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又一次出征
無論穆仲夏和塔琪蘭願不願意,部落的戰士們出征的日子還是到了。這是穆仲夏第二次要送泰瑟爾出征。盡管這一次,泰瑟爾的防具更進一步,他的那杆術法長槍在合薩熱城的時候穆仲夏也為他升了級,他可以随身攜帶的藥劑也遠比上一個雪季要多得多,穆仲夏仍舊揪心。兩人在術法朵帳內抛開一切盡情地歡愉。泰瑟爾一次次貫穿他心愛的拿笯,用行動和語言保證他會平安回來。
泰瑟爾抱着渾身發軟的穆仲夏回到朵帳裏時,阿必沃和阿蒙達已經睡了。把穆仲夏身上的厚獸皮毯子拿掉,把人塞進被窩,泰瑟爾收拾完回來,只穿了條短褲進了被窩,抱住主動鑽進他懷裏的拿笯,又吻了上去。兩人的氣息糾纏,泰瑟爾粗糙的大掌在拿笯赤裸的身體上撫摸。退開時,泰瑟爾抱緊穆仲夏,在他耳邊低啞:“等我回來。”
穆仲夏努力把自己埋進泰瑟爾的懷裏,如果不是清楚泰瑟爾絕對不會同意,也清楚自己的抗寒力太差,他肯定要跟着一起去。
兩人靜靜地依偎,暖季的威尼大部之行似乎已是遙遠的事,也似乎,泰瑟爾從來沒有做出過讓穆仲夏留在威尼大部的決定。這是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二個雪季了,朵帳外落雪的聲音聽起來卻仿佛已經深刻在了記憶中。穆仲夏摸索到泰瑟爾胸前他自己留下的抓痕,嘴唇印了上去。泰瑟爾摟住穆仲夏,翻身,讓人趴在他寬厚的身體上。
地臺下,阿必沃輕輕翻了個身,背對地臺。他并沒有真正睡着。明天,他就要和阿父出征了,這一次,他将作為勇士正式上戰場。這一次,穆阿父仍會如上一個雪季那樣,目送他們父子二人離開。阿必沃對自己發誓,他會在殺更多的荒獸之前保護好自己,不讓穆阿父為他傷心。
和穆仲夏、泰瑟爾一樣這一夜無眠的人很多。泰拉逽的朵帳內,塔琪蘭縮在他的懷裏卻是臉色煞白。泰拉逽一手緊摟着她,另一手在她的小腹上不停揉按。塔琪蘭的月事很不準,經常兩三個月纔會來一次。這次路上受了凍,亞罕又冷,她來亞罕前來過一次,按照她以往的習慣,怎麽也不會這麽快。結果不僅來了,還來勢洶洶,疼得她幾乎暈厥。
泰拉逽給她找了藥吃了,已經止了些疼,可還是十分折磨人。作為帝瑪塔的男人,泰拉逽沒有照顧經期女人的經驗。這種時候他更不可能說什麽忌諱,讓塔琪蘭去髒洞的話。他想,或許他并沒有自己認為的那樣愛尼姜吧,不然他當初又怎麽會忍心讓尼姜去髒洞度過難捱的那幾天。此刻面對同樣痛苦的塔琪蘭,他寧願她仍舊是那麽任性嚣張,也不願意見她這樣疼痛難忍。一句沒提帝瑪塔人的習俗,泰拉逽咬咬牙,把兩個暖手寶塞到塔琪蘭懷裏,快速說:“我去找古安。”
塔琪蘭不想他去,但太難受的她能做到只有盡量把自己縮起來,壓制來自腹部的難過。泰拉逽迅速出了被窩穿衣服出去了。塔琪蘭難受得哼哼,臉上沒有一點的血色。
古安和慶娃、姆媽也已經躺下睡了。聽到朵帳外泰拉逽的喊聲,驚醒的古安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聽清楚确實是泰拉逽的聲音,她急忙起身。等她聽明白泰拉逽如此焦急前來的原因,古安第一反應不是疑惑泰拉逽怎麽不介意,而是快速說:“塔琪蘭大師應該是被凍到了纔會這麽疼。要喝熱水……你等我下!”
