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一個女人

自從認識了卓坦，阿必沃、白西米和依弗賽三位少年就有了地方去。三人每天都泡在競技場，發洩他們旺盛的青春力。這天又跟卓坦在場上較量完，把卓坦虐了個舒坦，吃烤全羊的時候，阿必沃把穆阿父交給他的任務跟卓坦說了。卓坦一聽高興壞了，當即拍胸脯攬下了找人的事，并且保證只要人還在合薩熱城，他就絕對能找到。

卓坦的那些小夥伴們很是羨慕，他們也想薩默大師為他們制作中級的術法武器，但他們不敢開口。阿必沃跟這些人也都混熟了，說：“你們準備好材料和費用，我幫你們跟我穆阿父說。”

這些少年們高興地就要去抱阿必沃，被阿必沃嫌棄地踢開，一手的油，會把他剛換的衣服弄髒。阿必沃這麽信任他——對卓坦來說阿必沃找他幫忙就是信任他——卓坦就很直白地問：“阿必沃，你為什麽叫薩默大師‘阿父’？”

伊甸語的穆阿父聽起來和“默”差不多，大家也沒懷疑穆仲夏是用了化名。阿必沃沒有回避，說：“穆阿父是我阿父的拿笯，所以我也要叫阿父。”

穆仲夏和泰瑟爾的關系旁人都看在眼裏，只不過兩人并沒有正式對外公開，所以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卻沒有人捅破。阿必沃這話算得上是直接挑破了兩人的關系。卓坦很驚訝阿必沃會這麽直接，一時有點支支吾吾：“你就，這麽，告訴，我了？”

阿必沃瞟了眼身邊替他為難的少年，說：“穆阿父本來就是我阿父的拿笯。”

白西米和依弗賽也不覺得這件事不能說，白西米問：“你們迪羅特男人不能有同性的拿笯？”

卓坦立刻搖頭：“沒，我們迪羅特男人也能和男人在一起的。只是我聽說，伊甸的機械師和術法師不能找同性的。”又立刻加了一句，“我們威尼大部沒有那麽嚴格的。”

阿必沃吃下一塊羊肉，說：“所以穆阿父才不回伊甸。”

原來是這樣啊……卓坦和他的小夥伴們真相了。卓坦問完了，阿必沃則問出他挂心的一件事：“那些身上栓鏈子的競士是什麽人？也是迪羅特人？”

卓坦有點小驚訝：“他們是海奴，你沒見過嗎？”

阿必沃搖頭：“沒有。”

“你們亞罕沒有海奴啊。”卓坦的一位小夥伴插嘴道，“他們是從霧海上抓來的奴隸。我家就有海奴。”

卓坦：“海奴的身體很壯，就是笨了點。我家也有。”

阿必沃：“部落犯了大罪的會降為奴隸，如果有部落大戰，戰敗的一方也會成為奴隸。我第一次見海奴。”

卓坦：“過幾天有奴市，你們如果感興趣我帶你們去。有看上的奴隸就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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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必沃沒說要不要買奴隸，不過倒是願意去看看。

從競技場出來，阿必沃讓白西米和依弗賽先回去，他獨自去工會找兩位阿父。穆仲夏正在工作間忙。阿勒比的兄長帶着侄子趕到了合薩熱城，昨天剛給阿勒比侄子的斷腿做了倒模，穆仲夏要給他做假肢。阿勒比送了穆仲夏一份大禮表示感謝，也作為費用，一句不提薩默大師曾說過會給他們最優惠的價格。

穆仲夏不是一個人在工作間，孟日、烏雲琪、寶都圖和查幹特都在。通常機械師在制作術法物品時，除非是自己的老師或徒弟，否則不會讓別人在旁觀看。穆仲夏在冶煉房獨自熔煉好需要的金屬材料後，就讓人去請查幹特執事。得知薩默大師願意他旁觀制作術法假肢的過程，查幹特就立刻親自去請了三位尚階大師。穆仲夏住在工會，三位尚階大師最近也都住在工會。

熔煉金屬是制作術法物品的關鍵基礎。穆仲夏選擇了藏私。但制作整個術法假肢的過程，穆仲夏不僅允許四人旁觀，還會在制作的過程中進行說明。四人的等階雖然都比穆仲夏要高，但在穆仲夏制作的過程中，他們都會不時生出——果然是伊甸的機械師——這樣的感慨。

阿必沃是在冶煉房裏找到阿父的。穆仲夏給沒事做的泰瑟爾找了件事，把他手頭現有的金屬材料進行初級提煉。泰瑟爾打着赤膊，只穿了條短褲，即便如此，他身上的汗珠都還在往下滾落。阿必沃見到阿父，神色間有些忐忑。

泰瑟爾看了眼長子，手裏的動作不停，問：“怎麽了？”

阿必沃抿抿嘴，說：“我跟卓坦說穆阿父是阿父你的拿笯。”

泰瑟爾：“嗯。”

阿必沃沉默了幾秒：“阿父，可以說嗎？”他想讓別人知道穆阿父是屬于亞罕，是屬于他們家的。

泰瑟爾頭不擡地說：“你穆阿父和我住在一起。”

