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閨話閑趣

當我睜開雙眼時看到的是我秋香色的幔帳,以及幔帳上我親手所繡的花鳥草蟲之類。盡管這花鳥草蟲曾經被西陵鶴嘲笑,說花像是粉粉的一團,鳥像是短短的的一坨還帶了個嘴巴,草像是細細的一條,蟲像是短短的一根。

可悲的是,雖然他對我天下無敵的繡功已經了若指掌并且形容地如此貼切,卻還是沒有放下奴役我的同時叫他自家受虐的心思,總是偷偷地将他的裏衣把我,叫我在上邊兒盡情發揮我的繡功,并樂此不疲。

初時我見他這般,還以為我繡的東西委實好看,委實有詩情畫意,直到他這般形容過後,我才明白,原來他就是一個怪胎,好的不求偏來求我這壞的!

此時此際我看着秋香色的幔帳頂,想起西陵鶴那雙不怒自威卻在真心笑開時如美貌女子一般風情萬種的丹鳳眼,頓時打了個寒噤。

但我夢中所見,西陵鶴将我害死,這當真的是一個又美好又能将西陵鶴黑掉的故事,如何能讓其埋沒呢?

我曾千萬次想過,為甚西陵鶴總是得人稱贊?為甚他總是能有好聲名兒?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讓我去破壞的。是以這麽個夢魇即便讓我的背脊骨發涼、驚出了一身兒冷汗,也沒能讓我将其忘記。

是以我和我的丫鬟青黛、蘇葉、蒼術、玉竹等說:“你們家小姐我即日起閉關,勿論來人是誰,一概不見。爹媽那兒就說我決定在房內研讀女戒女訓三從四德,并抄寫經書為二老祈福。”

青黛不解道:“小姐可是有甚事?可是又不願見西陵公子?”

蘇葉亦看向我,不大能體會我這般做法。蒼術和玉竹兩個還小就等着看我怎麽說呢。想是我這反常的舉止叫他們生了些好奇心。

我板着臉道:“哪來這許多話?算來今年我已快滿十一歲,西陵亦将在年下滿十三歲,所謂男女有別,如何能再如小時那般在一處厮混?”

而後我不管青黛訝異蘇葉不解蒼術玉竹不知所以然,便自家研起墨來,将支小狼毫蘸了墨,把夢中所見所聞所思一一詳述,直寫了三天,才将故事收尾。

我看着青木按上厚厚的一摞宣紙,上書我自家所創的草書,心滿意足得笑開來,總算是完成了,我也出去見見天日了,誰知就是我出去的這一小會兒,我的書房遭了打劫!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西陵鶴到我家來三天不見我,今日委實沒有坐住,先我一步去向我的爹媽請了早安。在我對着爹媽道萬福時,這厮便到了我的閨房。

為甚他一個男子能到我一個女兒家的閨房呢?這也有個緣故。我的生母早逝後,我那腰纏萬貫的爹便忍不住中年的寂寞給我娶了了個後媽,就是現在我五歲的弟弟息夫益的生母。作為息夫家不知道多少代單傳爹當年棄醫從商,很是叫我已然故去的太爺惋惜,是以發了狠留下遺言必要讓息夫家我這一輩出個會醫的人,以延續我們息夫家醫學世家的名聲。是以爹總是叫我看醫書逼我學醫理同時,他自家還要做生意養活一大家子人,我的管教問題他也再無精力可抓。也是這般,現在的媽便管起我的生活及教養來。因着是後來的繼母,她也不便十分管教我,是以萬事只要不是太過出格她也不會說些什麽。

然西陵鶴都能随意進出我的閨房了,還不算出格麽?這當然是算的,只是當年小小的西陵鶴說了一番話,可憐見的,我家的二老便不願再阻止他了。這句話是:“雅娘是我未來的媳婦,然她要嫁把我還有十好幾年,我若不常常來看着,萬一哪個書生路過吟兩首詩彈兩首曲子就騙将走了,我哭都沒處哭去。”

那時我爹笑罵道:“這小兔崽子!我息夫家的女兒豈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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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兔崽子西陵鶴微微昂首,白嫩精致的小臉蛋兒微微揚起,眉頭微皺道:“話本子都這般寫的,卓文君都被司馬相如騙将走了,我卻不得不防。”那一臉的慎重煞是惹人愛的。自這以後,西陵鶴這小兔崽子在我家就百無禁忌,想去哪兒便去哪兒,當然,除開我家二老辦事的時候。那個蜂窩子不能捅。

然我的日子卻是好不辛苦,整日價除開看醫書習藥理女戒女訓等,還要應付西陵鶴無奈的要求,璧如在他的裏衣上飛針走線繡些花不是花草不是草的東西。好在我過目不忘,針線上只要不求神似也不求形似都可飛針走線,也費不了多大功夫,還可抽出些時辰出來附庸風雅,彈彈古琴什麽的。

我将将才行了禮道了萬福,爹的聲音便傳來:“聽說你這幾日閉門不出在房裏看女訓女戒?”說這句話還平穩,下一句便發起難來。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案上一擱:“沒出息得很!那些個書值得看着許久?耽擱了習藥理可不是耍處!叫你習醫不是說來做耍子的!”

