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聞四十三下

◎哥哥才會疼人,哥哥才會對人好。◎

小孩手指往前一伸:“就在前面。”

“大概多少米呀?”

“不遠, 姐姐,你只要往前走三四百米就好了。”

三四百米,好像還是有些遠啊……

聞喜什麽都看不見,而且對這裏還這麽不熟悉, 盡管只有兩百米, 她也沒辦法保證完全安全地走過去。

見聞喜表情一下子變得落寞了起來,小孩問她怎麽了。

聞喜努力彎了彎唇, 溫聲說道:“姐姐的眼睛看不見, 不能過去買冰激淩。”

“姐姐也和俊俊一樣, 喜歡吃冰激淋嗎?”

聞喜聽到聲音,笑了下, 點了點頭:“對,不過俊俊的冰激淩是媽媽買的, 而姐姐小時候吃的冰激淩,經常是姐姐爸爸買的。”

“那姐姐的爸爸呢?”

聞喜斂了斂唇邊的笑,說話的聲音一瞬間低了不少:“姐姐的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

聽到她的話, 小孩皺起眉頭, 認真地看了眼面前的大姐姐看上去有些悲傷的神情, 然後糾結地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裏面還沒有吃的冰激淩,最後像下了什麽重大決定一樣,忽然充滿仗義的把冰激淩往前一送, 然後用小小的手抓起了聞喜的手指,讓她接過自己的冰激淩,奶裏奶氣地對她說道:“那俊俊不吃了, 姐姐吃吧。”

手裏猛的被塞進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聞喜忍不住一愣, 随後有些失笑地說:“不用,姐姐不吃俊俊的。”

可那個小孩看見自己的媽媽從衛生間出來,立刻就從椅子上蹦了下來,把冰激淩送給她之後,然後一本正經地對她說:“冰激淩很甜的,俊俊每次吃到甜的,都會變的很開心,姐姐收了俊俊的冰激淩,就可以開心起來了。”

說完便撲騰着小腿去找他的媽媽了,留下還在長椅上坐着的女孩手持着一個快要融化的冰激淩,神色還有些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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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鐘後,聞喜握着手裏的冰激淩,臉上浮現出幾分不确定。

反正現在這根冰激淋也是她的了,要不就吃了吧?

可是沈從越明确說過,不允許她吃冰激淩。

可是他現在又不在她的身邊。

可是吃了的話,他會因為她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而生氣嗎?

幾番思想争鬥下來還沒有徹底定下來,而聞喜手中的冰激淋等不了那麽久。

冰涼的液體順着下面的甜筒流下,滑落在了她的指間,一瞬間變得黏糊糊的。

聞喜被手中這種冰涼的觸感驚了一下,只感覺手中的冰激淩越發的沉重。

怕耽擱的時間久了,沈從越回來看見,到時候怎麽說也解釋不清,不如直接“毀屍滅跡”。

想到這裏,聞喜不再猶豫,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果斷地拿起勺子,準備舀一口塞進嘴裏面,可就在這時,她白細的手腕忽然被攥住,然後手中的勺子硬生生換了一個方向,放進了另一個人的口中。

緊接着,她就感覺手上一輕,那個冰激淩已經離她遠去,落入了另一個人的手中。

而沈從越把她手裏面的那個甜筒拿過來之後,便松開了聞喜的手,反手将勺子攥在了自己的手裏,然後坐在了她的旁邊,修長的兩條腿搭了起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裝,難免會熱,便把純黑的外套脫了下來,露出裏面的白襯衫,袖口被挽上去一截。

等冰涼的冰激淩奶油在自己的口腔裏融化完之後,他低頭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手裏面的東西,又偏頭看向聞喜,見她一副心虛還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眉心一松,聽不出什麽意味地輕笑了一聲。

“還挺甜。”

他是指剛才被她舀起,接過卻被送進他口中的那一勺冰激淩。

聽到這三個字,聞喜脆弱的心頓時一梗,下意識想張口說些什麽,嘴巴飛快地上下閉合了幾次,最後還是洩氣般無力地垂下頭去,有些悶悶地說:“那既然你喜歡,那就送給你好了。”

聲音很小,聽上去還很委屈和郁悶,一副即将要被主人遺棄的小貓小狗正在扒着主人褲腳哭唧唧的可憐模樣。

沈從越見自己還沒開口說她,自己倒先委屈上了,幾乎要被氣笑了:“聞喜,你覺得我要對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聞喜這回做起了啞巴,低着頭一聲不吭,放在腿上的手不停地攥在一起互相打結。

沈從越可沒想着讓她當縮頭烏龜,長腿伸展出來,把右邊的腳挪過去,毫不客氣地碰了碰她小皮鞋的側邊,嗓音冷淡:“說話,從哪兒來的?”

“是一個男孩給我的。”

聞喜被碰了一下,身子也跟着往旁邊挪了挪,然後帶着點賭氣意味地對他說道:“他覺得我一個人坐在這裏孤零零的,想安慰我才送給我的。”

沈從越神色一頓,擡起薄眼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淡:“那個男孩多大了?”

