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保護
陳真拉開門,外面男女老少站着差不多七八個人。
“你們是?”陳真搞不清情況,疑惑的發問。
一個有着滿身刺鼻香氣,打扮妖豔的中年婦女拽着一個小女孩走進來,尖着嗓子說:“我們是誰?你們家把人撞死了,就沒事了?”她把小女孩往前一推,“你看看這個孩子,這麽小就沒了爹媽,你們倒好,不道歉也不賠錢?”
小女孩嗚嗚的哭,看得陳真心上一陣抽痛。她知道這是被陳岩撞死那對夫婦的孩子。陳真無措的捏手:“我沒不賠錢,我弟這邊也受傷了,我只是沒來得及……”
“撞人的受傷了,就可以不賠了?”一個五十來歲的禿頂男人怒氣沖沖地說,“你們家其他人呢?都死了啊?”
這個時候蘇星落頂着一頭亂發,陰沉着臉出來,擋在了陳真身前。讓人窒息的劣質香水味嗆的他皺起了眉,低低的咳嗽了一聲。
蘇星落狠狠地瞪着剛才說話的男人:“你再說一遍?”他本就身材高大,站在這裏給人的壓迫感很強。
陳真看蘇星落發火了,伸手拽了他一把:“進去,你別管。”陳真不想因為這件事牽扯他。
“嘁,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子,這還輪不到你說話。”禿頂男人粗着嗓子教訓,“你們家大人呢?叫他們出來跟我說。”
陳真聽到這個男人罵蘇星落,心裏的火有些壓不住。她死死地拽着蘇星落,聲音冷淡:“你想說什麽?”
“賠錢。”男人中氣十足,兩個字說的理所當然。
陳真:“你想要多少?”
那男人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後的人:“這一個人怎麽也要賠一百萬吧,兩個人……就是兩百萬。”
本來在這起事故中,陳岩就是沒責任的一方,如今這些人就是在無理取鬧。陳真往前挪了挪,沖門口的一群人冷笑一聲:“兩百萬?出門左走,旁邊就是銀行,你們去搶啊。”
“你這小姑娘說的這叫人話嗎?你看看這個孩子。”妖豔中年婦女又推了一把哭成一團的女孩,開始賣慘,“以後讓她一個人可怎麽活?”
慘紅的指甲按在小女孩米白色的衣服上,刺的陳真氣血翻湧。
本來她看小女孩可憐,可現在看見拿着小女孩當幌子的這些人她就覺得惡心。
“你們闖紅燈害我弟撞車,這會兒還有臉找我要賠償?” 陳真氣的眼睛發紅。
最新的交規規定誰全責誰賠償,并沒有什麽賠償弱者這一說。陳真一點兒都不想跟這群人掰扯。她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冷冰冰地說:“請你們離開,誰賠誰還不知道呢?”
“艹你媽的,你們這是什麽不要臉的家庭?今天你賠也得賠,不賠也得賠。”禿頂老男人氣的開始罵罵咧咧,雙手也不自覺地揮舞起來,眼看就要打到陳真的身上。
蘇星落上前一步,抓住老男人的胳膊,聲音低沉如碎冰:“你動她一下試試?”說着用力往後推了一把。
那男人畢竟上了年紀,被年輕力壯的蘇星落推得打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男人滿臉震驚,他擡手指着蘇星落,雙唇嚅動但卻說不出話來。
“爸,你沒事吧?”老男人身後跳出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年輕人,扶着老男人的胳膊上畫着亂七八糟的紋身。
年輕男人轉過臉惡狠狠地看着蘇星落,拉着嗓子說:“你他媽的,居然敢打我爸?我看你是嫌自己命長了?”說着就沖上來跟蘇星落扭打在一起。
場面瞬間混亂成一團。妖豔中年婦女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痛哭:“哎喲,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撞死了人不賠不說,還打人……”
旁邊的小女孩也被這樣的場面吓得哇哇大哭。
另外的一些男人也都圍着蘇星落幹架。蘇星落也身手矯健,以一敵三。陳真從來沒想到,那麽乖的蘇星落居然會跟別人打架。這都怪她,到底還是把這孩子牽扯進來了。
蘇星落一腳踹翻那個滿臉橫肉的男子,重重的喘息,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累的。陳真急的沖上來拉他,想把他帶離這裏:“別打了,你會受傷的。”陳真的語氣裏帶着一絲焦急。
在蘇星落停手的瞬間,一群人沖上來把他和陳真團團圍住。他們已經打紅了眼,幾乎都失去了理智,也不管陳真是個女人,舉着拳頭就胡亂招呼。蘇星落怕陳真受傷,轉過身抱住她,用自己的後背擋住衆人的捶打。
“去你媽的,不是厲害嗎?”
