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聞三十一下
◎聞喜,你最好說些好聽的。◎
她不确定自己畫的怎麽樣, 只能在擡筆落下的時候,大致摸索出畫的位置。
在這個過程中,周圍很安靜,好像生怕打擾到她一樣。
直到她畫完之後, 将筆放在托板上, 手輕輕按了按那張紙,唇角微抿了下。
小男孩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拿過畫, 站在他身後的那個母親手急眼快地将畫拿了起來, 沒仔細看就笑盈盈地說:“這位姐姐畫很好, 我們回家看好不好……”
聞喜坐在輪椅上,脊背挺得很直, 雙手平屈在扶手上,聽到那個母親的話, 她很小幅度地去努力彎了彎唇,胸腔裏是心“撲通撲通”放緩下來的頻率,她緊緊攥住手拳, 因為用力不由得晃悠了一下, 旁邊放的筆被她打落在地, 發出清脆的落地聲,卻依舊沒有把小孩不滿抱怨的聲音掩蓋住。
那個小孩的母親沒有将那張紙拿牢,小男孩趁機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高高興興地去看, 卻在目光剛落在紙上的那一刻難掩失望。
小孩自然心直口快,想到什麽說什麽,看完後忍就不住小聲嘟囔了一聲:“哪裏好看了…..姐姐畫的一點也不好看……你看小兔子的鼻子都快和眼睛長在一起了……”
小孩子對事物的喜愛取決于最後的取舍, 因為畫的并不好看, 所以小男孩很顯然并不想要這張畫。
可他的母親顯然對他的越發不禮貌生了氣, 呵斥着讓他把畫拿好,小男孩嘴一扁就要哭出來,大喊了一聲:“那畫就不好看啊,我不喜歡!”
眼看着母子倆就要因為這個吵起來,聞喜将一直緊攥着的牙關松開,調整好語氣,輕輕慢慢地說:“沒事,不喜歡就給我吧。”
男孩的家長對此感到非常抱歉,對她兒子的唐突和失禮道歉了好幾次,這才揪着她兒子離開。
方才的小孩和大人的嬉鬧聲已經逐漸遠去,周遭恢複了平靜,和日複一日的往常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只不過,今天聞喜的手上多了一張紙。
那是她一時動了軟心思想贈予幼孩的童年畫,因為他們的幸福也曾短暫地湧進她涼薄的生活裏,可惜,被人遺棄了回來。
這是她術後第一次動筆,是這樣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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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中的那張紙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皺巴巴的一個紙團,她不斷地收縮攥緊,指尖穿過發薄的紙張狠狠扣進自己的手心裏。
她試圖想讓自己用力起伏的胸膛平緩下來,可最後還是被絕望之神勒托扼住了手腕,骨節用力突出,将手心裏的那個紙團撕了個粉碎。
等看護阿姨回來的時候,聞喜表情已經恢複了漠然,她看着聞喜周圍的一堆碎紙沫,上面還碾着黑色的輪胎印,想要拿起來看時,聞喜出了聲。
“阿姨麻煩你收拾一下吧,我有些累了,想趕快回去休息。”
她連忙應了一聲,也沒細看畫的究竟是什麽,便匆匆拿來掃帚将那些紙沫掃了起來,掃到筆時,她問聞喜要不要筆,聞喜頓了下,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樣,慢慢說了句:“不要了。”
她沒有猶豫,将那些齊齊倒進垃圾桶後便推着聞喜匆匆回房,回到房後,聞喜也不說發生了什麽事,只躺在床上獨自悶着。
只不過,自那之後,她就再沒見過聞喜身邊出現過筆或紙。
現在想來,當時她不要的又豈是那一根筆,她是将她之前一直引以為傲的繪畫,也一并扔進了垃圾桶裏。
可現在,她又有了重新想拿筆去畫的沖動。
在下這個決心之前,她腦子一直很空,可就在這個念頭确确實實地落在行動上,她才發現,她滿腦子都是沈從越。
她想畫畫這身邊的一切,想畫畫這個有她和沈從越蹤跡的生活。
如果說聞女士給了她重新開始的勇氣,那麽沈從越對她來說,就像橘子不能沒有皮,西瓜不能沒有籽兒。因為有了他,她才逐漸想要去找回那個完整的她。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笑,偏過頭來對沈從越說了一句:“謝謝你,當初拉住我。”
她看不見,在她說完這一句後,沈從越原本平靜無垠的黑瞳猛地一縮,随後重重地顫栗了幾下。
片刻後,他似是疲憊的緩緩阖了阖眼,又再次睜開,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白淨的臉,語速很慢道:“聞喜,不只是我拉住了你,還有你自己。”
聽到他說的話,聞喜輕輕笑了下,被什麽勾起興趣似的,唇角翹起來,嗓音随意,但說出來的話的尾調兒稍稍上揚着。
“沈從越,你總這麽說,我就越好奇,一直試圖把我往前推的人,究竟長什麽樣子。”
她将灰黑的眉頭蹙起,像一座小山丘似的,透出幾分犯難,故作猶豫地“唔”了一聲後,慢慢說着:“雖然之前都碰過,可這麽長時間過去,好像有些忘記了……”
沈從越微挑了一下眉梢,盯住她,對她想幹什麽心裏有了些明了。
他笑了一聲,将頭稍稍往後仰了一些,下颔垂低,清淡的目光和她平視:“好奇什麽?人長得不都是一雙眼一個鼻子加一張嘴嗎?”