我靜默着等他發作完,才微微笑道:“爹莫要生氣,爹前幾日給女兒的醫書女兒已然背下,只是不大能懂其奧義,這些日子以來女兒一直在參詳呢。”

媽在一旁笑彎了一雙杏眼打圓場道:“雅娘還小,何至于如此嚴苛?如今雅娘肯上進,咱們也沒甚可操心的,好好享享清福罷。”

我在一旁點頭,就差附和。息夫益在一旁立等着,就等我這兒完事好和我一起去見西陵鶴。這孩子跟塊兒狗皮膏藥似的,總愛粘着我和西陵鶴,好在他人小又幹淨又長得白胖白胖的招人愛,我們都喜歡,都不大理論。

在爹一聲“去罷”之後,我才如釋負重地回房。息夫益癟着小嘴兒被媽留下了。

當我回房後看到的就是這般一副情景,一個身量初具的美少年身着貂裘,手拿宣紙在窗前沐着冬日的陽光認真地看着,比女兒家還長的眼睫一顫一顫的。

這般如詩如畫的情景委實不該叫我這俗人破壞。熟悉西陵鶴這小崽子的我知道,那顫動的睫毛顫動的不是他的美麗,而是他的怒氣。

他手中拿的,正是我花了整整三日才寫出來的東西。我不敢看他,玉竹和蒼術都在別處做各自的時,小丫頭們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只有青黛和蘇葉在,她們正要和我說話時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噤聲兒,轉身正要溜之大吉時,西陵鶴涼涼的聲音就在我身後響起來:“溜得過初一溜得過十五麽?跑得了姑娘跑不了閨房。”

我笑着向道:“今日的天氣卻是好天氣,太陽他老人家都出來做耍子了,你穿了這許多不熱麽?”我不退反進,将只冰涼的搜伸進了他的狐裘內,本是想取回子暖的,卻摸到了不該摸的物事。唔,這厮滑溜溜的麽,竟然只在狐裘內着了件裏衣就過來了。

我臉兒一紅,正要将手收回來時,西陵鶴這厮卻按住不叫我動,以致我的手還停留在他的胸口:“你卻說我穿的多麽?”

我微微笑道:“原是我說錯了話。”

青黛和蘇葉兩個見慣了我們兩個在一處說話,都自家去做自家的事,不大理論我們,若是要伺候呢,只叫一聲她們就進來的。

此時我真正思量的是如何救下西陵鶴手中的那些個宣紙,畢竟是我三日的心血。西陵鶴仍舊将宣紙放在案上,點頭道:“果然我一日不到,就得生出些事故兒來,果真的你是想遇到個書生和他私奔一回的。”

我一手抓緊了手帕子,一手向西陵鶴擺了擺道:“這不過就是一個夢,當不得什麽。”

西陵鶴一雙黑眸盯着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撇嘴道:“你強詞奪理!那這般說來我還想啃你呢在!”

西陵鶴聞言,皺眉想了想道:“念在你飛針走線為我繡了許多不是東西的東西,我便是吃些虧叫你啃個一兩口也算不得什麽。”随後便做出一一副“我就當被狗咬了一兩口并且準備咬回來”的模樣,大義凜然道:“來吧。”

我心中氣惱,将他一把推開,道:“你倒是想得美!偏不如你的意。”

西陵鶴垂眸,眼睫一顫一顫的瞧着有些傷心,我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他一眼,覺着多半是裝作這副模樣來騙我的,但仍舊沒忍住,伸手指戳了戳他,問:“怎麽了?”

西陵鶴黯然:“我就知道,你我朝夕相處,你不大耐煩便嫌棄我了。”

我默了默。學着偶然間看到的二老的行事,迅速踮起腳勾着西陵鶴的脖子在他的嘴巴上啃了一兩口。然後,然後,然後這厮又啃了回來。

我默默。看着西陵鶴嫌棄道:“你真真的是個好色之徒。”

西陵鶴瞟了我一眼,不接我的話,只是說:“咱們慢慢算,”他指着那厚厚的一摞宣紙“這裏邊兒的帳多着呢!” 我拿起一本醫術翻開搖頭道:“要算你自家算吧。我可沒這些閑工夫。”

作者有話要說: 蔣小韞米有存稿啦,大家和蔣小韞一起裸奔吧吧吧......(*^_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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