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他的哥和蘭堂先生有沒有心電感應, 沢田綱吉是不知道的。

教父先生閉着眼努力感受了一下,能夠确定的是他和魏爾倫之間确實不存在這種東西。

畢竟是半路出家的塑料兄弟。

棕發的少年人如此想着,有些惋惜地看了貓貓祟祟的中原中也一眼。

——既然他和魏爾倫之間不存在心電感應這種奇怪的東西,那他和中也之間利索當熱的也沒有了。

想到這裏, 他微妙地能夠體會魏爾倫某些時刻的心情, 并且對此深感遺憾。

不過雖然沒有心電感應, 但是兩方的人馬是好不容易能夠和平地坐下來、心平氣和地交換彼此的想法。

三個人, 代表了三種立場。

蘭堂始終追尋中記憶中的那一束光亮, 在中也身上找到了答案;中原中也尋找着自己從何而來這樣的哲學問題, 也在蘭堂口中獲得了确認。

至于剩下那一個……

“別這樣看着我, 我會害羞的。”

——雖然說着這樣的話語,但是表情上絲毫不見害羞或者玩笑的意思。太宰治手中捧着苦茶, 就算是這樣的姿勢,黑色的西裝外套也牢牢地定在肩膀上,讓人就是忍不住想要探尋黑西裝肩膀部分的下面是什麽(咳咳)。

黑發的少年擡起眼,與方才堪稱“生機勃勃”的姿态不同,此時對方似乎才是那個傳聞中港口mafia帶來死亡的幽靈,鳶色的眼底看不見光, 明明是雙手捧茶這樣老頭子的動作, 卻讓他作出了下一秒就會拔槍而出或者幹脆這杯茶就是有利的暗殺利器的感覺。

就挺離奇。

但是說實話沢田綱吉也沒這麽見過別人用這種下毒的方式……上一個世界路邊随便撿的謀殺事件除外, 在那邊大家似乎都很喜歡下毒,但是在他原本的世界麽……

教父先生出神思考了一下彭格列的暗殺方式, 發現他最熟悉的竟然還是名義上只隸屬于九代目的暗殺部隊瓦裏安。

瓦裏安……

一想到這個高質量的名字, 沢田綱吉就忍不住下意識捂住了肚子,有種胃痛的感覺。

哦胃好像不在這個部位。

反正就是胃疼。

只是一想到叫嚣着高品質和彭格列十代快下臺讓我嗎老大上的高品質暗(明)殺部隊, 以及對方象征的源源不斷的麻煩和理直氣壯的賬單, 沢田綱吉就不由得想找夏馬爾給他開一張病歷。

至少在瓦裏安來彭格列的時候, 讓他遠離這裏吧。

——當初年少不知事的小教父,是如此單純地想過的。

後來就發現姜還是老的辣,躲到天涯海角也對解決事情沒什麽幫助,反而會讓彭格列傳承了數百年的城堡再一次遭受它這個年紀不應該遭受的重擊。

總之,說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說,現在的太宰治,是有一種很“mafia”的氣質的。

蘭堂也好中原中也也罷,雖然兩個人也都不是什麽善茬——雖然中原中也甚至還會扶老奶奶過馬路——但是要說起這種黑暗的、像是被無盡的黑泥所掩蓋、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予的感覺的話,還得是太宰治。

此時,少年人低沉着眉眼,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裏的茶杯。

“雖然很想說我已經達到了目的,但是很遺憾,或許并沒有。”他如此說道,“森先生交給我的任務是查明先代複活的真相,而事實上,那個男人的目标是蘭堂先生無疑。”

他擡了擡眼皮,看起來倦怠又陰沉,“現在真相倒是出來了,但是難道讓我回去告訴那個男人,【嗨呀真不好意思呀森先生,雖然我已經查明了蘭堂先生是操縱先代屍體的男人,但是我打不過他,所以只能先戰術性撤退了呢】嗎?”

