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像往常一樣,握住他的手◎

遲露恐怕此生都不會知道, 為了殺景述行,雲翩翩到底費了多少心思。

但她隐約能猜到,此時的逢月城,恐怕已經是座空城。

散落在外的逢月城景氏諸人, 也已全部死絕。

不然, 雲翩翩不會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殺景述行身上。

長劍上刻有符文, 符文牽出靈鎖, 天道每修複景述行的身體一分, 靈鎖就會更無情撕扯血肉。

赤色的血霧,絞殺從天而至的浮光。

終于, 天道像是放棄一般,修複的進程戛然而止。靈力崩斷的一刻, 景述行的身體宛如拉線斷開,向前踉跄。

同樣是天道的眷顧者,天守閣亦有妙法, 雲翩翩能修改共生環的機制, 亦能迫使天道放棄景述行。

作為天守閣唯一活着的人, 一個細心有餘的複仇者。雲翩翩準備了幾百年的時間,即使逢月城出現受天道眷顧的人,也被她細細規劃,找到誅殺的方法。

她一個都不放過, 無論善惡。

雲翩翩是何心情,遲露不去深想。

她被景述行輕輕推開。

景述行頂着支離破碎的身體,緩緩前行。

“你要去哪裏?”遲露問他。

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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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述行對她的态度算不上差, 不回答她的問題, 應當是為了積攢力氣, 走到目的地。遲露心裏明白,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态度。

景述行的态度,和之前大相徑庭。

沒有再度相見的歡欣,沒有對她不辭而別的埋怨,沒有她明知他默許,依然取下共生環的怨恨。

哪怕是他的身體已經不會再被修複,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景述行也沒有朝遲露回眸。

和遲露之前在腦海中譜寫好幾遍,想象中相遇的情景不同。

景述行淡漠地應付她,而後不斷往前。即使身體已經支撐不住,慢慢折下,傷口不停被撕裂,也不曾停下腳步。

遲露來過九重玄幽塔,她清楚地明白,盡頭除了化魂淵,什麽都沒有。

不對勁。

實在太不對勁了。

連她跟在景述行身後,下意識伸手想去扶他,都被他避開。

在景述行錯開遲露又一次遞出的手後,遲露整個人如遭雷擊,僵立在原地。一個想法如破土春筍,慢慢地于腦海中浮現。

她幹脆停下腳步,仔仔細細地梳理目前為止所發生過的事。

系統的欲言又止,景述行堪稱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來如此。

遲露在景述行半跪在地上時,終于蠻橫地架住他,拽過枯瘦的手腕。

順手,拭去他嘴角溢出的污血。

沒有瑕疵斑痕的肌膚,有些過長的睫羽,宛如深淵般幽暗的瞳孔。

是他沒錯,和遲露記憶中的景述行一模一樣。

“你……做什麽?”她聽見景述行問。

遲露勾起唇角,露出燦爛的笑容。現在他的這副表情,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和最開始她走進庭院時,盲眼少年的模樣一模一樣。

“我見過你。”她說。

遲露取出共生環,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後行雲流水般,為他套上。

又為自己戴上共生環。

柔光閃過,遲露手腕上的玉環消失不見,只餘下一圈印記。

遲露輕輕笑了笑,往後退開一步,拉遠與景述行的距離。

她看到景述行露出詫異的神情,緩緩按住流血的傷口。

“創傷我無法治愈。”遲露坦言,“但你現在與我共享壽元,不用擔心傷口變本加厲。”

那是系統不存在時,沒有和遲露有過接觸的景述行。

那是她的景述行原應走上的軌跡。

遲露不知為何,沒能回到她所處的修真界反而到了另一個背景一樣,故事發展截然不同的位面。

趁此機會,她亦想看看,天道本想讓景述行做什麽。

景述行正疑惑地看着她。

他擡起手腕,共生環的加持下,雲翩翩的符文不再起效,他的呼吸亦順暢許多。

他甚至不用擔心身上的致命傷,只要遲露活着,他就能維持現在的狀态,生生續命。

景述行閉目,養了養精力,随後再度站起。

“你認識我。”他看向遲露,眸中波瀾不驚。對于早已死去的人再度出現,他似乎并不驚訝。

眼中倒映少女的笑容,陌生且熟悉。

她含笑道:“我認識你,你是我的……夢中人。”

“您……”

