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該敬茶了
他過來了……他過來了……他過來了!
哭到一半的婉婉聽見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再看見紅色外那一道模糊的身影,緊張得連呼吸都停了。
手指發着顫,瞥見那人遞過來的喜稱,婉婉一下閉緊了眼。
頭頂一輕,蓋頭被挑開。婉婉的心也懸到了頂端,瑟瑟發抖宛如一只待宰的小鳥。
室內一陣沉默。
婉婉久久等不到那人下一個動作,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終于忍不住睜開眼。
沒有她想象中佝偻委瑣的老男人,也沒有色眯眯急不可耐的大色鬼,只有一個年輕俊俏的郎君,正蹲在她面前好奇地看着她。
見她睜眼,這人才露出個笑,“原來是只愛哭的小花貓啊!”
什、什麽小花貓?這個人在說誰?
婉婉下意識往後退,沒在房裏看見別的人,才驚慌道:“你是誰?唐、我夫君呢?”
唐枕本來有些緊張,看小姑娘這麽慌亂害怕,他反而鎮定了,站起身,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唐枕,你沒聽出來我的聲音嗎?”
唐枕?他是唐枕?可唐枕不是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老男人嗎?
婉婉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剛剛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她于是縮得更緊了,生怕惹怒這個惡名在外的大纨绔。
唐枕沒想到她會這麽害怕,原來自己的名聲已經差到可以吓壞小姑娘了嗎?還有,什麽被掏空了身子的老男人,他這麽年輕英俊,究竟是誰在外頭瞎傳?
唐枕覺得自己很冤枉。他明明是個潔身自好守身如玉五講四美的好青年啊!
可看着這個縮成鹌鹑的小姑娘,唐枕又默默嘆了口氣。
換做另一個世界,這個年紀應該還在上高中吧!
“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小小年紀你知道什麽叫掏空身子?”
他不生氣嗎?聽出他語氣溫和,婉婉悄悄擡起腦袋。
龍鳳喜燭照得屋裏亮堂堂的,唐枕的模樣在燈火映照下愈發俊美溫和。婉婉形容不出他的眼神,只知道在他的目光下,她繃緊的心神緩緩放松,莫名覺得這個人很好說話。
于是婉婉小聲道:“我知道。嬷嬷都教我了,就是又行房又喝酒,還和好多人一起,次數多了,精氣神就被掏空了。”
噗呲!她面前的人先是輕笑,然後是大笑,哈哈哈笑了好久,笑得婉婉膽子也大了,甚至後來她都有些生氣了,這夫君怎麽回事?作甚笑話她,她明明沒有說錯!
婉婉不覺鼓起了臉,她實在有些氣惱,可面前這個人是她丈夫,她已經說了不該說的話,不能再違逆他。于是婉婉只能憋回去。
為什麽,為什麽嫁做人婦這麽難?
婉婉覺得很委屈,可究竟為何委屈,她也不明白,只能抱着膝蓋縮在最裏面。
一個可憐巴巴的小花臉。
唐枕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再看她一眼。最後他憋着笑,故作淡定道:“小妹妹,外頭還有賓客等着我去敬酒,我先走了,這屋子裏有扇門和耳房相通,你先去洗漱,之後便歇息吧!”
