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護崽
陳真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坐車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可這會兒正值下班高峰,打不上車,陳真還是帶着蘇星落去坐公交車。
公交車上的人很多,蘇星落用高大的身體隔開人群,為陳真圈出了一塊地方,陳真站在裏面完全沒有人擠人的那種逼仄感。她微微擡頭看着蘇星落,男孩的唇角抿着,眼睛有些無神的看着窗外,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看着這樣的蘇星落,陳真心裏有一些後悔,她是不是太在乎自己的感受,卻不小心傷害了這個孩子。她好像把曾經那個會撒嬌,會微笑的小星星給弄丢了。
這時候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剎車,因為慣性陳真的身子忽的朝前倒去。蘇星落拽着橫杆擋在她的身前。陳真一下子撞進了蘇星落的懷裏,力量很大,撞得蘇星落悶哼了一聲。
等車挺穩,陳真趕緊退開:“沒事吧?是不是撞疼你了?”
“沒。”蘇星落抽着嘴角說,“踩我腳了。”
陳真一下被他逗笑了,本來有些旖旎和尴尬的氣氛瞬間消失的蕩然無存。
過了兩站,陳真拉着蘇星落下車,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倆人沒走多遠就進了一個老舊的小區。房子沒有保溫層,磚頭裸露在外面,突出的陽臺面上留下的都是歲月的痕跡。小區的綠化也不是很好,草坪上的雜草好像已經好久沒人修剪了,偶爾還有塑料袋飄在上面。
“你一個人住這裏安全嗎?”蘇星落說,“這裏連樓宇門都沒有。”
陳真笑了笑說:“安全的,姐姐可是很厲害的。”
聽她這麽說,蘇星落依然很不放心,為了躲着他,她寧願來住這種地方,也不願意回學校。
“別擔心啦。”陳真朝他揮揮手,“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我餓了。”蘇星落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能上去吃飯嗎?”
“這個……”說到吃飯,陳真還真有點兒發愁,她什麽都沒準備,給小星星吃什麽呢?他還那麽挑食……
蘇星落試探:“不行嗎?”
“行。”陳真咬咬牙,“姐姐給你叫外賣。”
陳真打開老舊的房門,房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廳。屋子裏收拾的很整齊,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蘇星落站在門口,看見鞋架上只有一雙拖鞋。
“不用換鞋了。”陳真也直接穿着鞋進屋。蘇星落拽住她,彎着腰從鞋架上拿下來拖鞋,放在她腳邊:“你換了吧,腳很累 。”
這個畫面突然又和陳真記憶裏那些發光的碎片重合,她不自覺的擡起手,按了按蘇星落的頭頂。
蘇星落擡起頭,沖她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好像一把金色的小錘子,把陳真花大力氣築在心髒外面的殼,敲得支離破碎。她突然很想不顧一切的抱他一下。
蘇星落環視了一圈,直接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到裏面空空如也。
“你平時自己不吃飯嗎?”蘇星落問,“怎麽什麽都沒有?”
說來慚愧,陳真在做飯上完全沒有天賦。讓她做頓飯與其說是做飯不如說是毀滅廚房。所以她總是在單位樓下吃碗面就算解決一頓,她哪會想到,小星星要來她這裏吃飯啊。
陳真拿出手機,準備點外賣。
蘇星落掐着兩袋面說:“別點了,我給你煮個面吃吧。”
“……好。”來學校這麽長時間,蘇星落總是挑食,還愛撒嬌,差點兒都讓陳真忘了,在家的時候,他早就被他媽媽培養成了全能型人才。
蘇星落把外套遞給陳真,搜刮了一遍冰箱,終于從裏面找到了兩個雞蛋,還有一小截蔥。他卷起袖子,露出勁瘦的手臂。一雙好看的手熟練的切好蔥花,先嗆了一下鍋,然後才把水倒進去煮面。這種操作對于廚房廢人的陳真來說,簡直嘆為觀止。煮個面還要這樣嗎?
