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對他負責◎

在尋人的兩年裏, 景述行看到過無數次“遲露”。

第一次,是在心魔滋生時,在眼前一閃而過的虛影。

第二次,是在魔域中, 于靈力充裕之所布陣時, 藏于袖口處的氣息被靈力感知,凝成實體, 意圖吞并遲露留下的靈力。

少女端方體态出現在她身前, 笑盈盈地朝他打招呼。在被他抹滅時, 還輕輕呼喊:“這是做什麽?”

神态,語氣, 惟妙惟肖。

也即是這一次,“遲露”被魔域的人看到了。

逢月城的大公子, 不去挽救自己瀕臨毀滅的家族,反而深入魔域,甚至把執掌魔域百餘年的尊者從寶座上拽下, 扔出魔宮, 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成為魔域的一大話題。

幸虧那位公子還算謙和有禮, 除去将魔宮裏的法器、秘籍全翻了一遍,再把以邪功入道的修士拽來畫陣外,并未做更多出格的事。

似乎他取代魔君,就只是單純為了魔域的那些資源。

種種舉動, 引起衆人對他的好奇與猜測。有些膽大的修士仗着修為高深,自诩不會被景述行發現,偷偷跟在後面。

他們早就聽說過逢月城的大公子, 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雖然外界謠言四起, 但他本人年歲尚小,修為并非望塵莫及。那些修士自信只要加以謀劃,便可對付景述行。

修行天才,活生生的純質靈體,無論是制作成受人操縱的人偶,還是挖出靈臺化為自己所用,都可以使修為精進許多。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景述行畫陣時,魔修們看到了那個巧笑盼兮的倩影。

再之後,遲露的信息和畫像便傳了出來。畫師應當見過遲露許多次,她畫得極其認真,連少女耳垂上的小痣都點得仔細。

至于生平經歷,盡管靈華宮的消息密不透風,但遲露在逢月城的那段時間,卻被有聲有色地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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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畫,她還邊傳出話來,說只要有人能殺逢月城的大公子,就可以獲得只有在古書中提到的,天守閣未被發現的秘法。

更何況,只要拿下景述行,被他占領的魔宮也能易主,那可是囤了幾百年寶物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能讓人垂涎三尺。

對于一心找人的他,還有什麽比見到心上人更容易出現破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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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景述行見到“遲露”的數量,陡然增加。

全部都在模仿她。

不斷地,拙劣地,頂着那張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臉,出現在他面前。從一開始粗劣地僅僅容貌相似,到後期無論體态、神态,甚至是她身上的服裝配飾,都一模一樣。