後面的那段話他尖起了嗓子,不知道是學的誰,倒是有種莫名其妙的惟妙惟肖。

少年人微不可查的翻了個白眼。

“而且這邊的小矮子也是森先生的目标之一,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是不會加入港口mafia的吧?”他聳了聳肩,雖然倒是能夠找到方法讓中原中也進來,但是看見那邊的棕發青年,又覺得有種微妙的不爽。

至于這不爽快的源頭是什麽,太宰治一時之間是分不清楚的。

因此他只能簡單地将之歸納為自己對于中原中也的敵意。

畢竟是一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小矮子,是一只小蛞蝓——明明就只是一只小蛞蝓,但是比他這樣的人類還活得更像是人類,更被某些家夥所喜愛。

只是一想到這一點,太宰治就覺得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所以他是讨厭中也的。

他想,因此擺出一副不怎麽高興的面容。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被黑頭發的青花魚給擺臉色了,赭發的少年人微妙地愣了下,又感覺到有種微妙的不爽,于是哼了一聲,也瞪了回去。

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麽突然就開始“交流感情”起來的沢田綱吉:……

他有些跟不上年輕人節拍地看了看兩個小家夥,又有些遲疑地看蘭堂——黑發的青年此時大概正處于看什麽都很順眼的佛系狀态,看着兩只貓貓互撓,甚至抱着保溫杯露出了恬靜的笑意。

沢田綱吉:……

fine。

他覺得是時候在下一次給他的哥寄過去的信件裏,隐晦地提一句是不是應該讓魏爾倫帶着他的親友和搭檔去醫院檢查檢查了。

教父先生捂住了腦袋,有種頭疼的感覺。

有的話太宰治不說他其實也清楚,于是他想了想,心中心思百轉千回之後,擡眼笑了笑。

“既然這樣的話,請太宰把我帶回去吧。”

“咦?”

“哈?”

“嗳?”

——以上三個語氣詞分別來自不同的三人。

憑借着短短一句話就成功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目光的中心的教父先生屈指撓了撓臉頰,露出些微的腼腆笑容。

“既然沒能帶回中也,那帶我回去也是一樣的吧,”他抿了抿唇,“而且比起年紀小容易被控制的中也,我或許稍微能打一些。”

這話讓向來在實力這方面十分自信的赭發少年有些炸毛。

但是想起對方将自己和太宰與蘭堂隔絕開來的那一招,他又快速地冷靜了下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說不定……

“但是……”

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些什麽,沢田綱吉一只食指豎起,在唇前比劃出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沒有【但是】。”他輕聲說道,“我可以保證,森先生看見我之後會滿意的。”

啊不,這不是滿意不滿意的問題。

中原中也難得有些焦躁。

而且他們為什麽要管那個什麽森先生滿意不滿意,他是顧客——他的意思是,他是上帝嗎?怎麽人人都要考慮到他滿意不滿意。

可是心裏再怎麽嘟囔,在棕發的少年人靠近的時候,中原中也還是暫時地失去了思考力,

棕色的、毛茸茸的什麽東西觸碰到了他的臉頰。

然後什麽東西靠在了他的額頭上。

中原中也後知後覺過來那是少年的棕發。

雖然自己被對方有意無意地rua過好幾次,但是中原中也偷偷摸摸揉對方的短發的機會卻不算多。

而此時,那些棕色的軟軟的東西觸碰到他的額頭,連帶着有一些拂過他的臉頰,是柔軟如春天的觸覺。

耳邊傳來對方輕輕的笑聲,像是貼着耳朵笑的一樣,直直傳入他的靈魂深處。

然後棕發的少年人整個貼了上來。

額頭對着他的額頭,中原中也亂七八糟地想起那是對方使用火焰時、火焰亮起的地方,突然就生出了一種隐秘的戰栗。

就像是突然貼近了靈魂,又像是原本靈魂中所缺少的那一半被吸引,再度變得密不可分。

中原中也甚至覺得似乎在許久以前,在這具軀體沒有意識的時候,在張開眼也什麽都看不見的海底一樣的地方,他也與這樣一個人共處一室,相互依偎,仿佛存在于母親的子宮一般。

“沒關系,不用擔心我,中也。”

——他聽見沢田綱吉說。

誰在擔心你呢。

中原中也想這樣反駁他,但是卻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張口的力氣,于是只能潰敗下來。