古安匆匆返回朵帳,姆媽和慶娃都醒了。古安沒有多說,主要是不想姆媽擔心,她道:“泰拉逽找我有點事。”
從自己的箱子裏翻出兩個平安節,古安塞進口袋裏又跑出朵帳。把平安節交給泰拉逽,她道:“你先回去,我去找穆哥問問。”
穆仲夏把古安從髒洞帶走後,對古安耳提面命平時要盡量少受寒,加上古安的身體底子好,又有着帝瑪塔女人的強壯,加上飲食的豐富,她不僅月事比以前都穩定,每一次也沒有那麽痛苦,最多第一天不舒服一點,第二天就好了,吃止疼的藥更是不需要。
泰拉逽也着實放心不下塔琪蘭,說:“那我回去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
泰拉逽揣着兩個平安節大步往回跑,古安則往阿兄的朵帳跑。
泰拉逽這麽快就回來了,塔琪蘭卻沒力氣問他怎麽樣。泰拉逽把大一點的平安節按照古安教的挂在門的上方,然後把另一個放在了自己明天的随身包裹上,接着走到取暖器前烘烤自己的身體,說:“古安讓我回來陪你,她去找穆大師。古安上個暖季在部落時,每次都是穆大師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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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琪蘭心下詫異,薩默照顧古安?——她還是習慣叫穆仲夏叫薩默。
穆仲夏窩在泰瑟爾的懷裏正出于即将離別的傷感呢,卻聽到古安在外面喊他。穆仲夏趕緊讓泰瑟爾去把古安帶進來,這個時候外面可是很冷。泰瑟爾穿衣服出去了,穆仲夏也鑽出被窩拿過衣服穿上。很快,古安頂着風雪進來了,木宰和陌西都醒了。穆仲夏打開一盞術法燈,路過阿必沃時讓他繼續睡。古安也沒往朵帳裏走,只是站在門邊,低聲對穆仲夏和阿兄說了來意。
穆仲夏蹙眉,塔琪蘭能疼到讓泰拉逽這麽晚出來求助,看來藥品和藥劑沒用。也是,藥劑沒有止疼的,藥品的止疼效果看來也不是很強。他對古安說:“讓泰拉逽給塔琪蘭大師煮一碗姜水,再給她泡一個腳,水燙一些。把暖手寶放在肚子上。你等下。”
穆仲夏從他帶回來的一個術寶箱裏翻出兩大包幹草,然後拿給古安:“這是我在合薩熱城采的草藥烘幹了帶回來的。讓泰拉逽用滾水泡一些,然後再加涼水給塔琪蘭大師泡腳。最好的是煮過之後放涼泡腳,現在來不及了。平時多用這種草藥泡腳、泡澡對身體有好處。另一包你拿回去和慶娃一起泡,泡完了再來跟我要。”
“好!”
“告訴泰拉逽,讓他明天放心出征,我明早就過去照顧塔琪蘭大師。”
古安:“我也會過去。那穆哥、阿兄,你們休息吧,我過去了。”
“好。”
古安走了。穆仲夏嘆道:“泰拉逽明天要不安心了。”
泰瑟爾摟住穆仲夏,慶幸他的拿笯是男人,不用經歷這樣的痛苦。兩人重新回到床上,穆仲夏打了個哈欠。泰瑟爾拍拍他:“睡一會兒吧。”
穆仲夏往他懷裏鑽了鑽,閉上眼睛。
古安過去後沒有立刻離開。幫着熬了姜水、煮好草藥水,在塔琪蘭泡上腳後才離開。泰拉逽叮囑:“我不在家,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穆大師。穆大師懂得很多,會醫術,部落的醫師都是穆大師教出來的。”
不知道是喝了姜水起了作用,還是泡腳的功效,塔琪蘭的肚子現在沒那麽難受了,她驚奇不已:“薩默哈尼還懂醫術?”
