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靜

在亞罕的第一場雪來臨前，暖季前往威尼大部的商隊帶着豐厚的物資平安回到了亞罕，回到了新生的寨拉穆部落。這一天，不僅是寨拉穆部落的節日，更是又搭上了這一次暖風的科倫岱部落和海齊特部落的節日。相較上一個暖季，這次商隊帶回的物資種類更多，數量也更多。三個部落頭領的嘴都笑得合不攏。

寨拉穆部落送去威尼大部學習的孩子們也一個不落地都回來了。原本泰拉逽是想他們留在威尼大部，但後來還是決定把他們帶回來。帝瑪塔的孩子屬于亞罕，盡管他們還年幼，盡管亞罕的雪季對他們的成長充滿了挑戰，他們也需要回來。只有經歷過一次次雪季酷寒的錘煉，他們才能成長為真正的帝瑪塔人。所以泰拉逽還是把這些孩子們帶了回來，當然，古安也回來了。

古安其實是歸心似切。在得知部落發生的事情後，她在威尼大部就呆不住了。還是塔琪蘭勸說她，加上通旭在合薩熱城備考，她不想通旭分心，才一直忍着沒先行回來。在泰拉逽說準備返回亞罕後，古安就開始收行李，一天也等不及了。

古安回來了，烏哈根和通旭也回來了。令穆仲夏驚訝的是，卓坦竟然也跟着再次來到了亞罕。按他的話說，他是嫌在家太無聊，想找人打架都找不到敢跟他打的。還是參加亞罕雪季的荒獸獵來得更帶勁兒。

通旭和卓坦照舊是帶了上百車的東西過來。通旭回到部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老師，然後跪下給老師實實在在地磕了一個頭，眼睛紅紅的。穆仲夏一看他這樣，馬上露出笑容：“看來你是考試通過了？”

盡管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通旭仍舊止不住地激動，嘴唇都有點顫抖：“老師，我是，初階，機械師了！”

烏哈根跟着師兄跪下，給老師磕頭，同樣激動得眼眶含淚：“老師，我是見習機械師了！”

穆仲夏讓兩人起來，很是驕傲地說：“上一個雪季，你們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能順利拿到資格，是你們努力的必然結果。”

通旭的眼淚流淌，至今他都有一種不真實感。他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止步在見習機械師，在合薩熱城考試前一夜，他是一夜未眠。有緊張，有忐忑，更有害怕。他怕自己考不上讓老師失望，怕自己有一天再也不能在古安的眼裏看到對他的崇拜，怕很多很多。

一夜未眠，當通旭睜着腫脹的雙眼進入測試間，看到全部備好的自己事先提交的所需材料，他的心卻突然定了下來。整個雪季，幾乎每天都要觸摸機械材料，很多材料通旭閉着眼睛都能摸出是提煉了幾次。想到老師，想到在亞罕沒日沒夜的被老師當做“牲口”的錘煉，通旭突然不怕了。

仿佛又回到了亞罕，回到了為出征的戰士趕制武器和铠甲的時候。靜下心來的通旭按照曾在老師的指導下一步步操作的那樣，把全付的心神投入到手中的術法物品中。老師說過，只要近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無論結果是什麽，自己都不會遺憾。怕就怕，當自己回過頭去看時，會一次次懊惱自己不該有的失誤，沒有盡心的用功。

“老師……謝謝您……謝謝您……”通旭哽咽。沒有老師，就沒有今天的他。他從來沒有過如此的自信。有老師在，他還會繼續前進，不會止步在初階機械師。

穆仲夏也很為通旭高興，這個學生的自卑、努力他一直都看在眼裏。烏哈根的眼裏也是激動。他學習機械學的時間不夠久，卻已經是見習機械師了。想到當初和自己同期入學的那些人，又有幾個能拿到見習機械師的身份呢。

“老師，謝謝您！”烏哈根又鄭重地給老師磕了一個頭。

穆仲夏讓兩人起來，笑着說：“為了慶祝你們兩個人取得這樣的好成績，今晚老師給你們做大餐！”

通旭和烏哈根都笑了。

通旭拿到了初階機械師的等級，不僅通旭的家人快高興瘋了，古安也同樣是。古安崇拜通旭，哪怕通旭只是一個見習機械師。但她也同樣清楚通旭的自卑。通旭能更進一步，古安為他驕傲。在古安的眼裏，通旭是除了穆哥以外最厲害的機械師，哪怕他只是一個初階。

晚上，穆仲夏和古安聯手做了豐盛的大餐，迎接回歸的朋友。塔琪蘭帶了禮物過來，有送給泰瑟爾的酒，送給阿必沃的衣服鞋子。塔琪蘭給穆仲夏也買了衣服鞋子，還送給他一盒子稀有機械材料。就連陌西和木宰，塔琪蘭帶了禮物，是兩只魔獸最喜歡吃的無鹽的罐頭，是塔琪蘭讓家裏的廚子特別給他們做的。

