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挑蓋頭了

安州太守之子蹉跎了二十五年,終于能成親了!前來賀喜的親朋各個喜氣洋洋,再也不用擔心自家女兒哪天被唐家看上了。

然而迎接賓客的唐家人,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從老爺夫人到丫鬟小厮,沒有一個不在強顏歡笑。

這誰能想到呢?明明門窗都鎖死了,日日夜夜派人看守,唐枕竟然還能捅破屋頂跑出去!天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唐太守将婚期定得這麽急,一切儀式從簡,從下聘到迎親攏共七天,就是為了打唐枕一個措手不及,誰知道千防萬防,防不住這逆子一肚子壞水。

這幾日誰都能看見唐枕在城裏亂晃,可誰也抓不住他,唐太守半夜輾轉反側,總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漁夫,一定是殺魚殺多了造孽太深,這輩子才生了這麽條滑不溜秋的壞魚來折騰他!

唐府門前敲鑼打鼓好生熱鬧,鞭炮聲噼裏啪啦火光亂跳,孩童嬉笑着說吉祥話讨喜錢,賀喜的賓客人頭攢動談笑風生……

唐太守和唐夫人站在大門前,看着那越走越近的花轎,心口卻跟漏了風一樣又涼又痛。

管家湊近小聲道:“大人,昨兒個有人瞧見少爺進了春宵樓。”

唐太守激動道:“那人呢?”

管家滿臉慚愧,“前前後後派了五十人把守,樓裏每個地方都搜了,沒找着少爺。”頓了頓,管家又道:“還讓人上屋頂看了,那屋頂好好的,少爺也沒從裏頭飛出來。”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察覺到異狀,怎麽花轎都到門口了,新郎官還不見人影呢?

這時就有本地人同那些外地賓客小聲談論起來。

“這唐家公子也不知什麽毛病?人家孩子都能說親了,他拖到這把年紀還不想成婚。”

“看唐家公子相貌堂堂,莫非是有暗疾不成?”

“誰知道呢?早些年也不是沒有門當戶對的姑娘同他定親,今天定親明天他就能給攪合散咯!”

“這……聽說他最喜跟一群下九流稱兄道弟,該不會是好那口?”

“新娘子當真可憐,大喜日子新郎卻不在,也不知在哪個溫柔鄉裏……”

“生了這麽個兒子,唐太守也是難啊……”

賓客們的議論雖然沒傳進唐太守耳朵裏,但他是什麽人?看一眼那些人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可他已經無力去管了。

管家憂心忡忡道:“大人,少爺還沒找到,怎麽辦?”

唐夫人也急得六神無主,“這可如何是好,我好好的兒啊,怎麽就不聽話呢!”

唐太守黑着臉,“不管了,将新娘迎進門,這逆子不來,就找個人代他拜堂!”這門親事是成定了!反正這麽些年唐家丢臉丢不少,也不差這一次!

唐家娶妻,新郎官卻不在,新娘子只能由其他人引進去,這事兒放在哪家頭上都是笑柄。可唐家到底是安州最有權勢地位的,衆人不管心裏如何想,表面上卻還大大方方恭維賀喜。

鞭炮和樂聲齊鳴,司儀唱着吉時到,新娘子便在衆人目光下被引進了廳堂。

唐家夫婦一左一右坐在堂上,見到披着蓋頭的新媳婦孤零零走上前來,不免面露慚愧。

唐夫人看向自家丈夫,正對上唐太守也看過來的目光,夫妻多年,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不孝子又一次讓唐家顏面盡失,更對不起這新進門的媳婦,他們無能管不住兒子,日後只能對兒媳再好一些,不能再叫人家姑娘受委屈。

唐家家大業大,宗族裏适齡又親近的子弟也不少,很快就找出一個暫代唐枕的。

族兄弟代替拜堂這事兒也不是頭一回見,但要麽是沖喜要麽是結陰婚,總歸是新郎官沒法子站起來的,還是頭一回見着有手有腳能跑能跳卻要找人代替的新郎。

看客們瞧熱鬧瞧得起勁,蓋頭之下,婉婉又一次濕了眼睛。

雖說早知嫁的不是良人,可她沒想到,那人能日日在外尋歡作樂,卻沒功夫親自來跟她拜堂。

這一路走進來,唐家的嬷嬷一直小聲跟她賠不是,說他們少爺性情中人,有事耽擱了才沒能趕回來。

婉婉知道,她都知道,唐枕不是沒功夫,也不是被耽擱了,他就是瞧不上她,不想娶她,可婉婉也不想嫁啊,然他能逍遙自在地逃婚,她卻連說一個“不”字的資格都沒有。

司儀唱道:“新人拜堂~~~”

手裏的牽紅被人扯了一下,婉婉順着那力道,渾渾噩噩跟着走,忽然聽見咚的一聲大響,所有人為之一靜,緊接着一個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的婚禮還能由別人替?究竟是我娶媳婦還是他娶媳婦?”

