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頭發又軟又順◎
她給他吃了什麽?
景述行下意識張開口,想要将蜜餞吐出,卻被遲露牢牢捂住嘴,哄孩子一樣道。
“乖,嚼兩下,很甜的。”
從未聽聞的輕聲細語,撞得景述行心頭微麻,似是再度被藥浴的效果影響,他竟聽從遲露的命令,唇齒機械地咬合。
蜜餞被去掉果核,軟爛香甜,入口即化。
嘴唇擦過細嫩肌膚,草藥汁水蒸騰,濃郁的藥香中,獨屬于少女的幽香宛如小蛇般,無法抗拒地鑽入景述行鼻尖。
諸多偏門的毒藥從景述行的腦海中閃過,他一一分辨,最後愕然發現,那真是一顆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甜蜜餞。
遲露亦感受到唇齒與肌膚相觸,溫暖麻酥的感覺令她心頭異動,她不明就裏,忍不住發出輕笑。
輕如雨露的笑聲,響在景述行耳畔,宛若雷霆乍驚。
他猛地咳嗽起來,被熱氣紅得緋紅的蒼白的臉,顏色往上提了一層。
邊咳嗽,邊扭身側轉,避開遲露的手心。
遲露并不強迫景述行,含笑收回手,正欲和他解釋她向逢月城要人的原因,餘光飄向手掌虎口,驀地止住呼吸。
一縷嫣紅的血絲,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又咳血了?”她驚呼。
急切地從地上站起,似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怎麽回事?難道我給你的藥你沒吃嗎?你把它放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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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景述行的傷病如此之重,即使應漣漪出手,也只是杯水車薪。
他千萬不能死,景述行要是死了,她也得跟着被系統抹殺。
遲露越想越怕,連忙寄出靈力,找尋藥瓶的位置,疾步朝那兒走去。
景述行聽着遲露雜亂無章的腳步,一言不發。
那并不是咳出的血絲,而是他為了維持清醒咬住唇瓣、舌尖,咬破了嘴滲出的。
他随時可以這樣告訴遲露,但卻選擇沉默,想看看她會做些什麽。
耳畔傳來翻箱倒櫃的雜亂聲響。
景述行愣怔地坐着,默默回憶自遲露進屋後,她做的所有事。
他以為她是來軟硬兼施,逼他接下新的任務。
然而,事态的發展與他想的大相徑庭,他甚至被人徒手打了一下,徒手,沒有施加任何的咒術封印,也沒有用什麽陰狠毒辣的法器。
她斥責他:“你誤會我了。”
景述行的大腦亂哄哄的,自以為調理盤順的思緒,剎那間變得雜亂無章,他扶住額頭,努力讓自己回歸平靜。
藥香熏得他思維遲緩,景述行拉攏濕透的衣領,扶住蘭盆玉璧,從水池中起身。
深色藥水從濕透的衣袍傾洩,落回池中,還沒等景述行徹底站直,一只手搭上肩膀,奮力把他按了下去。
“別出來。”
遲露皺着眉,擺出長輩訓孩子的架勢,語重心長:
“身體已經這麽糟糕了,就應該遵循醫囑多泡會兒,別随意作踐自個兒。”
她從藥瓶裏倒出一粒藥丸,放到景述行唇邊。
“我特地送你的靈藥你也沒吃,為你調配的湯池你也不泡,你說你的身體怎麽才能治好?”
景述行被一連串的指責弄得暈暈乎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藥丸就已被遞到唇旁。
“張嘴,啊——”
景述行猛地拽住遲露手腕。
他握住白玉般的細腕,用盡全力往旁邊丢去。
“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麽?”景述行的嗓音發涼,像要把人拉入冰窟。
遲露被他說懵了:“我?我只是好心好意,想讓你快些好起來。”
“目的呢?”景述行幾乎罐子破摔,攥住遲露細腕的手越發用力,險些叫遲露呼起痛來。
“沒有目的,我能有什麽目的?”
“我不信。”
景述行絕不會忘,數年前的一天,他被人以同樣的語言,同樣的理由,于靈魂深處打上烙印,跌入無底的深淵。
景述行不曾發覺,自己說話的聲音在止不住地顫抖,嘴唇褪去血色,眼尾更是染上猩紅一片。
遲露倚在蘭盆邊,猶豫許久,擡手撫上景述行的發絲。
“別生氣了。”
見識逢月城那些人後,她隐約能猜出景述行的處境,勉強理解他的反應。
雖然她同情他,但比起弄清他心裏的想法,讓他活下去,幫助她走完系統布置的劇情,才是重中之重。
“你真的誤會我了。”她好脾氣的解釋。
一邊摸着景述行柔軟的頭發,又覺濕噠噠的手感不好,幹脆坐在盆壁上,拈起一縷黑絲,用靈力驅散其中水分,重新恢複柔軟順滑的手感。
遲露維持掌心靈力的溫度,烘幹了景述行的頭發,舍不得讓他們重新遇水變濕。
她把玩景述行的發絲,開始在他頭上紮辮子。
順帶敷衍式安慰:“沒關系,我不在意。”
餘音尾調便化作藥杵,落入景述行的心裏,使勁兒地攪着。
他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卡入皮肉,幾乎要掐出血來,他絞盡腦汁,尋找自己對靈華宮的利用價值,心頭堆滿陰謀詭計的猜想。
他并不打算改變想法,早在收到信件時,景述行就暗下決心,無論那人說得多天花亂墜,他都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說辭。
額前眉心,光潔的皮膚下,藏着一道咒印,那是他信任身邊人,被種下的苦果,正因如此,他不會再冒第二次風險。
景述行偏過臉,發絲從遲露指尖溜走,險些脫手而去。
遲露連忙探手将之撈回掌心,察覺景述行欲将長發扯回,松松地捏着免得弄疼他,擡手輕拍他頭頂。
五指插入濃密烏發中,遲露不輕不重地梳理着,靈力聚于直接,順勢開始按摩。
頭頂的經脈被靈力滋潤,宛如死結突然被解開,打通,景述行咬緊牙關,卻無法自抑地吐出喟嘆。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任我。”遲露語氣輕松,繼續幫景述行梳理頭發。
“非要說目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直到離開逢月城。”
景述行眉心傳來一陣刺痛,他猛地斜向前傾,險些穩不住身子。
喉結上下蠕動,用力按住眉心。
“你說什麽?”
遲露極認真地複述:“你一定要活下去,從逢月城離開。”
末了,補充一句:“我相信你。”
景述行輕抽一口氣,俯身埋入陰影,手掌用力遮住臉。
另一只手把住玉雕盆邊,力氣之大,幾乎要嵌入玉石中。
他抓住發尾,用力往前一扯,大團烏發從遲露手裏逃離,散入混色的藥池,漂浮于水面上。
“你該走了。”他維持如常的語調,對遲露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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