甚至有人放話,假扮遲露只為得到庇佑,若景述行願意,當一輩子替身也無妨。

最初,景述行還心懷希翼,小心翼翼地試探。到後來,愈發不耐煩。

無論是四不像的模仿,還是“遲露”死前或驚、或怒、或痛哭流涕乞求憐憫的表情,皆讓他忍不住作嘔。

簡直就像,他親手把她殺了似的。

這種想法一旦出現,帶來的便是翻江倒海,如窒息般的痛苦。

遲露與景述行相隔甚遠,只能通過那面奇怪的幕布觀察他的情況。

他跪在地上,有些呼吸不暢,按住胸口,大口地、拼命地喘息。

明明已經愈合傷病,是個完全康健的修士,臉上的絕望卻像被擊碎靈臺一樣。

周身泛起魔障,原先清冽的靈力驟然變化,濃郁得叫人腿腳發沉。不知是不是錯覺,遲露竟從他眼底看到死志。

遲露險些忘記呼吸。

從系統手中接下壽元後,靈力便一直在修補她的肉身,直至重新組成完整的活人。

重新恢複的心髒跳動,此刻卻慢了半拍。

她得去找景述行。

再不出去,真的要出大事了。

遲露瞄準先前尋到的薄壁,用力捅了過去。她使出全身力氣,撕開靈脈的阻隔,從靈脈裏沖出。

而後筆直下墜。

像顆白日流星,“咚”地砸上地面,凹出一個深坑。

得虧遲露反應快,立時成訣,緊急凝結屏障,将自己護在裏面,不然就是中道崩殂的命運。

她躺在坑底,無力地仰望藍天,哀嘆靈華宮的實力太弱。但凡是其餘修士,都犯不着全力破開結界,以至于連身體都穩不住,狼狽地喘氣。

周圍靈力的形态,以及濃厚的魔氣,讓遲露意識到自己現處魔域位置。

先是逢月城,後是魔域,她為什麽總是出現在這些奇怪的位置。

巨大的動靜響徹雲霄,瞬間吸引在場衆人的目光,等遲露手腳并用,吃力地從坑裏爬出來時,正好和奇裝異服的修士大眼瞪小眼。

她用靈力護住周身,即使動作失态,身上并未沾染泥石。遲露一擡頭,映入修士眼中的便是張甜美可人的臉蛋。

——非常地熟悉!

“你是哪裏的魔修?”當即有人開口,“是從那家夥手裏逃出來的嗎?”

那家夥?

遲露沒明白他在說什麽,仰着腦袋與他對視。

“怎麽一臉傻相?”她聽到周圍人對她的銳評,“該不會是被搜魂楔洗腦,還沒來得及送過去的生人偶吧?”

立刻有人問遲露:“你知道你是什麽人嗎?”

遲露從坑底爬出,雙足踩上實地。她輕舒一口氣,行禮後自我介紹:“我是靈華宮少宮主,名叫遲露。”

“她行禮行得還挺标準!”

“果然是生人偶,從哪兒跑出來的?身後有大能在追捕她嗎?”

連串的話,直沖遲露的耳朵,聽得她一頭霧水。她敏銳地察覺有些不對勁,聯想到系統給她的信息,登時閉上嘴巴。

最先開口的魔修一拍腦袋:“她的主人既然沒有追她,那我們豈不是可以将其據為己有?這可是現成的,能以假亂真的好東西。”

他對遲露道:“你主人可有給你下令,要你去殺了景述行?”

遲露的心髒猛跳幾下,臉上神色不顯,默默點了點頭。

周圍一圈人頓時露出笑容,活像得利的漁翁。互相對視一眼,一起向遲露伸手。

“快,把她包裝一下送到魔宮去,我們離得遠遠的,等出結果再考慮下一步。”

遲露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為何自己剛一出靈脈,就有這種待遇。

她這張臉,得泛濫到什麽程度?

等等。

當時那人假扮得如此之像,都被景述行視為冒牌貨。她現在紅繩不知為何不見了,也沒有先回靈華宮,讓親朋好友為她作證,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該不會也會被景述行打成假的吧?

心下紛亂,遲露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得先見到景述行,才能知道後續。

意思意思抵抗幾下,打退意圖趁亂動手的男修,被幾名女修好生一同打扮,再以絲綢緞帶纏繞手足,塞進一個精致的大盒子裏。

衆人把盒子扛起,一路擡到魔宮門口,“砰”地放下。往其上貼了張傳聲符,頓時作鳥獸散。

不消片刻,傳聲符吼叫炸開:“逢月城大公子,請出來一下,我們找到少宮主——”

遲露還沒來得及聽見腳步,叫聲便戛然而止。她閉目鋪開神識,隐約觀察到那群魔修宛如見到鬼魅般,避之不及地逃得遠遠的。

與之相反的方向,有一道人影出現在正門口,他的腳步聲很輕,一聽便知修為深厚。

他徑直走到盛有遲露的盒子前,在禮盒面前停下腳步。

片刻後,遲露的頭頂響起聲,她聽到冷冽如清泉的聲音流入:“出來。”

遲露險些哭出聲。

她當即就想迎上,可惜她正被五花大綁,身上全是漂亮的绫羅緞帶,用以掙脫的靈力又尚未積攢,壓根動彈不得。

那群魔修究竟是什麽審美,難不成認為把人打扮得不倫不類,就能吸引景述行的目光?