婉婉下意識側頭望去,透過蓋頭,她模模糊糊看見一個人影站在廳堂口,手裏還拿着一面銅鑼。

“少爺……少爺快穿上!”又一個人跑過來,抓着一件約莫是喜服的衣裳往那人身上裹。

婉婉想,原來這個人還知道何為臉面。

唐枕一邊往身上套衣裳一邊大步往裏走,衆目睽睽下他泰然自若,仿佛大老爺巡視轄地,渾身上下連一根頭發絲兒都分外理直氣壯。

看客們不經意間與唐枕目光對上,眼裏的戲谑頓時縮了回去,還莫名有些尴尬。他們思來想去,最終只能歸結為,纨绔不愧是纨绔,臉皮之厚,無人能及啊!

唐家夫婦萬萬沒想到兒子居然能在這關頭趕回來,兩人不由都站了起來,眼含熱切看着他。

雖不知兒子這回為何如此乖巧,但眼下賓客雲集拜堂要緊,于是又雙雙坐下,看着儀式完成。

三拜過後,新娘子被送回新房,新郎官則被衆人團團圍住,照例來一番調侃與勸酒。

熱熱鬧鬧宴席擺開,不久後,勸酒的人一個又一個醉趴下,被勸酒的新郎官卻還站在原地一杯接一杯往嘴裏倒,這人喝酒如喝水,一壺接一壺灌下去,卻還四平八穩面色如常,餘下諸人一見這酒量不得了,紛紛熄了再上前勸酒的心思,以免新郎官沒醉倒,自己反倒跟前人一樣被灌醉,那才是丢臉。

沒有人再湊上前,唐枕倒樂得自在,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一通豪飲。

“怎麽還在這兒喝?”唐太守在兒子身旁坐下,兒子終于成親,他心頭的一樁大事已了,說話也和氣了許多。

唐枕擡頭看他一眼,“你不懂,從今天起,我的單身生涯就結束了!”

唐枕從小到大的怪言怪語多了去,唐太守懶得細究,催他回去看新娘。

唐枕不去,都是因為這封建迂腐的爹媽,他玩到三十歲再結婚的夢破碎了,此刻心裏又煩又亂。

唐太守見他滿臉不願,也是奇了,“你都跑回來拜堂了,怎麽現今又不樂意了?”

唐枕:“你們把人都擡進來了,我不回來,難道讓所有人看一個小姑娘笑話嗎?”他下巴磕在桌上,盯着酒杯滿臉失落,“可憐我……原本想等三十歲再成婚的。”

唐太守吓了一跳,暗道幸好和夫人挑了戶不舍得退親的人家,要不然真被這逆子拖到三十,他怕是要被活活氣死!

思及此,唐太守面上的和藹再也留不住,左趕右趕将兒子趕進了洞房。

唐大公子的洞房誰敢鬧?唐枕一進去,新房裏的人做鳥雀散,連跟着婉婉陪嫁過來的人也被拉了出去。

房門砰一聲合上,坐在床沿的婉婉渾身一抖。

她低垂着頭,放在膝上的雙手用力擰在一起。

婉婉不知道其他女子出嫁是什麽樣的,她從小就生活在家中那一片小小的天地裏,鮮少有外出的機會,自然也沒見過幾個男子。

在她的想象裏,二十五歲的唐枕一定是個留着長胡子、佝偻着背,看人時眼睛總也睜不開,眼底下還有一層厚厚青黑的老男人。

因為她那二叔就是這麽副形容。

她聽丫鬟們說,二叔是因為總喝酒、總去青樓,被掏空了身子才會那樣。唐枕可比二叔過分多了,他可是個大纨绔!從小就在青樓和花酒裏泡大,他還比二叔大一歲!他一定又老又醜又委瑣!

婉婉本以為自己的眼淚都流幹了,可一想到一輩子都要和這麽一個男人過日子,還要日日忍受他出去花天酒地,再想想她以前一直憧憬的磊落君子,婉婉心裏就難受極了,不知不覺又啜泣起來。

低低的哭泣聲在空曠安靜的新房裏格外明顯,把呆呆坐在桌前的唐枕驚得回過了神。

他不由側身看去,就見紅通通的床上坐着個紅通通的小姑娘,蓋頭沒掀開,可那身形嬌小纖薄,說不出的可憐。

唐枕嘆了口氣。

他不想結婚嗎?當然想。

只是他身體裏裝着一個異世界的靈魂,讓他無法接受二十歲之前就匆忙結婚。而二十歲之後,此世的父母來來回回給他介紹的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他怎麽能娶一個未成年?他接受不了。

靈魂和思想都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以致許多他明明覺得無關緊要的事,別人見了卻要大呼一聲傷風敗俗。索性他本就是個惹是生非的纨绔,幹脆更混不吝一些,把那些未成年小朋友統統吓退好了。

這麽多年都是如此。誰料這一回被經驗給坑了,沒想到他的荒唐事鬧得全城沸沸揚揚,顧家居然還樂颠颠把閨女往他家裏送。

這得是多恨自個兒閨女,非得往他這個火坑裏推?

這小姑娘也蠻可憐的,爹不疼娘不愛,還差點在全城人面前丢臉……更慘的是,她還得跟着他一起守身如玉。

想想那些十六七歲就懷孕生子的小姑娘,再想想這個小娘子以後會遭受的非議……唐枕用力呼出一口氣,緩解了下緊張感,才慢吞吞挪到床前,挑開了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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