阿蒙達窩在穆阿父的懷裏，沒有起來的意思。阿蒙達回來後就表現出了對穆阿父的極度思念。反倒是自己的阿父，他只是讓阿父抱了抱他。穆仲夏也沒有放開阿蒙達的意思，這麽幾個月沒見阿蒙達，他也是極為想念的。去了一趟威尼大部，耶合和塔琪蘭這位繼母的關系也好了許多。耶合坐在塔琪蘭身邊，塔琪蘭不時給她夾菜、給她擦嘴，就如對待自己的女兒那般。而泰拉逽不時會看一眼身邊的兩個女人，三人就如真正的一家三口，充滿了溫情與幸福。穆仲夏看着這一切，心裏很為泰拉逽和塔琪蘭高興。

這一頓晚餐，一群人一直吃到快淩晨才結束。泰瑟爾和泰拉逽都喝了不少的酒。兩人的臉明顯比平時紅了幾度。等到全部收拾完，該走的走，穆仲夏哄着已經累得快睡着的阿蒙達洗漱之後，把他放進被窩，他自己則抱住了泰瑟爾。泰瑟爾打橫抱起拿笯出了朶帳，去了洗漱朶帳。

通旭送古安回去，兩人手牽着手，一副熱戀中的情侶模樣。周圍見到兩人的部落族人們，有的欣慰，有的黯然神傷。通旭也喝了酒，不過他酒量不好，所以沒敢多喝。把古安送到朶帳外，通旭紅着臉說：“等雪季到了，我就跟鷹王阿兄和老師說我們結婚的事。”

古安的臉也頓時紅了，她低下頭，羞澀地點了點。通旭輕輕抱住古安，古安也伸手抱住了他。通旭去了威尼大部後就為了考級在努力，古安也在利恪部的學校學習，兩人之間還是純純的戀人關系，最多就是拉拉小手，擁抱一下。

擁抱了一會兒，通旭放開古安：“回去休息吧。”

古安：“你也早點休息，很晚了。”

“嗯。”

看着古安進了朶帳，通旭才離開。而古安則站在琉珀窗前，直到看不到通旭的身影了，她才準備洗漱睡覺。慶娃在一旁啧啧，直接問：“古安，你和通旭這個雪季會結婚嗎？”

慶娃也了解了帝瑪塔人的習俗，通常戀人都會選擇在雪季時結婚。古安紅着臉說：“要看阿兄同不同意。”

拜熱的臉上是驚訝和随之而來的喜悅。古安不敢看姆媽，拿了盆匆匆出去了。

洗漱朶帳裏，激情完的兩人，身體還緊密相連着。穆仲夏問出一件他擔憂了許久的事：“米莎的事……不可能一直瞞着阿蒙達。”

泰瑟爾：“我會告訴他。”

穆仲夏擡頭。泰瑟爾垂眸看着自己的拿笯，冷淡地說：“米莎只是生下阿蒙達的女人，你才是阿蒙達的阿姆。阿蒙達應該知道那個女人對你做了什麽。”

穆仲夏：“米莎還活着嗎？”

泰瑟爾：“我不會殺她。”不過她永遠也別想自由。

穆仲夏的嘴唇動了動，不過還是沒有去問米莎現在在哪裏。對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穆仲夏并不覺得惋惜，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阿蒙達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泰瑟爾就帶着阿必沃和剛回來的小兒子阿蒙達去森林裏狩獵了。阿蒙達在威尼大部聽到過亞罕大軍去伊甸的風聲，但具體原因他不清楚。泰瑟爾當着阿必沃的面，把事情的前後告訴了阿蒙達，最後一句：“你要見她嗎？”

阿蒙達沉着小臉說：“穆阿父是我的阿姆。”

對米莎，阿蒙達沒有任何對生母的孺慕或眷戀，只有厭惡。泰瑟爾了解自己這個兒子，所以他才會如實告訴阿蒙達。對米莎而言，阿蒙達永遠只會是她傷害泰瑟爾或接近泰瑟爾的工具。米莎先放棄了自己作為阿姆的身份，也就不能怪阿蒙達不認她這個母親。

泰瑟爾摸摸阿蒙達的腦袋：“我不會殺她。”

阿蒙達只是點了點頭。

這件事沒有在阿蒙達的心裏留下任何痕跡。而在他們父子三人去狩獵的時候，穆仲夏去了塔琪蘭的朵帳。塔琪蘭剛剛起床，一副前一晚被狠狠滋潤過的模樣。塔琪蘭坐在桌旁，面前是一碗燕麥粥。她充滿風情地看了眼穆仲夏，帶着濃濃的慵懶味道問：“什麽事這麽早過來？”

這個時間對帝瑪塔人來說當然是不早了，穆仲夏在塔琪蘭面前坐下，說：“等您吃完了我再說。”

想着穆仲夏可能有什麽正事，塔琪蘭也不耽擱他的時間，她優雅又不失速度地很快吃完了麥片粥。昨晚累狠了，她也沒什麽胃口。

塔琪蘭喝了水，給了穆仲夏一個“你可以說了”的眼神。穆仲夏深吸一口氣，對塔琪蘭深深一鞠躬，然後直起上身說：“塔琪蘭大師，我想，拜您為師，跟您學習術法學。”

塔琪蘭怔愣片刻後騰地站了起來，震驚萬分地瞪着穆仲夏，仿佛聽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穆仲夏也站了起來，神色平靜：“我來到亞罕的第一個雪季，就覺醒了術法凝結能力。”

朶帳內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