她們甚至還綁了好幾個蝴蝶結。

為了不讓景述行等急,遲露禦起靈力用力蹬足,一腳踹在盒子上。

悶響過後,木盒搖動幾下,整個盒子往側邊倒下。

沉重的漆蓋晃了晃,終于承受不住重量,怦然墜地。

遲露順勢滾了出來,迫不及待地轉頭看向景述行。

她又看到了他,還活着的景述行。他和兩年前變化不大,是遲露記憶中無比熟悉的模樣。要說不同,或許是眼底積攢的疲憊,以及掩藏在蒼白肌膚下,若隐若現的魔紋。

目光與之四目相對,下一瞬,淚水就滾了出來。

她想擡手擦眼淚,結果手被反綁在身後,靈力在沖破靈脈時耗盡,根本掙脫不開。

遲露:完蛋,這一點都不像她。

連帶着聲音也有哭腔,全無以往甜美可愛的模樣:“好久不見。”

完了。在景述行眼裏,她一定是個蹩腳的演員。

遲露頓了頓,又補充:“你還好嗎?”

她是笨蛋嗎!

這個時候為何要突然關心他?她應該立刻,馬上,說點只有遲露和景述行知道的事,比如當初在逢月城時的面人,靈脈的紅嫁衣,以及醫館的深吻。

一切都晚了,景述行已經走到她身前,哪怕遲露對天道的權能免疫,景述行也能用靈力将她當場格殺。

遲露幹脆閉上眼睛,心道:完了,完了,因為自己的蠢笨,剛剛複活的身體,就要死在自己親手救的人身上。

“你不願意看我嗎?”她忽然聽見景述行在說話。

遲露霍地睜眼,看見景述行正半跪在她身前,眼底已然通紅一片。

他的手中撚着一縷黑發,雙指一松,發絲輕飄飄落下,宛如春草。

景述行已然分不清,眼前人是不是天道給他開的,又一個殘忍的玩笑。

自從遲露離開後,一直在腦海中翻動回憶的聲音也一并消失,不知所終。有時景述行會想,該不會它也是遲露的一部分,或者說,遲露是它的一部分。

“當然不是!”遲露反駁。

“我回來了。”她急急地說,試圖證明自己。

“我之前是沒辦法,才砍下共生環。”不對,這個雲翩翩也知道。

“中秋佳會,是我失約了,抱歉。”當初聊這個的時候,好像徐兆在場。

等遲露終于想到獨一無二,只屬于他們的回憶時,她已經被景述行牢牢地抱在懷裏,耳畔傳來壓抑痛苦的喘息。

很快,遲露感到手腕處變得松弛。

景述行動作輕柔地,為她疏松綁在各個位置的繩結。

遲露有些不好意思:“多謝,我過會兒幫你消除魔障,哎?”

遲露擡眸,疑惑地看向景述行。

他僅僅松了繩結,全然沒有為遲露解開的打算。

甚至貼心地取來袖口布條,墊在那些細條子下面。

就是不松結。

“我不需要你赴約了。”景述行看向遲露,一字一頓。

那雙泛紅的眼睛裏,盤根錯節地堆滿複雜的情緒,遲露已經猜到其中幾種,仍被吓了一跳。

那雙漆黑陰鸷的雙眸裏,堆滿了戾氣,以及濃烈的恨意。

他把遲露攔腰抱了起來,大步朝宮內走去。

“不會再讓你逃了。”他喃喃自語,重複了無數遍。

遲露被抱在懷裏,動彈不得,心裏沒什麽抗拒,就是有些發癢。

她的手被反綁,沒法抱景述行。只能以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上,用力蹭了蹭。

景述行的步伐停住一瞬,而後驟然加快。

遲露被迫被景述行抱進那座外形詭異,光是看着便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宮。

撲面而來的,是無數張巨大的,鮮血繪制的法陣。

各種類型,各種門派,不知有幾百幾千種。

穿過法陣,又是堆成小山的秘籍書冊。景述行沒有胡亂擺放,和有條不紊設立的法陣一樣,書冊分門別類,規整地放好,每一本都被翻閱無數遍。

兩年時間,把其中的內容刻進腦海,熟練運用,要是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逼瘋了。

遲露心底一陣陣泛酸。

還沒等她想好怎麽開口,就被帶到最裏層的卧房。

那裏有好大一張床!

