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你……”席亭舟喉結滾動, 聲音格外低沉,“先起來。”

方星泉小心髒砰砰直跳,見席亭舟耳朵尖緋紅, 并未立刻推開他,不由大着膽子伸手環住對方脖頸,溫熱的手臂貼上席亭舟體溫偏低的脖頸,引起一陣顫栗。

席亭舟呼吸驟然發緊, 擡手想推開少年,可手指觸碰到對方柔韌的腰,又即刻觸電般抽回,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眼中竟閃過一絲慌亂。

雙手不知該放何處, 好似少年身上每一處皮膚都熱得燙手。

“席叔叔,我錯了, 別生氣了好不好?”方星泉放軟聲音, 明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常年偏低的體溫,仿佛遇上一場高燒, 燙得厲害。

席亭舟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攥緊,青筋鼓起, 面上卻一派沉穩。

方星泉心頭開始打鼓,兩條白皙的長腿被辦公室內的空調吹得有點冷,憋着一口氣的勇氣, 伴随時間推移逐漸漏氣, 血色由脖頸兒蔓延上面頰。

他坐不住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 方星泉正打算落荒而逃, 辦公室門忽然從外面打開, “亭舟, 我聽說你帶了個小帥哥……”

“砰!”一本書重重砸中門板。

席亭舟厲聲喝道:“出去。”

林辰被從天而降的書本吓了一跳,旋即聽見表弟淩厲的聲音,席亭舟鮮少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乍的一聽壓根沒反應過來,握着門把手傻愣在原地。

午後陽光正好,透過偌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為辦公椅上的兩人鍍上一圈金色的光邊,美得宛如一幅驚心動魄的油畫。

少年身着寬大的白色襯衣,皮膚白得發光,微微側頭望過來,正好露出他纖長潔白的後頸,琥珀色的眼睛明澈透亮,仿佛價值連城的寶石,鼻梁上紅色的小痣,同他殷紅的唇色相得益彰,勾魂奪魄。

林辰足足愣神半分鐘才在嚴秘書的提醒下回過神,再扭頭僅剩下厚重的大門,摸摸發癢的鼻子,開口問:“那是亭舟的小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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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秘書面無表情回答:“席董的私事,我不清楚。”

不愧是席亭舟的人,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

三分鐘後,席亭舟打開門,“什麽事?”

林辰扭頭朝裏面張望,空無一人,應該在席亭舟休息室裏,不禁揶揄:“真鐵樹開花了?藏這麽緊,我都不給看。”

席亭舟冷冷瞥他一眼,盡管寬大的辦公桌将方星泉腰部以下遮擋得嚴嚴實實,可一想到方星泉剛才的模樣被旁人看了去,心中仍然不快。

“周末你會見到。”

林辰挑了挑眉,“裏面那個是你認定的未婚夫?”

席亭舟颔首,“嗯。”

“年紀太小了。”林辰不贊同地說。

席亭舟淡淡反駁:“我不介意。”

林辰忍俊不禁,“你當然不介意,人家小朋友介不介意比較關鍵。”

“說正事。”席亭舟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林辰哈哈大笑,“好好好,說正事,北城那塊地,傳聞政府有意大力開發。”

席亭舟眉心微蹙,“哪裏聽來的?”

“酒桌上。”林辰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眼神。

席亭舟神情不怎麽贊同,“那塊地公司評估過,開發的可能性不大,價值不高。”

林辰這次格外篤定,“評估是三年前的事,政策瞬息萬變,如今不少聽到風聲的人都在準備下手,「念遠」要是成功拿下那塊地,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語。”

他講得意氣風發,言之鑿鑿,畫餅技能點滿,作為決策者,席亭舟不可能腦子一熱,跟着他胡來。

思索片刻,席亭舟烏黑的眼珠凝視他,“既然如此,這個項目交給你負責,重新做一份評估和前期調研,策劃書寫好交給我。”

林辰怔忡半秒,打算繼續游說,“亭舟,做這些沒用,重要的是誰能得到最新消息。”

席亭舟用眼神壓下他激動的情緒,語調依舊平靜,“是,這很重要,但你也不能确保你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不是嗎?”

