全拒絕不了的貼心細致,許齊思是還第一次感受到。

他看着阮溫席就要離開的動作,張了張嘴,但什麽都沒有說,把話咽回去,點點頭。

不過他的小動作還是被阮溫席收入眼中。

阮溫席忍不住笑一下,主動問:“看小七的表情,是還有什麽話想說嗎?”

許齊思猶豫一下,還是搖頭:“沒事。”

阮溫席耐心道:“我說過的,你不用總是擔心麻煩我或是怎麽樣,有什麽話你和我直說就好,不用想東想西地顧忌那麽多。”

他語氣平緩,眼底還帶着幾分柔和淺笑,仿佛不管許齊思是想請求什麽,都會得到溫柔的包容。

許齊思不由得有些動容,又猶豫了小會兒,終于鼓起勇氣,紅着臉頰小聲問:“那、那你可以……再陪我一晚嗎?”

他微微低着頭,不過還是忍不住擡眼往阮溫席的方向投去一個試探的目光,眼底帶着一點小小的期待,又像是害怕自己的請求過分唐突,很快又被藏起來。

但就是這轉瞬即逝的情緒,輕輕地紮在阮溫席心底,不疼,就是有點癢,讓他忽然很想在他眼睫落下一個虔城的輕吻,又怕自己的舉動會唐突了那雙眼睛裏的幹淨純粹。

阮溫席迎着他稍帶忐忑的神情,溫柔一笑:“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作者有話說:

感謝「沈胖胖」x10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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