遲露打斷了景述行: “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想做什麽,就趕緊去做吧。我的壽元也不多,只能撐幾個時辰。又分了你一半,更少了……”

景述行蹙起眉頭,眼中漫上陰郁。他神色複雜地看了遲露一眼,而後轉身繼續朝內走去。

遲露沒再對他動手動腳,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景述行的腳步停在化魂陣前。陣法內側未被開啓,隧道盡頭的景象亦未發生改變,從外面看去,唯有一片顏色發黑的空地。

化魂陣安靜地躺在斷壁殘垣的盡頭。精心繪制的法陣,一如既往地運轉。

遲露忽然覺得空氣一滞,一張結界從天而降,把她包了個嚴實。

她聽見景述行撐起聲音,朗聲道:“別怕,少宮主。”

轟隆一聲巨響。

化魂陣被劈開一條裂縫,無邊無際的黑氣蔓延開來,裂縫擴大數倍後,伴随長嘯聲,無數煞鬼從化魂陣中沖出。

景述行站在破碎的法陣前,仰頭看着,露出舒心的笑容。

他靜默地伫立,任憑煞鬼包圍住他,露出獠牙。

下一瞬,整個人被掀翻在地,摔進角落。

遲露小心翼翼地托住景述行,不讓劍柄觸地,引發傷口惡化。她抱着景述行,躲在九重天斷裂的石壁下,以屏障阻礙煞鬼的襲擊。

她不停地加厚屏障,直至煞鬼徹底感知不到逢月城血脈的氣息。

“您在做什麽?”景述行的聲音終于有了情緒,“我被煞鬼吞噬,共生環亦會脫落,對您百利而無一害。”

“況且,我明明已經……”

“你的能力對我無效。”遲露言簡意赅。

事實證明,系統真的只是天道傳話筒,它自稱為遲露解鎖權限,實際上也是天道施予她的能力。

天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她,遲露不知道,但它給她的能力被一直保留下來,跨越時空,跨越生死。

“……至于為什麽救你。”她揪了揪垂在耳畔的鬓發。

“我習慣了。”身體的反應比大腦要快許多。

實在是太像了。

随意糟蹋自己的身體,對周圍一切都充滿漠然,卻又無比敏感。盡管外在有些許不同,內裏簡直和她認識的景述行一模一樣。

遲露不禁笑出聲,直到景述行慢慢挪到角落,倚靠在屏障邊緣。

一句話也不說,離遲露遠遠的,連落地的染血衣角,都被他收攏。

他伸手附上左腕,以指腹摩挲其上手環。

遲露在一旁小聲提醒:“別摘下它。”

景述行身體一僵,竟真的不動了。他漠然垂首,目光晦暗,神情恹恹,不知在想些什麽。

屏障外圍早已被團團煞氣包裹,煞鬼忽視景述行後,就開始前往外面的修真界。

逢月城死絕後,他們将目光轉變成其餘的精靈神怪,甚至是祖上與逢月城有血緣關系的,連本人都不知道的修士。

遲露沒有能力阻止,景述行亦沒有出手的打算。

遲露心裏清楚,修真界已然紊亂的靈脈經此重創,再度發生崩潰,她早就出不去了。

就算她從煞氣堆裏逃離,這個世界的靈華宮也不是她的家。

關于為何會到這兒,遲露心裏已經有了想法。她明白,自己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在這兒把壽元耗完,再想辦法回原本的世界。

整個脈絡于腦海中成型。

但周圍過于安靜,只餘厲鬼呼嘯,遲露甚至不知該如何打發時間,熬過剩餘的幾個時辰。

她的目光落在景述行身上。

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景述行纖長睫羽下垂,輕輕閉上雙目,要不是後背的長劍把他紮成刺猬,差點兒就讓人以為他在閉目小憩。

遲露伸出手,指尖凝出一點微光。

既然知道此處非故鄉,她辛辛苦苦存的壽元全無用處,還不如和靈力一并消磨掉。

她偷偷摸摸蹭了過去,握住劍柄。一邊用靈力堵住傷口,防止鮮血大量湧出,一邊小心翼翼地拔劍。

下意識地沖口而出:“別動,乖,不會痛的。”

察覺到景述行驚愕的目光,遲露再度捂嘴。

“抱歉,我又……”