想了又想,自覺沒有別的需要交代,唐枕幹脆利落出去了。
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屋子裏又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婉婉小心翼翼探出個腦袋,發現那人确實走了,屋子裏确實只有她一人,才大大松了口氣。
在發現唐枕沒有傳聞中那麽可怕後,婉婉心裏的恐懼漸漸散去,終于有勇氣探索這間陌生的卧房。
這間屋子好大,比她家中五個閨房加起來還大。一應擺設布局都分外精巧,多寶架上随意一個擺件就價值不菲。雖說早就知道唐家富貴,可真的見識到,還是讓婉婉大開眼界。
婉婉挪動步子往外間走,餘光忽然瞥見身側有個影子,她吓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過去,才發現那竟是一面銀亮的鏡子,照得人影纖毫畢現,自然也照見了她一張花貓似的臉。
原來因為她今日哭得太多,淚水将妝面沖出一道又一道溝壑,莫說唐枕,連她自己都看不出原先是什麽模樣了。
難怪那人喊她小花貓,還要笑話她。
婉婉扁了扁嘴,想起唐枕的話,又找了一圈,終于在一張軟塌旁找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門,推開來看,裏頭卻別有洞天,跟平常的耳房大不相同。
她擡腳邁了進去,像是走進了另一片天地。
有轉一下就冒出熱水的開關,有按一下就擠出香乳的瓶子,還有碰一下就能自動沖下去的恭桶……
婉婉新奇極了,她忽然發現,那個纨绔好像跟傳聞中又不一樣了。
……
屋頂下,婉婉在耳房裏四處敲敲打打,屋頂上,唐枕抓着個果子啃得咔咔作響。
說什麽去敬酒,不過是托詞,唐枕只是想給那小姑娘留點獨處的時間。想來他那間豪華獨立衛浴,多少也能轉移點小姑娘的注意力吧!
“哎,沒有電就是不好,熱水要廚房燒好再通過管道流過來,還不能全天供應。”沒有工業化,沒有相關産業,唐枕腦子再厲害,也沒法把現代的一切都複現出來。更何況他還不是那種天才。
所幸他對現在的日子還算滿意。
前院那邊,遠遠傳來賓客宴飲的熱鬧,頭頂之上,一輪月亮又圓又胖。
唐枕身邊扔了一堆果核,又吃了不少酒菜,酒飽飯足後就覺得有點困了。
算算時間,小姑娘就是洗個八遍澡也該弄好了。
于是唐枕從屋頂翻了下去,推門而入。
案上喜燭已經燒了過半,燭淚絲縧一樣垂下,像是開了一朵朵小花。
擺滿了點心香果的桌旁,紅衣小姑娘腦袋一點一點,每次将要磕到桌面時又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然後端正坐直,再重複以上動作。
沉重鳳冠下,她一張洗淨後的小臉非常秀美,只是尤帶稚氣,因為嬰兒肥而微微鼓起來的臉頰,看上去很好捏。
原來小花臉長這個模樣。
唐枕一想到還要耐心等她長大,就有些惆悵。
可這又能怪誰呢?怪父母?此世父母一心一意為他好,25歲,在這個世界确實算是老光棍了,只有那種娶不上媳婦的才會拖到這個年紀;怪小姑娘?在這種時代背景下,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是身不由己,甚至于嫁給他還是大受委屈了。
思來想去,最終只能怪自己了。
唉!都怪自己人品太好素質太高,要是換個人,有這樣的身家背景,早就妻妾成群逍遙快活了!
再一次嘆息自己生錯時代的唐枕做好了心理建設,邁步走了進去。
小姑娘實在太困了,連他推門走到身邊都沒察覺,直到唐枕用力敲了敲桌子,她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小學生似的端正坐好。
“這麽困還不去睡,不是讓你洗漱完就去歇息了嗎?”
雖然知道這個纨绔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可是面對這個陌生的夫君,婉婉還是很緊張。
她垂着頭,絞着手指,老老實實道:“我們,還沒喝合卺酒。”
唐枕一怔,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門。
他立刻提起桌上的酒壺,趕緊倒了兩杯一人一杯。這酒度數低,跟現代的學生飲料差不多,倒不怕小姑娘喝了對身體不好。趕緊喝完讓小姑娘睡覺去。
而在婉婉眼裏,他這麽急切的動作只有一個目的。
輕輕咬着唇,婉婉心想:果然是傳聞中的色中餓鬼。
可與此同時,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對即将發生的一切又緊張又恐懼。
一杯酒下肚,第一次喝酒的婉婉卻什麽滋味也嘗不出,只覺得心髒撲通撲通似乎要跳出來,渾身上下猶如将要上刑場般緊繃又僵硬。
身前投下一道陰影,那個高大的男人欺身而來,婉婉不敢看他的臉,只盯着他伸過來的手,像是刑刀将要落下般害怕得閉緊了眼。
下一刻,頭上一輕,婉婉聽見他嘆息着說,“這麽重,難怪壓得你連頭都擡不起來。”
鳳冠确實重,可婉婉不是被壓得擡不起頭,她只是不敢看他。
然看見他将鳳冠抛着玩,婉婉這才将目光上移,落在他的臉龐上,奇異的,并沒有她所以為的會令她害怕的表情。
她曾經見過二叔盯着漂亮丫鬟的神色,那種眼神、那種模樣,讓她每每想起都覺得害怕又厭惡,可是唐枕不一樣,她想,難道纨绔和纨绔也是不同的嗎?