林辰張了張嘴,捏緊拳頭,賭氣似的說:“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和謹慎做決策并不沖突,只要你的策劃書足夠有說服力,我自然會支持你。”席亭舟耐心勸道。

林辰看了看他,頗為惱火地說:“你真像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古板無趣的老男人,你對象究竟怎麽看上你的?”

席亭舟眉頭緊皺,面色鐵青,一副暴風雨即将降臨的架勢,林辰趕緊溜了。

一分鐘後,席亭舟轉頭問嚴秘書,“我老嗎?”

嚴秘書面無表情回答:“您還不到三十歲,很年輕。”

席亭舟又問:“我古板無趣?”

嚴秘書一本正經:“世界上哪有比工作更有趣的事。”

席亭舟眼神贊賞地打量嚴秘書,“你來這麽長時間,工資該漲一漲了。”

嚴秘書不卑不亢,“多謝席董。”

一旁董事辦的同事們見狀,暗暗朝嚴秘書豎起大拇指:牛啊,悶聲幹大事,面無表情把彩虹屁吹上天。

——

方星泉臉上的熱度仍未消退,揉了揉自己屁股,嘴上罵罵咧咧。

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被打-屁股,羞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紀家夫妻自诩高等人,不會随便動用暴力,在他們看來那是下等人幹的事,他們更傾向于精神折磨,冷暴力,語言攻擊,或者面壁思過。

方星泉到方家,已經十五歲,長得比周慧萍高,和方輝相當,他們更不可能打他。

方家樓下帶孩子的家長很多,方星泉見過不少家長收拾孩子,擡手接連好幾巴掌落在屁股上,小孩兒哇哇大哭,彼時他不覺得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哪料,他也會成為哇哇大哭的孩子之一。

“弄髒你的床,看你怎麽睡!”方星泉氣鼓鼓地撲上席亭舟休息間的大床。

之前席亭舟讓他休息,他沒敢碰床,坐在椅子上打盹兒,一覺醒來脖子怪酸疼,他體貼席亭舟有潔癖,席亭舟竟然恩将仇報!

方星泉小狗撒歡似的亂滾,把整潔幹淨,一塵不染的床鋪弄得亂糟糟,又鑽進被子裏試圖留下自己的氣味。

磨着牙齒,惡狠狠報複,“難受死你!”

額頭布上細密的薄汗,方星泉累了,枕在柔軟的枕頭上大喘氣,鼻子聳了聳,不由自主被一股熟悉的氣味牽引,回過神,整張臉徹底埋進枕頭裏,鼻間充斥着席亭舟的氣息。

熱意翻湧,他的臉頰,耳朵,脖子紅透了,但他舍不得挪開,甚至蹭了蹭枕頭,仿佛在蹭它的主人。

“好香。”方星泉低聲喃喃。

靈魂得到片刻安寧,他好似躺在夜晚一葉扁舟上,枕着一江春水,晃晃悠悠酣眠。

席亭舟工作告一段落回到辦公室,祝理拿着文件袋從外面回來,額頭上汗涔涔。

“快給我喝口水,累死了。”祝理忙着調查偷拍,又要兼顧本職工作,一個人快劈成兩個人用,夏日炎炎,愣把他跑瘦兩斤。

大口大口灌下水,祝理總算活過來了。

席亭舟翻看他帶回來的文件,“藏得挺深。”

偷拍調查結果基本沒啥可看,狗仔拿錢辦事,關于給錢的人,對方并未露面,當初打給狗仔的號碼已經是空號,打錢的賬戶同樣調查不出有用的信息。

泥鳅一樣滑。

席亭舟随手把文件扔到桌子上,“查下我身邊的人,提前派狗仔過去蹲點,想必知道我的行程。”

祝理詫異擡頭,表情嫌惡,“媽的,真惡心,別讓老子逮到。”

席亭舟餘光瞥見另一個文件袋,伸手打開,掉落一桌子照片,全是他,眼神陡然陰沉,“誰在調查我?”