沒一會兒,蘇星落就端着兩碗賣相特別好的面上桌了,面條瑩白又有光澤,湯裏飄着碎碎的油花,最上面還有一個圓乎乎的雞蛋。陳真都驚呆了,這個做飯是不是也遺傳啊?
“吃吧。”蘇星落放了一碗在陳真面前,“冰箱裏沒東西,只能做成這樣了。”
這樣已經很好了吧?陳真從來沒想到,看起來有些養尊處優的蘇星落有這種技能,她脫口而出:“你太厲害了,這以後誰給你當老婆,豈不是有福氣了。”
這句話不知道點住了蘇星落的哪個開關,他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他低沉的說:“嗯,以後我只做飯給我老婆吃。”
聞言,陳真心裏的某處酸了一下,她抽抽嘴角幹笑:“吃飯,吃飯。”
這碗面的味道出奇的好,陳真覺得比他們曾經吃的八十八的貴族面還要好吃好幾倍。不過再好吃,估計也是最後一次吃了吧。
飯後蘇星落自覺的去收拾,陳真不好意思只吃不做,拉住蘇星落:“小……我洗。”她又差點兒喊他小星星,她尴尬的抿唇,“你休息會吧。”
蘇星落也不跟她争,只是倚在廚房門口看她。
“怎麽?怕姐姐洗不幹淨啊?”陳真覺得這個氣氛很讓她難受,故作輕松的說。話音剛停,手裏的碗應聲而落,“啪”的一聲碎成了兩半。
“我去。”陳真懊惱的低喃。
蘇星落吐了口氣,推開陳真,利落的收拾瓷碗的碎片。陳真突然有一些錯位感,明明覺得蘇星落是個孩子,時刻都需要自己照顧他。可是這一刻,怎麽感覺他那麽高大,那麽讓人信賴呢。
收拾好一切,蘇星落拿起沙發上的外套:“那,我回去了。”
“好。”陳真說,“路上注意安全。”
蘇星落點點頭,緩步走到門口,手剛剛搭上門把手,就好像做了什麽決定一樣的停住了動作,他轉過身盯着陳真,低啞的說:“真真……”
“怎麽了?”跟在他身後的陳真回頭看了看客廳,“忘帶東西了?”
“我……”蘇星落深深的吸了口氣,咬了一下嘴唇:“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啊?”陳真愣了,她沒想到小星星會突然提這樣的要求。
看着陳真這樣的表情,蘇星落眼裏的光暗了下來,他以為也許可以……,他強扯了個笑容:“我開玩笑的。”說罷就轉身去拉門。
看着蘇星落落寞的樣子,陳真心髒每跳一次都抽疼一下,她不想考慮那麽多了,不就是一個擁抱嗎?她給他還不行,陳真往前邁了一步,從背後緊緊抱住蘇星落:“小星星……你別不開心。”
蘇星落一下子愣住了,身體好像被凍住了那樣僵硬,但腦子裏卻好像撥雲見日一樣。他的真寶主動抱他了,她不是讨厭自己。蘇星落轉過身,伸開雙臂把陳真死死地按在懷裏,好像小孩子抱着自己心愛的玩具。他低低的說:“真真,我……”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蘇星落鼓足勇氣要說的話,一下子擋了回去。氣的蘇星落太陽穴嘣嘣的跳,他拉下臉,有點兒氣惱的拉開門。
門口一個五十多歲的胖阿姨驚恐的瞪着眼睛看着他倆。
陳真好像燙手似的放開蘇星落,有些尴尬的揪揪自己的衣擺:“張姐,您怎麽過來了?”
張姐臉色不太高興的瞥了蘇星落幾眼,尖着嗓子說:“我說小陳啊,咱們租房子的時候就說好了,不能留宿陌生男人。”
“不是陌生男人,這我弟。”陳真趕緊解釋,“而且也沒留宿。”
張姐“嘁”了一聲,明顯不信,“倆人都抱一起了,還姐姐弟弟的什麽呀?你們年輕人就愛玩這些情趣。”
陳真感覺自己越描越黑,幹脆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您來是?”