“打死你們這對狗男女。”
……
一句句污言穢語在陳真的耳畔充斥,她能感受到落在蘇星落身上的拳頭,一拳一拳的比打在她自己身上更疼。陳真氣的要失去理智了,她想沖出去踹死這些人,可是蘇星落抱得太緊,讓她無法動彈。
陳真用力的推蘇星落,心疼的要哭:“你放開我,小星星。”
蘇星落不光不放手,還把她又往懷裏攏了攏。
突然“砰”的一聲,摻雜着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陳真的頭頂之上響起。她聽見蘇星落覆在她耳畔的低哼。
所有人都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停下了動作。
蘇星落頭發上濡濕,緊接着就有鮮血順着他的額頭流下來。刺目的血紅讓陳真不由自主的顫抖,她一瞬間有些喘不上氣,心上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
蘇星落用手抹了一把額頭,臉色發白,看起來有些虛弱。
陳真心疼的要發瘋。
她回頭狠狠地瞪着手裏拿着半截玻璃瓶,滿臉橫肉的男人,不等男人反應,陳真擡腿給了他一記側踢,男人倒飛着撞在了門框上,身體好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在地上。
陳真從前說過她學過跆拳道并不是假話,她不光學過還是個中好手。
旁邊的人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如炸窩的鳥一樣慌不擇路。
“媽呀,出人命了!打死人了!”
“這有人管沒人管?這女人瘋了……”
……
一群人有叫的,有哭的,有嚷的,但不管怎樣,都不能讓陳真打消想打死他們的沖動。
“我告訴你們,要是他有事兒,我就讓你們都陪葬。”陳真的話猶如磨快的刀鋒,一點兒都不作假。
說罷陳真拉着蘇星落坐在沙發上,根本不去管那些礙眼的人。陳真急促的小聲喘氣,仿佛她稍稍用力呼吸心裏的那種痛感就能要了她的命。
陳真顫巍巍的把白色的毛巾按在蘇星落的頭上,沒一會兒血紅就洇濕出來。
陳真害怕的全身發抖,她從來沒有這麽怕過,眼淚不由自主的往外湧,她真的疼死了。
陳真輕輕的給蘇星落擦掉額頭上的血跡,哽咽着問:“小星星,特別疼吧?你別怕,別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遭遇了水逆,這幾天哭的比她前二十多年的總和都多。
蘇星落用自己的手背給陳真擦擦眼淚:“真真,你別哭,你一哭我就好疼。”
“好。”陳吸着鼻子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子,“我帶你去醫院。”
陳真特別的後悔,為什麽自己昨天不狠心一點讓他離開呢?為什麽早上要開門,小星星明明拉着她的……
她感覺自己就是個災星,一夜之間家沒了,現在小星星又受傷了,陳真難受的不知道該怎麽發洩。
門口的一行人看陳真這麽無視他們,其中一個女人不滿意的嚷嚷:“你打了人,就想這麽走了?你做夢,我們要報警。”
陳真偏過頭,剛哭過的眼睛亮亮的,但滿眼都是涼薄:“你報,你們私闖民宅,打傷了我男朋友,我看警察到時,管還是不管?”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了主意。最後還是那個禿頂老男人放了句狠話:“行,你給我們等着。”說罷,就拖拽着地上受傷的男人随着一行人離開。
陳真扶着蘇星落剛下樓,就碰見了急急趕來的唐卓。
“怎麽回事?”唐卓看着陳真和蘇星落身上的血跡,擔憂的問。
陳真帶着鼻音,聲音不正常的顫抖:“趕緊帶他去醫院,頭被打破了。”
蘇星落腦袋上的口子整整縫了八針,身上還有不同程度的軟組織挫傷。醫生建議他住院,可是蘇星落死活都不肯。從他看到唐卓的那一刻起,心裏的危機感就不停的蔓延。
“小星星,你聽話。”陳真勸他,“住院你就能早點好,我也放心。”
“不,我要陪着你。”蘇星落坐在治療床上滿眼的倔強,“萬一那些人再去找你,你一個人怎麽辦?”