住都住一起了，就是沒打算瞞着。不公開，也不過是沒有人特別過問。聽阿父這麽一說，阿必沃露出放心的笑容，随後說：“阿父，迪羅特人會買海奴，是從海上抓來的奴隸。卓坦說過幾天合薩熱城會有奴市，他說可以帶我去。”

泰瑟爾停下了動作，擡頭：“海奴？”

阿必沃把他知道的告訴阿父，泰瑟爾又低下頭：“我知道了，我會問你穆阿父想不想去。”

從阿父這裏得到确切的答案，阿必沃也就不打擾阿父幹活了。晚上一臉疲憊的穆仲夏回來洗完澡後，泰瑟爾把海奴的事告訴了他，穆仲夏有點楞：“海奴？”

泰瑟爾：“你在伊甸沒有見過？”

穆仲夏：“見倒是見過。愛林郡就有。不過伊甸的達官貴人不喜歡用海奴。他們認為海奴是未開化的人種，家裏有海奴會降低他們的身份。通常商人會蓄養海奴。”說到這裏，穆仲夏道：“我個人不怎麽喜歡奴隸，什麽奴隸都不喜歡。大家都是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泰瑟爾立馬道：“亞罕沒有海奴，頭領部落也沒有奴隸。”

那就是左右象王那邊會有奴隸？

穆仲夏沒有問，轉而道：“我雖然不喜歡奴隸，不過可以去看看。帶古安、阿蒙達他們都去見識見識。”

他這個從另一個文明世界來的人可以不喜歡這個世界的一些習俗，但不表示他就要去挑戰。幾百幾千年後，這些陋習自然而然會随着文明的發展而消失。

假肢還沒做完，和泰瑟爾聊完穆仲夏就睡了。回到住處的阿必沃找到伊莫，告訴伊莫他已經托卓坦幫忙找辛娅的那位朋友。古安立刻去找辛娅。最近憔悴了許多的辛娅一個勁兒地向古安道謝。古安勸她：“你別哭了。找到了人，問清楚，你就幫他回去吧。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能逃避。”

辛娅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那種事。”

古安：“你不相信，那就更不能一直哭。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你就幫他重回學校。”

辛娅沒有說話，她有什麽能力幫烏哈根重回學校呢。她也沒有資格去求薩默大師幫忙。這次古安幫她跟薩默大師開口，她已經很不安了。如果讓哥哥知道，肯定會更不喜歡烏哈根的。

隔天起來，穆仲夏吃了早飯，給了泰瑟爾一個吻就匆匆趕去了工作間。查幹特和三位大師已經先行到了。那條術法假肢已經成型，剩下的就是最耗時耗精力的細節。穆仲夏拿出假肢的設計圖紙，把他設計術法陣的構想講解出來，再聽聽四位大師的意見。穆仲夏的基礎功非常的紮實，只是昨天一天，四位比他等階要高的大師卻是都有各自的收獲。

泰拉逽這邊，他正站在一個收拾幹淨并且消過毒的小倉庫內。穆仲夏制作的那臺糖果制造機就擺放在倉庫的正中央。糖果制造機的旁邊還有按照穆仲夏的要求擺放好的，和糖果制造機的糖果出口銜接的整理操作臺。

泰拉逽手裏拿着一張糖果配方表，阿勒比的面前擺放着要用到的糖果原材料。兩個人戴着帽子、口罩，穿着白大褂，阿勒比的手上還帶着幹淨的羊皮手套。兩人今天奉命來測試這臺糖果制造機，阿勒比很榮幸被泰拉逽選中。

泰拉逽：“第一步，稱重。”

阿勒比：“你說，我來稱。”

阿勒比按照泰拉逽的要求把每一種要用到的材料都稱好重量，然後把所有稱重好的材料一股腦地倒入糖果制造機的材料口。第二步，加鮮奶。

兩個人一起鼓搗，泰拉逽負責開啓糖果制造機。當機器在術法陣和術法石的雙手作用下啓動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時，兩人都緊張極了。阿勒比迫切地想知道，薩默大師設計的糖果制造機做出來的糖果和他吃過的那麽多糖果有什麽不同。

※

工作間內的氣氛十分的熱烈。屋內的每一位機械師都異常享受關于術法物品的讨論過程。有人敲門，查幹特眉頭微蹙的去開門，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麽。

打開門，門外的人就說：“執事，塔琪蘭大行到了。”

查幹特吃了一驚：“已經到了？”這麽快？

“是，已經在議事廳了。”

查幹特：“我馬上過去！”

得知塔琪蘭到了，孟日、烏雲琪和寶都圖三位大師也挺意外。他們以為還要兩三天對方才能到。不過人已經來了，他們肯定得過去迎接。

孟日沒讓穆仲夏跟着一起，穆仲夏也沒要求。對這位威尼大部的尚階術法師，穆仲夏還是十分好奇的。不過一想到他要找機會弄懂術法師怎麽凝結術法之力，他又有點小緊張。自己可能覺醒了術法能力這件事是萬萬不能被人發現的。也沒心思繼續做假肢了，穆仲夏收拾了圖紙和剛纔記錄的心得筆記就去冶煉間找泰瑟爾。