且不說大到離譜的外形,整張床以黑水玉為底座,外鑲金絲,一看就是奢侈糜爛之風。光是看着,就知道之前這兒的主人生活有多滋潤。

幸好被褥全是嶄新的,才沒讓遲露的思維繼續發散下去。

她被景述行輕柔地放到床上,景述行解開遲露左手,溫柔地拉近身前。

他從懷裏取出一枚戒指,意圖給遲露套上。

遲露的指尖剛觸碰到法戒,立時明白了其中的陣法。

那是徐兆用在徐詩靈身上的秘法,強行割下自己的壽元,為将死者續命。

遲露使勁兒把手往回抽,被景述行牢牢地抓着,掙脫不能。

眼看戒指即将被戴入中指,遲露破罐子破摔地厲聲喝道:“給我停下!”

景述行不動了。

遲露趁此機會,把手拽了回來,猶豫片刻,一把搶過戒指:“這種損己不利人東西,不準給我戴。”

當即沒收,将戒指與共生環放在一起。

她聽見景述行幾乎絕望地低笑一聲。

景述行擡起頭,眼底的所有情緒消失不見,兩只眼睛宛如巨大的空洞。他單膝跪在遲露身前,整個人仿佛被挖空了一般。

“你又要抛下我嗎?”他問。

“沒有。”遲露搖頭,“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這個了,我……”

“你別想騙我。”景述行篤定道。

他睫羽低垂,眉宇間盡是哀傷,神情中存有掩飾不住的疲态。

聲音輕柔,平靜如無風湖面,又如透亮銀鏡,敲擊在其上,只餘陣陣清亮回響。

“我準備了一個籠子。”景述行說。

“是用百年不朽的金絲楠制作,裏面墊了軟襯,以咒法保證幹淨整潔,在裏面住下,會很舒服。”

遲露瞠目結舌,難道說分別兩載,景述行覺醒了什麽奇怪的愛好?

這也太奇怪了吧!

遲露試圖打斷他:“你先把我放開。”

誰知話說完後,她不僅沒有獲得自由,解開的左手反而被拽至床頭,景述行撤下緞帶,準備将遲露的手腕綁在床柱上。

動作極其溫和,生怕會弄疼她。

遲露:……

“住手。”她聲音下沉,“我不想你這樣。”

景述行果然沒再綁她,他拉過遲露的手腕,以唇齒撫上,親吻她曾戴有共生環的位置。

摩挲着,忽然開口,咬了下去。

沒有太大的刺痛,驚變仍讓遲露下意識往回抽氣。

“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喜歡你那樣嗎?”

景述行咬牙切齒地問,擡首看見遲露吃痛的模樣,又是一陣低笑:“這樣就疼了?你斷腕的時候,難道不覺得疼嗎?”

“你明明知道我早就認出了共生環,你明明知道我已經默許了,你明明知道你前一瞬剛作出承諾。你竟然,你居然——”他說不下去。

遲露被按在床上,她已經退無可退,後腦抵到床頭玉石板。

“當時除非我解除共生環,不然死的人就是你。”遲露說着,想起在另一個世界,被天道放棄的存在。

“如果被持續吸取壽元,天道或許會直接放棄你。”

從墜落到坑底,到現在為止,她體內的靈力終于逐漸恢複,可以寄出小小一縷,撕開捆在她全身上下的,詭異的帶子。

正專注自救,忽然看見景述行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樣不好嗎?”

遲露被他問懵了,活着當然比死了好,有什麽可争辯的?