手中施力,趁着景述行轉移注意力,将第一柄長劍拔了出來。緊接着出手,斬破連接的符文。

靈力将觸感全部麻痹,她沒讓景述行感到疼痛。

“反正我們也出不去,你也被抛棄了。左右都是等死,為什麽不選個舒服點的方式呢?”遲露說着,握住第二杆劍柄。

景述行不和她說話,遲露就沒話找話挑着說,力圖打破凝固的氛圍。

功夫不負有心人,等遲露把那十多把劍拆得七零八落時,她終于等到了回應。

“……放棄?”景述行低聲反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每說一個字,就會渾身顫抖,連聲咳嗽。若不是有共生環在,他早就連話都說不出口。

景述行抓住刺穿他心脈的劍刃,用力往外抵,在遲露一連串的“小心”中,最後一柄長劍應聲墜地。

“是它終于放過我了。”景述行閉上眼,重新倚在屏障。

嘴角往上微揚:“可惜,我沒打算放過它。”

遠處傳來一聲悶響,靈力于剎那間波動。

遲露一只手正撐着地面,突然從地面彈起,驚慌地甩了甩。

修真界的靈脈出事了?

又有不詳預感襲來,她扶起景述行,把他往更角落的地方拽,随後又是一聲驚雷。

炸響在耳畔。

遲露驚回首,見不遠處的靈脈轟然炸開,靈力像是噴泉般飛濺四溢。九重玄幽塔已被景述行削去大半,她站在斷壁殘垣處擡眼望,只看到無論距離遠近,目之所及皆是漫天熒光。

她繼續加固屏障,又把景述行往裏拉了拉。

“你別介意,把我當成土堆吧。”

遲露一點都不介意和景述行靠在一起,誰讓他們實在太像了,根本算不上截然不同的兩人。

就連被她強行拽住時,臉上強撐淡漠的表情也一模一樣。

可喜的是,這次景述行既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他靠在遲露肩上,像個破爛的布娃娃。

唯有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鋪滿天際的靈力。

遲露感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在手背上,擡起手,入目是若隐若現,已然到了極限的共生環,和刺眼的殷紅。

景述行背後的傷口,在遲露靈力消失後,已然開始淌血。

眼前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遲露突然有些難受。

斬落共生環後,遲露身死的速度很快,沒時間說遺言,也沒時間體會死亡的痛苦。

但景述行不一樣,他已經體驗過無數次,死又複生,生又複死的感受。如今哪怕真的瀕臨死亡,也只能在茍延殘喘中咽氣。

遲露變換姿勢,試圖讓景述行躺得更舒服一點。猶豫片刻,她握住景述行的手背,一如曾經在靈脈中做過的那樣。

“晚安。”她說。

景述行的睫羽輕輕一顫,吃力地擡了起來,嘴唇動了動。

他說話的聲音實在太輕,遲露要彎下腰,才能勉強聽到。

景述行問:“你對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遲露朝他點頭,算作回答。

景述行忽地笑了起來。

遲露第一次見他笑,他的笑容與遲露認識的景述行不同,蒼白且無力,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把嘴角撕裂,硬扯出的猙獰傷疤。

他咳了很多血,用力呼吸,卻說不出話來。

直到腕上共生環消失,讓遲露顯形的靈力耗盡時,遲露耳邊才傳來清晰的話語。

“我,有點羨慕他。”

“……”

遲露的胸口仿佛被塞了團棉花,從心到肺都是悶的。

她突然覺得,自己對景述行一無所知。

遲露想回去,很想回去。

周圍的世界正在分崩離析,景物從眼前飛逝,她攥住衣裳領口,像是要遏制住什麽東西。

仿佛沉浮于虛無中,無意識地游走。

她本不應該前往那個世界,可有什麽人朝她伸出手。她穿着靈華宮的服飾,邀請遲露,向她求救。

遲露停下腳步。

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與之相握。

耳畔傳來激烈的争執聲,聽聲音是個孩童在單方面吵架。

“這都是景述行的錯,就差一點點了,誰知道他會突然發瘋,把化魂陣裏的煞鬼全放出來?”

遲露皺緊眉頭,摸索着尋找赤魂鞭。

“我難道沒有阻止他?我拼命警告他了,告訴他只要他把化魂淵內的煞氣除盡,他飛升後就是下任天道。”

赤魂鞭,赤魂鞭在哪裏?