祝理一拍腦門兒,“你說巧不巧,對方找的人和我是同一個,咱不僅是老客戶,還是大客戶,人家特意賣我一個面子,告訴我的。”

“就這小子。”祝理扒拉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擱臺上跳熱舞,底下群魔亂舞。

“誰?”席亭舟确定不認識。

祝理心虛瞟他,席亭舟眯了眯眼,“坦白從寬,不扣你工資。”

“好嘞!老板大氣!”祝理拍拍胸口,朝他豎起兩根大拇指。

“楊老爺子的老來子,楊樂安。”祝理緩緩道來,“事情得從您和賀總喝酒那天說起。”

席亭舟聽完全部,頭頂黑雲壓城,陰測測道:“所以因為你沉迷游戲,忽悠星泉大晚上一個人去接我?”

祝理瑟瑟發抖,我說了那麽多,合着您只聽到了這句嗎?

“你工資沒了。”席亭舟冷聲道。

祝理險些哭出來,說好了不扣工資呢?再說方先生作為成年人,別說接您,就是玩樂也去得啊!

灰溜溜離開辦公室,祝理感覺自己得給老林打個電話訴苦,談戀愛的男人太可怕了。

席亭舟輕輕推門進入休息間,方星泉蜷縮在被窩裏睡得面頰紅撲撲。

“也不怕呼吸困難。”席亭舟見方星泉面朝下趴着睡,露出小半張側臉。

走上前替小孩兒拉下被子,推了推方星泉肩膀,“別趴着睡。”

方星泉不高興地哼哼,轉過頭抱緊枕頭蹭了蹭,毛茸茸的腦袋,像極了被吹炸毛的狗崽。

席亭舟失笑,想到祝理說方星泉及時出現趕走楊樂安,又宣稱丢了價值不菲的手表,讓楊樂安進了趟局子,雖然楊家很快把人撈出去,但對于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而言,第一次吃悶虧,氣得肺都快炸了。

這不,估計以為送他進局子的是自己,畢竟楊樂安擅自闖入的是他的包廂,找人調查自己,若是個普通人,恐怕準備狠狠收拾一通,以解心頭之恨。

伸手替少年理了理淩亂的發,席亭舟眼中笑意漸深,“小瞧你了。”

往日裏乖巧可愛,人畜無害的小狗,為了自己露出利爪與尖牙,怎能不叫人動容呢?

或許賀酒說得對,既然選擇和方星泉在一起,作為年長的一方,他應該主動邁步,有所行動。

——

回去的路上,方星泉偷摸觀察席亭舟,毫無預兆同人四目相對,驚得瞪圓眼睛。

“有話直說,看了我十五次。”席亭舟專注開車,餘光捕捉到方星泉的反應,活像炸毛的小動物,可愛極了。

“哦,我睡了您的床,您不生氣嗎?”方星泉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指。

席亭舟聞言略為意外,不禁反思自己往常的行為,是否太過拒人千裏之外,令方星泉不敢靠近。

“不生氣,我讓你進去休息,你不睡床睡哪裏?”席亭舟腦中閃過方星泉一開始坐在椅子上「釣魚」的畫面,握住方向盤的手,漸漸收緊。

是這樣嗎?方星泉驚訝擡頭看向男人。

前方紅綠燈,席亭舟伸手揉了揉方星泉的腦袋,“別胡思亂想。”

為席亭舟這絲溫柔暗自開心的方星泉,于次日清晨收到一份計劃表格,“脫敏治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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