進入冶煉間，看到大汗淋漓，赤裸着上身的泰瑟爾，穆仲夏的心顫了幾下。關上冶煉間的房門，他把圖紙和筆記本放到牆角的桌上，走上前：“利恪部的那位尚階術法師到了，孟日大師他們去迎了。”

泰瑟爾：“我一會兒就好。”

穆仲夏：“不急。”

拿起棉布巾，他走到泰瑟爾身後給他背上的汗水。兩人在一起這麽久了，看到泰瑟爾的這身腱子肉穆仲夏還會怦然心動。

擦在背上的布巾換成了手指的撫摸，泰瑟爾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把紅雀礦熔水倒入方塊形模具中，泰瑟爾把木勺往地下一擱，轉過身來鄭重其事地脫下穆仲夏身上的黑袍，疊好，放到桌上，然後彎腰兩手扣住穆仲夏的腰把人輕松舉了起來。穆仲夏雙手圈住泰瑟爾的脖子，雙腿環住對方的腰，呼吸已經帶了幾分灼熱。

兩人的氣息糾纏，誰也不說話。穆仲夏薄薄的嘴唇貼上泰瑟爾厚實的雙唇，緊接着，就被對方反客為主狠狠捕獲。

一吻過去，穆仲夏已經全身癱軟。熔爐的高溫更是讓他的汗水已經浸濕了貼身的衣服。泰瑟爾聲音低啞地說：“有人問阿必沃他為什麽叫你阿父。”

穆仲夏：“嗯……”

腦袋暈暈的他根本沒空去想泰瑟爾好好說這個幹什麽。

“他說你是我的拿笯，所以他叫你阿父。”

“我本來，就是你的拿笯啊……”

身體被放倒在地上，穆仲夏的意識回籠：“我們回宿舍……”可是他的野獸已經等不及了。

走在工會的花園裏，查幹特面有憂色地低聲問：“大行，我怎麽覺得，塔琪蘭大行對薩默哈尼似乎有些敵意？”

想到剛纔塔琪蘭說的那些話，孟日也是面色嚴肅。

查幹特繼續說：“塔琪蘭大行比我們預估的早了幾天到，我以為塔琪蘭大行是急着見薩默哈尼，可現在我不确定了。”

孟日：“你确定薩默哈尼沒有見過塔琪蘭？”

查幹特：“确定。薩默哈尼離開伊甸後就去了亞罕。塔琪蘭大行至少這一年是沒有離開過圖尤城的。”

孟日長出了一口氣，說：“現在只能見招拆招了。塔琪蘭來了，我們不能不讓她見薩默哈尼，也不能阻止薩默哈尼去拜會她。你提前給薩默哈尼透露幾句，塔琪蘭的性子是冷了些。”

明白孟日大行的意思，查幹特點點頭。現在只能把這種情況歸結于塔琪蘭大行的性格問題。

工會專門為邢階和尚階大師準備的豪華房間內，一位打扮雍容華貴的女士站在窗邊。她有着一頭卷曲的紅褐色長發，此刻松散地紮成了一個發髻。一雙棕色的眸子看着窗外下方的花園。剛纔孟日和查幹特從花園走過去時她也看到了，只不過沒心情叫一聲跟兩人打招呼，反正剛纔在議事廳內他們的交談并不愉快。

“老師。”

塔琪蘭的學生慶娃擡着托盤走到她身側，塔琪蘭比大多數的迪羅特女人都要白嫩一些的手伸出，拿起了托盤上的淡果酒。

動作優雅地抿了一口，塔琪蘭說：“你去告訴查幹特，我的時間寶貴。”

慶娃：“是，老師。”

見老師沒有其他的吩咐了，慶娃走了。塔琪蘭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天漸漸暗了下來，她眺望的視線被餘光掃到的人影轉移了注意。定睛一看，卻是一位身材格外高大壯碩的男人抱着一個穿着機械師黑袍的……塔琪蘭的身體前傾，對方是短發，似乎是個男人。

塔琪蘭的雙眼微眯。

抱着雙腿酸軟的拿笯往宿舍方向走的泰瑟爾猛地停下，擡頭，鷹般的綠眸準确地捕捉到了那位正居高臨下偷窺他們的人，一個女人。樓上的塔琪蘭心下一顫，身體下意識的往後縮，手裏的酒杯跟着一晃，淡紫色的果酒灑在了她淺白色的裙子上。

帝瑪塔人！

塔琪蘭可以肯定那個危險的男人絕對是帝瑪塔人，是跟着那位伊甸機械師來到威尼大部，來到合薩熱城的帝瑪塔勇士！那對方懷裏抱着的……

泰瑟爾抱緊懷裏的人，擡腳，繼續走。已經昏昏欲睡的穆仲夏壓根不知道他的男人為什麽會停下來，也根本沒有察覺到正有一雙眼睛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