她聽見景述行時斷時續的話語。

“無論有沒有我,你都會是靈華宮的少宮主。你依然會毫無介懷地愛你珍視的東西,也會一如既往被愛着。”

但他不一樣。

心裏記着遲露的話,景述行會下意識避免殺人,但面對那些假扮成遲露的修士,他的殺意幾乎在頃刻間滋生而出。

每一次動手前,景述行都會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是遲露,一定不會讓他下殺手。

她會說,不過是假扮成她的模樣,罪不至死。

接着放過他們。

景述行做不到。

他早就撐不住了。

景述行苦笑着看向遲露,随意地描繪、講述自己這兩年的經歷。變本加厲地抹黑自己,讓心上人的臉色一連幾變。

“我已經是這副模樣。”他跪在榻上,像是自暴自棄。

景述行的喉結動了動,他湊上前,貼緊遲露的面頰,複又将臉埋入她的頸側。

“你難道會喜歡這樣的我嗎?”

聲聲痛徹肺腑的低語,如入魔障般的語調。

遲露反倒松了口氣。

太好了,還好是心緒交織,一時入了障,而不是真的覺醒了奇怪的愛好。

雖然她沒被弄疼,也不是不能配合,但遲露總歸對被捆在床上這件事有些抵觸。倒不是對這個環節抵觸,就是覺得,讓她當綁帶子的人……是不是,更好……

她的雙手已經從绫羅綢緞中掙脫出來,往前舒展,勾住景述行的脖子,順勢将他的臉捧了起來。

說話的聲音夾雜賭氣的情緒:“誰說我不喜歡?”

從花花緞帶中掙脫,解放四肢後,遲露翻身奪取控制權,把人按在自己身下。

在景述行表情凝固,想再度開口時,果斷俯身,以唇堵住他的嘴。

她的親吻很用力,甚至帶有報複的心思,暗搓搓咬了幾口。

咬到那冰冷的唇瓣,開始熱烈發燙。

親到半路,趁着換氣時間,問一句:“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景述行渾身發軟:“阿露,我已經不配……”

遲露郁悶地撇嘴,麻煩的男人。

一不做二不休,繼續堵。

等她終于結束時,身下的人徹底癱軟,無法動彈。

寬大的袖口擋在臉上,呼吸急促且粗重,胸腔劇烈地上下起伏。

遲露用兩根手指揭開袖子,隐約在通紅的眼尾處,看到一顆晶瑩淚珠滾落。

她下意識以指腹接住,察覺到還是燙的。

被親哭了?

遲露忍不住抿嘴一笑,頗有些自得。

“我不會再離開了。”她在景述行耳邊道,“我到底要如何做,你才能相信我?”

景述行不吱聲。

遲露撓了撓他的臉,等了半天,不見動靜,樂得她敲了敲景述行的前額。

“那我算你默認了?”

“既如此,我先為你卸除魔障。”她撫上景述行額頭,欲念動清心訣。

對于靈華宮而言,卸除魔障并非難事。但在施法過程中,需要對方抱元守一,排除雜念。至少不能像景述行方才那樣,滿腦子都是自己胡編亂造的想法,那樣才能更快化解。

還有另一種方法,不過比較羞恥,遲露壓根沒去想。

景述行捉住遲露的手,用力搖了搖頭。

“先不要。”

遲露奇怪:“那先做什麽?”

她又看到景述行那雙深邃的黑眸,依舊是濃烈到極致的情緒,眼底的恨意尚未消退,反而越積越濃。

又似乎并不是恨。

景述行吻着遲露掌心,灼熱呼吸噴吐其上,傳來些許癢意。

“你答應過我的。”他說。

“什麽?”

“你答應過我的。”景述行牽過遲露的手,抵在自己的喉結上,順着皮膚肌理一路下滑,直至胸口。

“等我好了,便對我負責。”

胸口處,是震如擂鼓的心跳。

眼底處翻湧的哪裏是恨意,是滔天的情/欲,愛意,以及占有欲。

所謂欲壑難填。

作者有話說:

瘋狂憋感情戲,四小時憋出兩百字的作者君:我只想寫【他們在好大一張床上滾啊滾啊滾啊滾,滾到大道都磨滅了】

————————

我沒寫脖子以下啊,這才哪到哪就被鎖了,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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