“都是他的問題,只差最後一步,絕不能前功盡棄。”

遲露終于摸到武器,揚手一鞭子抽了過去,吓得小孩模樣的人失聲尖叫。

“你是誰,怎麽會到這裏來?”這副姿态,和他被遲露按在地上打時一模一樣。

遲露劈手又給了一鞭子:“你自己猜。”

系統一邊尖叫,一邊躲到一片混沌背後,緊張地看着遲露。

“我記得你,你剛剛還和景述行在一起,你是怎麽進來的?”

那片混沌忽地探出一塊,點了點系統的額頭。

系統露出豁然開朗的模樣。

它就說,為何靈華宮在靈脈枯竭後,明明氣數已盡,卻還有新的子嗣。原來是從異世來的游魂,陰差陽錯被引入略低的位面。

系統趕忙閉嘴,暗道天機不可洩露。還沒在心裏念完,就被遲露卷住身子,從混沌中拽了出來。

遲露露出猙獰的笑容:“我猜到了。”

系統:!

“話本世界是吧?穿書是吧?走劇情是吧?不遵守規則就死是吧?”

她才不管自己來自何方,總之多虧身份的特殊性,她揍系統揍得非常爽。

“大反派是吧?哦對,他确實利用煞鬼炸開靈脈,屬實應了那句大反派。”

所有紛繁複雜的情緒,全數轉為怒火,遲露握住赤魂鞭,對系統投以冷眼:“那邊的天道,不願意幫你嗎?”

系統的聲音細弱蚊蚋:“天道司掌萬物規則,是不會輕易改變運轉。”

“哦。”遲露覺得自己實在有些陰陽怪氣,她把長鞭捋直,咬牙切齒,“那我就可以繼續揍你了。”

“為什麽啊!你說的那些,和我有什麽關系?”系統欲哭無淚。

被遲露拎了起來。

“既然沒有人阻攔,我需要問你幾件事。”遲露眼中含怒,嘴角帶笑。

“為什麽是景述行?”

從系統的話裏,遲露隐約摸到事情的真相。

為了阻止靈脈紊亂,導致的修真界的崩壞,系統受命于天道,或者說作為天道的信使,綁定了景述行,要求他消除全部煞氣,以此救世。誰知陰差陽錯,反而被他破壞陣法,最終導致毀滅。

“為什麽是他?”遲露問系統,“他本身已經夠慘了,你還要強加使命在他身上。不止如此,還有那麽多的反噬和強制性。”

“為什麽要這樣折磨他?”

系統回答:“這是他出生便既定的使命,我不過是附在他身上,加以引導罷了。”

什麽歪理。

“……就是不知為何,最後出現差錯。奇怪,他明明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不滿才對。還好陣法只破壞了一半,不然連挽救的機會也沒有。”

系統嘟嘟哝哝地擡頭,就見遲露緊咬後槽牙,長眉倒豎,怒視着它。

“你以為,他為什麽只破壞了一半?”

遲露不明白,明明只要有人伸手拉一把景述行,他就會有恻隐之心,改變想法。為什麽從來就沒有人,想過去拉他?

那個景述行,很晚才會徹底變成惡人。

沒有人對他好過,沒有人愛過他。

什麽下任天道的獎勵,就是變成這團空洞的、虛無的、連人都稱不上,永遠無情運轉的機械嗎?

她兀自惱火,系統卻忽然眼前一亮,擡起頭。

“我有個好主意!天道大人,若是我自稱穿書系統,換一個人監督景述行承擔使命,取代當前位面,也是個拯救靈脈的機會!”

“……就是找人比較麻煩,不知誰比較适合,景逸?還是景洛雲?”

遲露微怔,臉上表情驀地變換。

她後退幾步,朝系統行禮,同時展露共生環。

“你覺得,我怎麽樣?”

系統瞪着遲露,瑟瑟發抖:“你不行,我沒有合适的容器。”

“你有。”遲露糾正它,她撩開長袖,露出手腕上的共生環,好脾氣地詢問,“這個如何?”

“你可以附在共生環上,我會與你講個故事,供你以此來演繹。”

系統:“!”