聞喜淡淡笑着,語氣聽不出什麽變化,但說出來的話明顯有些意有所指:“雖然都是這樣,但還是大有不同的,比如說這嘴,有的人就愛說些好聽的,嘴生的好看,有的人生的涼薄,嘴皮子就薄。”
說完後,她挑了一下秀氣的眉,坦坦然然地正對着他。
沈從越扯着唇,不和她玩這些語言游戲,直截了當地将她話裏那些明裏暗裏的小心思點了出來:“不是不記得我長什麽樣子了?還記得我嘴皮薄?”
聞喜将兩道灰黑的眉毛聚在一起擰了幾下,聽到他說的話忍不住低聲“嘶”了一聲,連忙矢口否認,一副“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小得意勁兒,然後又伸出一根白細的手指點了幾下太陽穴,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
“倒也不是完全不記得了,就是還需要場景再現一下……”
見他一時沒應聲,方才還說着“男女授受不親”的人很是自覺地又将椅子往他旁邊移了移,小臉露出乖巧而又期待的神色,一副“我可沒有帶着別的心思,就是單純地想辨別你是不是那種人” 的神情。
沈從越每次看見她這個模樣都忍俊不禁,他壓着想要彎下去的唇角,抑住想要瀉出笑意的喉間,嗓音平和,也沒拒絕,低低嗯了一聲,算是對她先前那句話的肯定。
面對他現在的良好态度,聞喜反倒有些不适應,吃了一驚:“沈從越,你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要是換作平常,他一定要先和她怼上幾回才肯讓着她,這次她還沒怎麽動嘴皮子呢。
聞喜看不見,在這個過程中,沈從越那雙純黑澄淨的瞳仁一直專注地落在她的身上,裏面含着幾分笑意。原本硬朗出衆的五官輪廓被這笑容柔化了棱角。
聽她這麽說,也不過是腔調淡淡,聽上去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某人不是覺得我涼薄嗎?”
聞喜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了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沈從越身上格外的香,手觸過他的發梢,才發覺有些濕,不由得碾了碾手心。
“昨天沒有回家,直接在醫院睡的,所以今天幹脆在這裏洗了個澡,剛洗完沒多久。”
他注意到她的小舉動,簡單地将緣由說了說,目光卻有些許的偏移。
聞喜愣了一下,随後臉上綻出柔軟而又輕盈的笑,同時速度極快地擡起手就像摸小狗似的,在他腦袋上飛快地摸了摸,蹭了蹭好幾下,嗓音發軟發甜。
“沈從越,你好香。”
他的頭發有些長了,摸起來并不紮手,因為還在半幹的狀态,莫名的柔軟滑順,手感極好。
沈從越被她那麽一摸,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看見她就跟什麽都沒做過似的,把手飛快地收了回來,安安分分地擺在并着的腿上,然後抿着正在發笑的小嘴看着他。
他喉結連着滾動了好幾下,目光定格在她那張如花骨朵好看飽滿的唇瓣上,粉粉嫩嫩的,莫名的想讓人采撷,幾秒鐘後,他還是有些認栽似的低嘆了一聲,揉了揉眉心道:“聞喜,你最好說些好聽的。”
不然把他當狗摸這件事沒那麽輕易過去。
聞喜:“你是我見過最帥的男人。”
他立刻重“呵”了一聲,嗤笑:“一點誠意也沒有。”
聞喜擰了一下眉毛,強調:“是真的!我在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基于剛才她一時沖動,心癢難耐地伸出爪子摸了一下獅子的毛,未了防止獅子發怒起來反撲她,她現在還是得需要竭心竭力地去順順這位林大王的毛。
她在空中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房處,然後雙手攏住,像是在捧着什麽似的,慢慢移在他的跟前,小心翼翼說道:“你看,我都把心捧出來了,撲通撲通。”
為了形象生動,她還配上了音效。
沈從越眉眼發散,終于忍不住低頭悶笑了一聲。
聽見他的笑聲,聞喜清秀的面容一瞬間舒展開,她揚起笑臉,順杆而上就伸出了手,去勾住他的胳膊。
細嫩的胳膊就跟一條小白蛇一樣,滑過他的腰間然後将他有力的臂膀用尾巴緊緊勾纏住,緊接着,她柔軟的身子緊貼上來。
沈從越的呼吸一瞬間粗重了幾分。
作者有話說:
香香男友,你值得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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