邊說着,邊垂眼看了一眼手上已經幾乎快要化了一半的冰激淩。

聞喜冷哼一聲,想到他吃了自己的冰激淩,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故意将年齡模糊了一下:“反正比你小。”

聽到這聲,他眉眼處越發地冷淡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攥着透明勺子的尾端,舀了一小勺後利索地放入了自己的口中,然後把剛才買的水放在了她的懷裏,嗓音散漫道:“看來你是嫌棄只年長你一歲的人老了,那算了,比你老的人剛剛還想讓你吃一口呢,不過聽你的意思,弟弟對你好,弟弟會疼人,那你就去找弟弟吧。”

一番話說的,聽上去聲音淡淡,語氣沒什麽起伏,可聞喜總感覺哪兒不怎麽對味。

不過聽完他的話,聞喜覺得自己還可以為那一口冰激淩最後再掙紮掙紮。

“怎麽能是弟弟呢?”

她自認能屈能伸,別扭生氣的臉色轉變的很快,當下就把剛才他給她買的那杯水拿了起來,用雙手緊緊圈住放在自己的胸口處,然後轉過身正對向沈從越,一臉地正經虔誠,開始嚴厲控訴剛才自己的錯誤發言:“弟弟什麽都不懂,當然還得是哥哥,哥哥才會疼人,哥哥才會對人好。”

頂着身上快起雞皮疙瘩的沖動,聞喜揚起大大的笑臉,歪頭對向他,笑了笑:“你說對吧,沈哥哥?”

沈從越輕嗤一聲,顯然并不相信她這種臨時倒戈的牆頭草言語,但過會兒,他還是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知道就行。”

聞喜當下一樂,開始試圖得寸進尺:“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吃一口……”

話音還沒落下,遠處突然傳來很大的喧鬧聲。

聞喜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還沒站起身,就聽見有人跑過來,驚慌地喊着起火了,起火了,讓趕緊接水去滅火。

沈從越的面容一瞬間冷了下來,眉頭緊緊蹙起,面對這種情況他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正準備去看看現場的具體情況,轉過身剛想提醒聞喜在這裏不要亂動時,卻被她緊緊攥住了手腕,随後女孩不容置疑地對他說:“我要跟着你一起去看看。”

見他一時沒動,聞喜将他手裏的冰激淩搶了過來,捏在手中,裝作威脅道:“你要是敢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的話,我就……我就到時候真的背着你吃好多好多冰激淩……”

“走吧。”

他還沒等她徹底把放出去的狠話說完,沈從越便徑直牽上她的手,帶着她大步朝那邊走了過去,然後順路将她手裏面的冰激淩拿過來丢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沈從越和聞喜過去的時候,現場已經圍了很多人,着火

的是一家早餐店,門面已經燒的漆黑,有很多都是木質,上面幾乎都是火蛇纏繞着,灼熱感撲面而來,就算隔了一二百米也能感受到現場火勢的劇烈。

再加上現在将近晌午,日頭正盛陽光很足,就算附近的人不停地拿水和滅火器去滅,火線還是很快就沿着大大小小的角落繼續蔓延,濃烈的黑煙不斷向上燃起,有人已經開始劇烈的咳嗽。

幸好現在是中午,正巧趕上店裏面沒客人,店主人是個上了年齡的老太太,雖然腿腳不是很利索,但所幸火勢燃起的時候,她在靠近店門這一塊,最後還是有驚無險拐着拐杖,趁着火勢還沒有大起來的時候從店裏面逃了出來。

剛逃出來,就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劫後餘生地長籲了一口氣,随後像想起什麽,眼裏升起驚恐,大喊了一聲:“我的安安還在裏面,我的安安還沒有出來!”

她聲音顫抖着,看向身旁圍過來的路人,開始哭着乞求他們說店裏面還有她的安安沒出來,哪個好心人可以幫她進去救救她的安安,她可以出錢,只要能救她的安安出來,可就算出錢,沒有一個人在面對這樣的危險會不去恐懼,更何況還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自然不願搭上自己的性命,只能不停地去安慰那位哭的喘不上起來的老奶奶,說再等等吧,等消防員過來再進去救,更安全些。

“等不得啊,不能等啊……”

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上眼淚縱橫,哭的渾身顫抖,眼裏寫滿了乞求:“這火燒的越來越大,等消防員過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安安還有沒有命啊……”

聞喜雖然看不見,可剛過來,那股子噴面而來的灼燒感就讓她有些喘不上氣,更別談進去救人了。

可是若真就這麽幹巴巴站着等消防員過來,老太太口中說的那個安安恐怕也早已經兇多吉少。

她能想到的,旁邊一直抓着她手的沈從越自然也能想到。這裏是市中心,中午車和人免不了很多,消防車就算用最快的速度接警出發,過來的時間依舊沒有辦法保證,而之前是消防員的沈從越應當是現場救生方面懂得最多的人了。

沈從越眼裏沉黑一片,神色很是嚴峻冷漠,肅穆的雙眼擡起,緊緊落在對面火勢偏大的門店,目光稍稍從左邊移過去掃了一眼,就看到旁邊的門店受損不是很嚴重,火勢還沒有蔓延過去,到了二樓,與事故現場的陽臺相距很近,可以直接翻過去,從二樓下到一樓,而且這邊的門鋪,二樓與一樓應該都是互通的。