面對着這樣的蘇星落,陳真毫無戰鬥力,她只能軟下聲音說:“他們不會再來了。”
“你怎麽知道?”蘇星落伸長胳膊把陳真抱住,“我得保護你,不能讓別人欺負你。”
陳真是站着的,比坐着的蘇星落高一些。她攬住蘇星落的肩膀,愛憐的摸着他的脖子,喃喃的說:“沒人能欺負我,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有你了。”
這時候辦好手續的唐卓走進來,看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眉峰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手續辦好了,讓他住院吧。”
聞言,陳真轉過身,松開抱着蘇星落的手,低低的說:“麻煩你了。”
蘇星落面色不虞的盯着唐卓,感覺這個人就是搶他寶貝的強盜。他腦袋往前伸了伸靠進陳真的懷裏,聲音有些低啞:“真真,頭好疼。”
這句話一下子把陳真的注意力都拉回到蘇星落的身上,陳真彎下腰看着他的腦袋:“怎麽疼?我去叫醫生。”說着就要走,蘇星落勾着胳膊把她拽回來,沖她微勾了下嘴唇,低低地說:“你親我一下,就不疼了。”
這個臭小孩又開始撒嬌了。
陳真無奈的笑了一下,捧着他的臉,在他包滿繃帶的額頭上烙上一吻。
蘇星落非常不滿意,勾着陳真的脖子就要吻她的唇。
陳真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他,畢竟唐卓還站在旁邊呢,他倆這樣不太合适。她淡淡地說:“不許胡鬧了。”
蘇星落宣示主權似的抱着陳真的腰,他偏過頭,看着不遠處的唐卓,整個表情幼稚的不能再幼稚了,好像比別的小朋友多吃了一塊糖似的洋洋得意。
唐卓瞥了他一眼,從鼻子裏擠出了一聲微弱的輕嗤。
這個時候唐卓的電話響了,他一臉凝重的接過電話對陳真說:“你弟那邊有變化了。”
陳真一聽慌忙退出蘇星落的懷抱,着急的囑咐:“小星星,你乖乖的待在醫院,我一會兒就回來。”說罷,也不等蘇星落反應,就跑了出去。
蘇星落伸了下胳膊,想要拉住陳真,可奈何她走的太着急,蘇星落的手只在空中輕輕地握住。
他有點着急地跳下治療床,腦袋瞬間有些眩暈:“真真,你等等我,我不住院。”他喊了一聲。
唐卓一臉嚴肅的回過頭:“你能不添亂嗎?她已經焦頭爛額了,還要抽出大把時間管你?你能不能成熟點兒?”
聞言,蘇星落一下子愣在原地。看着唐卓遠去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來虞可的話“你能不黏着真真嗎?”
他做錯了?他只是想陪在真真身邊。
蘇星落退回治療床,倚靠在床邊,雙眼仿佛蒙上了薄霧,陷入沉思。
——“你是個男人,将來是要被依靠的,你不能永遠當個小孩。”
——“真真為了給你擠時間,每天二三點才睡……”
——“還要抽出大把時間管你……”
無數個聲音在蘇星落腦子裏回蕩,他以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對陳真好,可原來都成為了陳真的負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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