“真是狡猾的家夥。”他忍不住嘟囔,左手握拳,輕輕錘在沢田綱吉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下才囑托,“注意安全。”

這就是沒有異議了。

沢田綱吉忍不住彎了彎眉眼。

“遵命。”他玩笑一樣說道,“my master。”

奇怪的黏糊場景讓太宰治露出了反胃的表情。

而蘭堂看着面前大概算是兄弟貼貼的一幕,已經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應該去買個相機之類的。

畢竟親友不在這裏,他得幫着記錄弟弟們的成長才行。

正準備扭頭拉着蘭堂吐槽的太宰:……

太宰治覺得簡直被排擠了。

因此,等到沢田綱吉跟着太宰治回到那棟屬于港口mafia的大樓的時候,對方還維持着一副臭臉,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了。

沢田綱吉有意緩解一下臭臉貓貓的心情,但是看見門口的守衛絲毫不見意外的表情的時候,又恍然大悟過來這大概就是太宰治在港口mafia的日常狀态。

原來如此,這就是mafia麽?

于是他偷偷在四處看了看,也跟着板起了臉。

唔……感覺和他開死氣模式也差不多。

回想起在成為首領之初,自己也常常為了應付mafia的聚會而用死氣模式來應對其他人的“關注”,沢田綱吉就收回了準備哄貓的手。

不愧是太宰,在這種地方意外的可靠呢。

教父先生不由發出了如此的感慨。

而微妙地似乎是在等待某個家夥的“讨好”的太宰治等到電梯走到森鷗外所在的辦公樓層的時候,也沒能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就不由得更加黑了黑臉。

他攏了攏手,等到電梯到樓層的聲音。

沢田綱吉收斂了表情,跟随在太宰治的身後進去。

一道紅色的身影從門外竄出來,抱住沢田綱吉的手臂。

“是阿綱!”金色長發的女孩仰起頭,高興地叫了一聲。

面對着好歹照顧過自己的愛麗絲,縱然知曉這是森鷗外的異能力,沢田綱吉也不由柔和了表情。

“是,是我。”他猶豫了一下,揉了揉愛麗絲的長發,看着對方舒适地閉上眼享受,總覺得背後像是被針紮了一般。

于是棕發的少年人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太宰治被躲在沢田綱吉身後的愛麗絲給支回了樓下,金發的女孩子抱住沢田綱吉的手臂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帶着他往森鷗外的辦公室走去。

一名青年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

沢田綱吉皺了皺眉,在心中生出警惕。

果不其然,在對方掠過他的時候,有什麽東西被貼在了他的身上。

東西很輕,或許不過是一張紙片,如果不是沢田綱吉的話,或許根本無法發現。

愛麗絲看起來沒什麽動靜,但是顯而易見神态放松了些許。

那麽就是森鷗外的計謀了?

是炸|彈?還是什麽?

沢田綱吉的腦海中迅速略過無數種想法,直到聽見一聲咕咕鐘的咕咕叫聲。

他的視線模糊了起來。

再回過神,就站在了森鷗外的面前。

黑發紅瞳的男人與印象中的沒什麽變化,就是感覺發際線好像比起上一次更往後了一些(咳咳)。

此時,他站在沢田綱吉的面前,一只手撫摸上了他的臉頰,見他醒來,微微笑了笑。

他的目光親昵而珍重,是在看什麽重要的收藏品。

沢田綱吉緩慢地眨了眨眼,感受到身體的各項機能都沒什麽問題,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半晌,森鷗外開了口。

“你是誰?”

——他問。

沢田綱吉回想起來了,剛才那個男人的身份。

港口mafia的另一位準幹部,異能力名暫且不知,但是作用據說是能夠對人進行催眠,算是太宰治的“前輩”,港口mafia的卷王。

此時,顯而易見,他被對方“催眠”了。

于是沢田綱吉緩慢地眨了眨眼,心中默背着蘭堂半夜給他補課補上了各種僞裝技巧,面上适時地露出茫然與無辜的神色。

“我……是誰?”

他問道。

于是森鷗外微微睜大了眼,勾了勾唇角,半晌,大笑起來。

待他捧腹大笑之後,才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的淚水。

“你是綱吉,”他說,“是我重要的家人,是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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