她心裏冒出一個又一個念頭,肚子裏卻咕嚕一下,發出了響亮的一聲。
她下意識捂住了肚子,羞得漲紅了臉。
唐枕驚異道:“你難道一直沒吃東西嗎?”
婉婉點點頭,小聲道:“一整天都沒吃。”
唐枕更驚了,“為什麽?”他把桌上的點心香果往她面前推去。
婉婉又看他一眼,莫名覺得他此時的神情舉止不像纨绔,倒像一位哥哥,心神不知不覺放松,她小聲道:“嬷嬷說,吃了東西,就會想更衣,她說今天有好多規矩,還說如果行房時突然要出恭,會惹夫君不喜。”
唐枕驚愕,這什麽歪理邪說?結婚那麽忙,又要早起又要梳妝的,一整天不吃不喝,要是低血糖不得暈過去?
有一瞬他甚至以為小姑娘在跟他開玩笑。
可看着小姑娘那認認真真的模樣,唐枕明白,她是真的這麽想,她是真的乖巧懂事,也是真的被教壞了。
不,在那些人眼裏,這不是教壞,這才是禮儀規矩。
唐枕一時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
要說他有多喜愛這個小妹妹,有多情真意切地為她着想,他自己也不相信。
畢竟他們今天才相識,而他也不可能對一個稚氣未脫的未成年一見鐘情。
對這麽個長相讨喜的小姑娘,他只會覺得她可愛,想捏一捏她嫩嫩的小臉蛋,就跟逗弄小朋友一樣,僅此而已。
可是陰差陽錯,他們今天辦了婚禮、拜了堂,婚書上也已經簽了字。
換句話說,他們已經是領了結婚證、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這個小妹妹,已經是他的責任了。
想到這兒,唐枕覺得肩頭沉甸甸的。
心情沉重的唐枕一邊想一邊催促小姑娘吃東西。
“別餓壞了,早點吃完早點休息。”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今天就不行房了,以後再說吧!”至于多久以後,這個就暫時不必讓小花臉知道了。
聽到不用行房,婉婉心口上沉甸甸的石頭終于落地了,她不敢說出口的是,她心裏其實并不願意讓一個陌生人對她做圖畫上的那種事。
悄悄松了口氣,婉婉盡量矜持地填飽肚子。
吃東西時,她忍不住偷偷看唐枕幾眼,對方就坐在她面前,指腹搭在桌面上敲來敲去,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生得可真俊吶,難怪總聽說有花娘為他争風吃醋。
這個人雖然纨绔,可其實并沒有她所想的那樣壞。
婉婉這時候,終于對未來的日子生出了幾分原先所沒有的期待……
*****
轉眼間日月輪換,婉婉睡夢中忽然聽見嬷嬷一聲接一聲輕咳。
她困極了,忍不住撒嬌道:“嬷嬷,讓我再睡一會兒。”她以為自己還在閨中。
嬷嬷的咳嗽聲更大了,在婉婉疑惑睜眼時,才終于道:“姑娘,你忘了,今兒個該向公婆敬茶。”
公婆?敬茶?
婉婉渾身一抖,被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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