聞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子也跟着僵直了起來,有些緊張地用另一只手去抓握他牽着她的那只手,不安地地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沈從越……”

還沒等她說些什麽,沈從越滾動了下喉結,偏過身子,擡起手很快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然後把住了她瘦削的肩膀,純黑的眼沉沉地落在她的臉上,平穩有力地說道:“聞喜,你在這裏不要動。”

明明現在是正午,可聞喜只感覺自己身上開始發涼,冷的四肢都快被凍住了,動彈不得。

她臉色很差,唇瓣也白了一些,但還是努力咽了咽口水,想說些什麽,可剛吐出一個字就卡殼了一下:“你……你要趕快回來。”

她好像在努力咽下什麽似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的很艱難:“你要是回不來…….回不來……”

看到聞喜這個樣子,沈從越抿了抿唇,搭在她肩膀處的手忍不住用了些勁兒,把她摟在懷裏拍了拍她的背,低緩下聲音說了一句:“我會回來的。”

這個擁抱甚至于還沒開始互相傳遞兩人的溫度,沈從越就松開了她,把手上的外套遞在她手上,然後撥開前面的人群朝裏面跑了進去,蹲下沉聲問那個老太太她口中的安安在哪裏。

問清房屋結構和安安位置後,沈從越沒有半分猶豫,臉上一片嚴穆,拿起旁邊人提過來的水管直接對着自己迎面澆下,等到全身都濕透了,他提上滅火器,捂住自己的口鼻打算從剛才觀察的左邊的店鋪二樓上去。

聞喜看不到現場究竟什麽情況,也不能亂走,怕沈從越到時候出來看不見她。她只能緊緊攥着他的衣服,幹巴巴地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

有路人不小心擁擠過來撞了一下她,她控制不住身子猛地搖晃了一下,沒等到那人道歉,聞喜就神色急灼地抓住他的胳膊,喊道:“那個進去火場的人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那人見她情緒這麽激動,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這女孩應該是認識剛才沖進火場的那個男人,連忙說道:“他剛剛進去了,這都是火和煙,看不清啊……”

就在這時,人群裏有附近認識老太太的,忽然有人想起來,對那癱倒在地的老太太說了一句:“哎,你家裏不是沒人了嗎?倒是看你經常牽着一條狗,安安不會是你養的那條狗吧。”

周圍人聽到這句話,頓時發出一陣喧聲,有人怒不可遏地開口沖那個老太太說道:“是狗你怎麽不早說?!還讓我們這些大活人進去救!”

“剛剛那個男孩子我看正年輕呢,這要是因為救一條狗有個三長兩短,這可……”

“狗有什麽好救的,沒了不就沒了,再養一條不就行了,真是的……”

一時間,衆人生氣指責的聲音直逼着那老人過去。

老太太頭發已經将近花白,蠟黃的臉上浮了幾層蒼白,嘴唇上已經沒有了幾絲血色,聽到旁人陸陸續續傳過來的指責,顫抖了幾下唇,臉上的皺紋好似打上了結,兩道老淚順着凹陷下去的眼眶流了出來。

她難抑悲憤地對他們喊道:“是,安安對于你們來說是一條狗,可我這一輩子沒有孩子,安安陪了我這麽多年,它就是我心頭上的寶貝,我的孩子,我怎麽可能這麽眼睜睜地就這麽看它死啊!”

有人看到聞喜剛剛那麽焦急地問沈從越,以為她是沈從越的女朋友,便讓老太太對着她說,對着她解釋清楚。

他們這些路人是沒事,可沖進去救狗的是人家的男朋友啊。

這萬一出了什麽事,可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過去的。

相比于旁邊的憤怒與指責,聞喜看上去更平靜一些。

那個老人知道自己事先沒有講清楚,也是抱了一點私心的緣故,就怕別人知道困在裏面的是條狗,便不會有人再願意進去了,只能眼淚花花地拉住聞喜的手,對她怆然說着一聲聲“對不起。”

聞喜動了動有些幹的唇瓣,輕聲說:“沈從越他……知道嗎?”

老太太哽咽了幾下,頓時哭的更兇了,不斷搖着頭充滿懊悔地說着對不起。

聞喜聽到道歉聲,一下子就哭了,淚水像連了線的珠子不斷掉落下來,含着哭音,開始對她不停地反複說道:“奶奶你不說清楚,他怎麽救啊……他怎麽救啊……”

她沒有像別人一樣,去不停指責怪怨老人為什麽要讓別人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一條狗,她只是在擔心,擔心沈從越進去之後,可能會誤以為安安是個人,在沒有找到之後以為是自己的問題,會繼續停留在那裏一直找。

如果他出不來……他出不來……

只要一想到這裏,聞喜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疼得快死過去了。

作者有話說:

沒寫到,那就明天見啦,明天應該就可以寫到兩人确認關系了(摩拳擦掌,超級興奮),而且放心沈哥絕對會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出來的!感謝在2023-06-23 18:06:41~2023-06-24 17:46: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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