“我來還是房租的事兒。”張姐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下個月房租我要漲三百,你要是樂意就交錢,不樂意就趕緊搬。”
陳真壓下心裏的火氣,畢竟這麽合适的房子不太好找,她好言好語的說:“張姐,您看咱們簽合同的時候都說好了呀,您怎麽說漲就漲了?”
“怎麽?我的房子我說了還不算了?”張姐不耐煩了,“你愛住就住,要是不住,後面一堆人等着呢。”
陳真壓了壓往上湧的火氣,拉着張姐走到沙發跟前:“張姐,您坐,咱們好好商量商量。”說着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張姐嫌棄的瞪了一眼陳真,大着嗓門說:“商量什麽?這有什麽好商量的?”
蘇星落心情本來就很差,現在看着他捧在手心的人低聲下氣的跟個胖女人打太極,心裏的火氣更是按不住。他沖過去對着張姐說:“你知不知道,你随便漲租金是違法的?”
張姐看見這個男生漂亮的眉眼愣了一下,接着鄙夷的白了一眼陳真:“吓我啊?告訴你,我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米都多。”她抱着胖胖的胳膊,又往沙發裏挪了挪,“有本事,你上法院告我去呀。”
“見錢眼開的肥女人。”蘇星落滿面怒容的咒罵了一句。
這話可一下子捅了馬蜂窩,張姐惱怒的站起來,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朝蘇星落扔過來:“我去你媽的,你個小白臉兒,也配在這罵我?”
因為距離很近,蘇星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胸口的衣服都濕了,下巴上也被甩了很多水。
陳真一下子急了,她用手摸摸蘇星落的下巴,關心道:“沒事吧?”
蘇星落死死地抿着嘴,微微低喘。要不是因為怕破壞他在真寶眼裏的形象,他就直接扇這個死女人了。
陳真看着小星星受委屈,氣也不打一處來。她轉過身,好像一直護崽的母雞把蘇星落擋在身後。
她好看的桃花眼中早就沒有了一點兒笑意,聲音冷硬的好像冰渣:“你漲房租就漲房租,你打他幹嘛?啊?”
張姐一直以為陳真是個好脾氣的人,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她強撐着氣勢,梗着脖子說:“你沒聽他罵我了嗎?還有沒有點兒家教。”
這話不光是打小星星的臉,打陳真的臉,這巴掌都要扇到她老師的臉上了。陳真心中的怒火一點點的蔓延,理智漸漸被燒成了一把灰燼。
“家教?”陳真冷笑一下,一把抓起沙發上的外套,用力的朝張姐的腦袋抽過去,“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是家教。”
張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抽疼了,發出了一聲嚎叫:“啊,你瘋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陳真一腳踩在茶幾上,手肘撐着腿,一副社會人的樣子:“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是不是?”陳真把手裏的衣服用力的扔在張姐頭上,提高聲調說:“你以為老娘怕你啊?”
張姐氣的眼睛發紅,一把甩掉罩在頭上的外套,戰争一觸即發。她惡狠狠的瞪着陳真:“你他媽個小賤貨,我看你是想找死。”
蘇星落怕陳真吃虧,往前邁了一步擋在她身前,冷着臉說:“誰想找死?”他身軀高大,給張姐帶來了很強的壓迫感。
張姐咬着嘴唇,有些狼狽,她嘶吼着說:“行,你們厲害。我的房子不租給你了,你馬上給我卷鋪蓋卷兒滾蛋!”
陳真抓起鑰匙丢在張姐身上:“你這破房子,老娘還不惜的住呢。”
張姐看着雙眼冒火的陳真 ,手腳慌亂的奪門而出。
蘇星落看陳真情緒有點兒失控,他拉着她的手說:“真真,別生氣了,咱們還可以找個更好的。”
陳真充血的腦子逐漸清明起來,她先轉過身詢問蘇星落:“剛才燙到沒?”
“沒有。那水不燙。”蘇星落看着陳真眼中滿滿的心疼,勾着唇角露出一個發自肺腑的笑。
陳真平複了一下情緒,像突然想到什麽一樣,軟倒在沙發上。支着腦袋心痛長嘆:“哎呦,我還多交了一個月房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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