遲露的笑容溫和動人:“……但是,我需要你提前到來。”

諸事落定。

再度回到設有靈華宮法陣的靈脈內,系統正在那裏等遲露。

它的手中捧着一團靈力,與法陣中的靈力不同,那團靈力處處皆是生機,不是被定死的陽壽,而是屬于生者的,可無限延伸的壽元。

系統緊張地朝遲露揮揮手:“您回來啦,少宮主。”

一邊瑟瑟發抖,生怕遲露再氣不過,跑過來給它幾下。

遲露還有些沒能回神,她的思緒還停留在與系統和天道達成共識後,系統看向她的手腕,猶猶豫豫道。

“要是我進入你的手環,就等于和現在的你進行綁定。在你解開與景述行的聯系前,你将一直處在陽壽已盡的狀态。”

“當然,天道賦予你的權能不會消失,景述行的能力仍然對你無效。”

換句話說,在原本的位面,屬于遲露本人的壽元,還一滴未用。

她能回去,長久地回到修真界。

遲露簡直無法抑制自己的笑容。

她朝系統走去,不客氣地伸手:“還給我,我依照此前的約定,消除修真界的煞氣,修正靈脈。”

系統還完壽元,繼續欲言又止地看向遲露。

末了開口:“少宮主,我有關于你所處修真界的景述行的消息,作為短期報酬,可以給您看一眼。”

遲露湊過腦袋,看到系統身前有面奇怪的長方形,其上正在放映有關景述行的事。

第一個得到的信息,是她真的離開了很久。

“少宮主在渡化魂靈上,大概用了兩年有餘。”系統認真地說。

它繼續展示景述行的狀況。

遲露的眼珠子,随着畫面的進程,險些掉出來。

她看見了自己。

“遲露”嘴角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腕上系着根明顯的紅線,邁步朝景述行走去。

男子身着紅色長袍,眉心一點宮印,容顏依然俊美無比,表情冷若冰霜。

他高坐上位,冷眼看着“遲露”邁開腳步,急切地走近他。

“我回來了。”她說。

無論是容貌、聲音、還是一颦一笑,幾乎是照着遲露本人的模子刻出來的。

遲露目瞪口呆,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是誰在假扮我的樣子?”她眼睛發直,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人如此細致地模仿。

沒有人回答她,回頭看去,系統早就趁遲露不注意,溜之大吉。遲露現在共生環也沒有,腕上紅繩也随方才的位面一起消泯,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能繼續看放映。

心中抱有微弱的希望:靈華宮的宮印極難複刻,應該能成為極好的防僞标識……吧?

希望很快被打破,不知是哪路大神做的好事,修真界的那個假貨,連宮印都能影響,使之與她共鳴。她全身上下,幾乎挑不出一點區別。

遲露站在靈脈,四周無風,她卻感覺自己分外淩亂。

她何德何能啊……

遲露又去看景述行的狀态。

他只是漠然地看向眼前人,無悲無喜,瞳孔像是無盡的深海,看不出波瀾。

“遲露”笑盈盈地朝他走去。

而後摔在地上,雙手雙足和軀幹分離。

遲露下意識捂住雙眼,悄悄将五指張開,透過縫隙繼續觀察。

她看見景述行從高位走下,踢開殘肢碎屍,居高臨下俯視倒在地上哀嚎的女修。

“是誰準你,冒充她的?”明晃晃,不加掩飾的憤怒。

遲露這才發現,景述行似乎将什麽地方作為據點,從他的立足之處始,四面八方,皆是用鮮血繪制的法陣。

“不過多謝,你喬裝得如此之像,應當能成為極好的助力。”很快,景述行露出了遲露熟悉的,淡漠又疏離的笑容。

他輕揮袍袖,靈力卷出,在慘叫聲中,一面大陣繪制而成。

景述行跪在陣前,從袖口取出一抹稀薄到幾乎無法被人察覺的靈氣,顫抖着手,放入陣眼中。

法陣驀地運轉,赤色光芒閃過,下一瞬,便徹底暗了下去。

與此同時,靈力徹底消失不見,一直懸于景述行腕間的紅線斷開,飄飄乎掉落。

景述行的眼睛一眨不眨,看了法陣的陣眼許久。身形無法遏制地一晃,險些摔在地上。

兩年的時間,即使再小心翼翼,遲露留下的那抹靈力仍然被用盡了。

他找不到她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作者有話說:

一周目·原裝版·小景:嘤嘤嘤,好羨慕被人愛的二代目。

二周目·守寡版·小景: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

果然寫文需要不停練習QAQ,我腦補的時候是驚濤駭浪的設定,寫到正文部分卻發現壓根寫不出想要的感覺。

當場寫出一個機械降神·面位之子·被一根棒棒糖拐走穿書版女主。

下章小情侶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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