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靈氣逐漸地複蘇,世間精怪不計其數,如果要進入凡人城市的,自然會登錄名冊,可要是從生到死都活在山中,玄真道廷那邊也來不及一個個去找尋,只要不犯事,就由着他們去了。因而看着普通的山,可能藏着不少靈物。按理說,這些精怪會主動地避着玄門修士的,可是自南山起了瘴霧以來,出沒的山魈蟲豸不計其數,八成背後有東西在驅動。
會是被封印在首丘洞的九尾狐嗎?
王玄明憂色漸起,玄真道廷的長輩們不在沈城,南山狐仙廟的事情又不能繼續拖下去,只能是趕鴨子上架。可細想來,入山之行還是莽撞。雖然謝朝雲答應出手相助,可到現在都沒有瞧見形影,不知道是食言了還是遇到危險了。王玄明越想內心燥氣越盛,直到對上傅眷冷冽的視線,他的心緒才平靜幾分,勉強地擠出了一抹笑容來。
“我們繼續走吧。”王玄明收起了法劍,朝着傅眷走去。可沒等他碰到手推把,三個小紙人就先一步動作,推着傅眷前行。
王玄明擡起的手慢慢地攢成了拳頭,傅眷毫不掩飾的冷漠刺痛了他的心。一些雜亂的念頭從心間閃過,他皺了皺眉,跟上了傅眷。
在看清楚傅眷的身形後,姜夷光伸着脖子,那架勢恨不得黏在傅眷的身上,可惜雙腿仍舊牢牢地釘在了原地。她朝着謝朝雲問:“我們要追上去嗎?”
“不着急。”謝朝雲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先将桃花酥送過去。”
姜夷光:“……”也不知道這桃花酥有什麽好,這一鬼一狐都惦記着。
謝朝雲對山道十分熟稔,看起來沒少往這邊走。姜夷光小跑着跟上她的腳步,在七拐八拐中終于來到了一個幽邃的、黑漆漆的洞口。雖然春天已經到來,可四野的草木沒有任何萌芽的跡象,荊棘枯枝橫斜,與那如起了沙塵般的天色相襯,越發顯得凄清和枯寂。
“要進去?”姜夷光指着黑黢黢的洞口,并不覺得自己有勇于探險的膽氣。
謝朝雲沒說話,她蹙着眉望着一片衰朽的洞口,只稍稍往前踏了一步,那原本隐匿的法符驟然間綻放出了刺目的金光,灼得她面色慘白了幾分。
姜夷光這才看見洞口密密麻麻的黃色的符紙,她悄悄地數了數,只剩下了四十二張,按理說合乎天衍之數,要四十九張才是。就是因為符紙脫落了,九尾狐才能在南山作祟?“我只能将桃花酥放在洞口。”姜夷光轉向謝朝雲,十分堅持自己的原則的,作不死不代表她要往死裏作。
謝朝雲沒有為難姜夷光,她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姜夷光暗暗地松了一口氣,邁着小碎步靠近了洞口,正在彎腰間,忽地聽見了一道呼嘯的風。她下意識地支起身體,提着七星劍往前一格。啪嗒一聲響,異物打在了劍身上,那反震之力震得她手掌發麻,往後倒退了幾步。劍身不見任何損傷,而那暗襲的異物則是碎成了幾片,依稀能辨認出是果核。
姜夷光頭皮發麻,也不想管太多了,正準備将手中的“桃花酥”禮盒丢下,耳畔驀地響起了一句“等等”!姜夷光轉頭就看見了一身狼狽、像是泥裏頭滾出來的王玄明。他的眉角有幾道細碎的血痕,握着法劍的手背青筋虬結,用力極大,看着仿佛經歷了一場惡戰。
王玄明的确是經歷了一場惡戰,并且尚未到結束的時候。他見姜夷光愣在了原地,又拔高聲音喊了一聲:“不要随便給妖狐獻上祭品!”
聽到了“祭品”兩個字,姜夷光心一突,轉頭看向了面色慘白、沒有絲毫生氣的謝朝雲,終于找回了幾分對“鬼”的畏懼和忌憚。她的防備是什麽時候卸下的?為什麽她毫無知覺?
可謝朝雲沒閑心理會姜夷光了,慘淡的陰雲中躍出來一只猛虎的陰魂,正虎視眈眈地凝望着她。
唯有提着桃花酥禮盒的姜夷光像個“局外人”。
天地昏暗,四野凄凄慘淡,姜夷光蹙着眉,像是神思在一瞬間抽空,只餘下一具空殼留在世間。隐約間聽見“扔劍”兩個字,姜夷光茫然地擡起頭,看到那瘴霧缭繞中一只類猿猴的山魈,她沒有動彈,反倒将七星劍捏得更緊一些。
如堕雲霧裏,不過一瞬。
滋滋的電流音讓姜夷光的思緒清醒片刻,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世界意識的掌控如何,她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蟻,可能尚未發覺已經被掐滅了自我意識。她聽到了系統的機械音從耳邊掠過,可當那一行行字入眼時,她仍舊有股不知所謂的茫然感,她用力地咬了咬舌尖,靠着痛意尋找自身的意識。
她終于看清了眼前面板上的字。
【檢測到宿主進入關鍵劇情,以下有三個選擇:
A.抱緊七星劍。(體力值+5)
B.将劍扔給傅眷。(道術值+1)
C.自己提劍斬妖。(道術值+5)】
是傅眷在喊“劍”。
可是七星劍是一件上乘的法器,她要是扔出去靠什麽來護住自己?姜夷光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念頭,她隐約猜測到了“誤事”是怎麽一回事。可能就是因為她的膽怯,傅眷付出了原本不需要的代價,從而使得她們之間的隔閡更深。
最後一個選項的獎勵最吸引姜夷光,但是她的理智告訴她,那不是她能夠解決的東西,沒必要逞能。她應該選第二條路,可在做選擇的時候,她感知到了一股抗拒力拉扯着她的神經,像是要将她整個人撕扯成兩半。腦子中嗡嗡嗡響,一道無形的巴掌拍打在了她的頭顱上,一點點地磨去她活躍的思緒。
姜夷光驀地用七星劍在手掌中劃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趁着痛意壓制雜念時,她飛快地選擇了第二個選項。她還是緊緊地抱着劍,可要真到了那地步,系統會強制執行。
傅眷的對手是一只力大無窮的山魈,最初的法劍已經在與它對打的時候斷成了兩截。
她原想着姜夷光身上的法器不少,借來那柄姜理親自祭煉的七星劍,能發揮劍術的威力,只是窺見姜夷光那慘白的臉色時,她又打消了念頭。別看姜夷光往常許諾要對她百依百順,可深深刻在骨子裏的,是自私的本性。
她怕死。
她不會去想她做的事情會給別人帶來什麽樣的負擔。
半截斷劍殘餘的法力不足以将人護佑得密不透風,山魈的利爪逼近了傅眷的面門。
“小眷!”傅一喊了一聲,化作了一蓬灼熱的赤火點燃了山魈的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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