泰拉逽神色敬畏:“穆大師什麽都懂。蛇油膏就是穆大師教部落熬制的。”
塔琪蘭:“……”
泰拉逽:“現在還不是亞罕最冷的時候,如果你一定要出去,就讓你的海奴牽馬過來。”
塔琪蘭:“你只要早點回來給我暖被窩,我就不會凍到了。”
坐在她身邊的泰拉逽只能用力摟緊她。
等到塔琪蘭泡完腳,兩人在被窩裏依偎了不到兩個伊時,泰拉逽就再次起床了。塔琪蘭肚子不舒服,整個人都沒精神,但她還是掙紮地爬了起來。泰拉逽穿戴好,把輕弩槍背在背後,抱着塔琪蘭狠狠親吻了許久之後,才放開依舊抓着他的衣裳舍不得放開的女人,說:“我走了。”
塔琪蘭強忍自己不安的眼淚,說:“你答應過我會平安回來。”
泰拉逽:“我答應你。”
外面,巨魔象的號角吹響。泰拉逽拉下塔琪蘭的雙手,再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提着随身包裹大步出了朵帳。其他要帶走的個人行李前一天已經都裝車了。塔琪蘭沒有出去,她站在琉珀窗前,淚眼模糊地看着在風雪中大步向前走的泰拉逽,心中無比的清楚,泰拉逽是為了她才出征的。在一衆出征的戰士中,左腿是假肢的泰拉逽是那樣的“與衆不同”。
這邊,穆仲夏親手給泰瑟爾和阿必沃父子兩人整理衣服,給他們戴上帽子,然後在泰瑟爾的嘴上落了一吻,又用力擁抱了兒子阿必沃,再抱一抱木宰和陌西。父子兩人提着自己的随身行囊,深深凝視了一眼拿笯(阿姆),然後轉身,帶着他們的魔獸夥伴,出了朵帳。
“嗷——!”
木宰鬥志昂揚,陌西緊随其後。部落裏出征的魔獸們的怒吼此起彼伏。穆仲夏強忍眼淚,站在門口目送他最愛的男人們出征。他再一次渴望,什麽時候,亞罕這片土地能迎來真正的和平與安寧。
全副武裝的卓坦與泰瑟爾、阿必沃父子二人會合,他說服了泰瑟爾帶他一起出征。烏哈根和通旭也一道送行。如果說,帝瑪塔人在雪季出征只是存在于他們印象中的幾句話,一段歷史,那麽此時此刻,他們切身體會到了雪季的帝瑪塔人出征的悲壯與豪情。
巨魔象的號角聲聲,數萬名戰士整裝待發,氣勢浩大。大巫手中的權杖輕點在領隊的雄鷹衛鷹王、鷹侯的額頭上,頭領點燃手中的火把,祝福即将出征的部落男兒。泰瑟爾快速攀上半跪着的巨魔象的背身,兩位鷹侯攀上另一支随同出征的巨魔象背身,巨魔象的號角再次吹響,巨魔象龐大的身體緩慢站了起來,發出出征的嘶吼。
騎在站馬上的卓坦激動得渾身戰栗,他雙手不穩地拿出幻影器,拍下這一幕幕激動人心的時刻。在大後方參觀帝瑪塔人一年一度這一盛況的通旭和烏哈根,同樣被此情此景刺激得心潮澎湃。和帝瑪塔人雪季的出征相比,他們以前所見過的剿匪、獸戰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就像游戲似的。
兩頭巨魔象一前一後開拔,所有的戰士們揚起自己的武器高喊出征。風雪中,塔琪蘭被墨鏡遮住的雙眼,淚流而下。她只能看到龐大的巨魔象啓動了,如潮水般的出征騎兵們跟着巨魔象啓程。數萬人的隊伍中,她看不到哪一位騎兵是泰拉逽,哪怕對方有一條标志性的假腿,也一樣被淹沒在了戰馬群中。她的身邊,穆仲夏啞聲說:“我們回去吧,您今天需要休息。”
塔琪蘭幽幽地低喃:“這就是,帝瑪塔人的雪季嗎?”
穆仲夏:“對,這就是帝瑪塔人的雪季,是他們每一年戰鬥的開始。”
塔琪蘭拉高圍巾,順便擦掉眼淚,忍着腹部的不适說:“去你的朵帳吧。”
“……好。”
明白塔琪蘭此刻的心情,穆仲夏讓古安扶着塔琪蘭回她的朵帳。古安已經面對過多次兄長出征的場面,心情沉重,但還算平靜。
回到朵帳,穆仲夏的心情也有些低落。泰瑟爾再勇猛,也難消他對泰瑟爾安全的牽挂。早上起來時朵帳裏還很有人氣,木宰和陌西就要占據很大一塊地方,現在再看,卻有些空蕩蕩了。阿蒙達懂事地去燒水,穆仲夏打起精神說:“中午吃熱湯面,我做蔥花餅,再切一盤鹵牛肉。古安,你幫塔琪蘭大師鋪一下床鋪,讓她在這裏先休息一下。”
古安點了點頭,去箱子裏翻出一床新的被褥,還特別墊了一條柔軟的皮子。塔琪蘭一手捂着肚子,坐在地臺上縮着。古安鋪好被子,在塔琪蘭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對方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随後古安招呼慶娃,一起扶塔琪蘭大師出去了。
穆仲夏沒問她們去做什麽,他攬過阿蒙達,抱在懷裏說:“穆阿父接下來還會很忙。上午你在家看書、學習,下午午睡起來上課。”
阿蒙達仰頭:“穆阿父,你不要出去了,你會凍傷的。”
穆仲夏:“我做了特別保暖的鞋子,如果确實冷了,我就讓人牽馬來接我。放心,穆阿父不會勉強,也不會再發燒了。”
阿蒙達點點頭,用力抱了下穆阿父。
古安把塔琪蘭帶到了她每個月不舒服時去的朵帳。朵帳裏布置得很溫馨,2個取暖器已經打開了。看到這個布置明顯是女人的朵帳,塔琪蘭好奇:“這是誰的朵帳?”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旁邊不遠處就是阿必沃的朵帳了吧?剛纔她就看到通旭和烏哈根往這邊走的。
古安帶着幾分幸福地說:“這是我每次不舒服時住的朵帳。”抿抿嘴,古安還是把部落的習俗說了出來,然後在塔琪蘭和慶娃不能接受、不可思議的目瞪中說:“穆哥把我接出了髒洞,還跟阿兄生氣,說伊甸沒有這個規矩。別人家的女人他管不了,但他絕對不允許我去髒洞。後來阿兄就給我搭了這個朵帳,每次……我就過來這裏,穆哥照顧我。”
古安指着門上的平安節說:“那是平安節,是穆哥編的。穆哥說只要挂上平安節,就不會有事了。”
塔琪蘭立刻想到了泰拉逽拿回來的那兩個平安節。
古安說:“穆哥說部落裏的人忌諱,那就帶平安節。部落裏的女人都很羨慕我,但目前為止,部落裏也只有我一個人不用再去髒洞。”
慶娃驚呼:“穆大師做的對!這麽冷的天,去髒洞!不會凍死嗎!”
古安的神色微黯,如實說:“每年都會有,但……這是部落流傳了千百年的習俗,不會因為穆哥就改變。我可以不去,是阿兄頂住了部落的壓力,也是因為穆哥是伊甸人,所以才能把我留下來。”
塔琪蘭蹙眉道:“威尼大部很久以前也有這樣的陋習,不過現在也只有偏遠的地方還保留這一陋習。薩默哈尼說的沒錯,伊甸沒有這個點習俗。”
但想到泰拉逽不僅一句沒提過,甚至在她不舒服,弄髒了被褥之後他也沒有半點的異常,臉上只有對她的心疼和擔憂,塔琪蘭心裏又暖暖的。她道:“泰拉逽沒有告訴我。”
古安:“您是從威尼大部來的,不用遵守我們都規矩,而且泰拉逽肯定也不會讓您去的。”
塔琪蘭心道,如果泰拉逽在她不舒服之後表現出半點的忌諱,她再喜歡那個男人也會離開他。泰拉逽在她不知情的時候經受住了考驗。
在古安這裏收拾了一番,塔琪蘭想想,道:“我這幾天就暫時住在這裏了,慶娃陪着我就行。”
想想在阿兄那裏确實也不方便,畢竟穆哥是男人,古安道:“那我拿新被褥過來。”
慶娃和古安去把塔琪蘭從威尼大部帶來的被褥抱過來一趟,古安去穆哥那裏拿了兩條柔軟的,可以用來墊的獸皮。塔琪蘭的海奴把她的一些日用品也幫着拿了過來。
對于塔琪蘭要去住古安的那個朵帳,穆仲夏也沒反對。他在朵帳裏做飯,泰瑟爾他們都去出征了,烏哈根、通旭這段時間就過來一起吃。卓坦走了,烏哈根和通旭也要搬去他們自己的朵帳住。烤了這麽幾天,也能住人了。等阿必沃出征回來,他就不能再跟阿父一起住,畢竟他已經是勇士,已經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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