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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邪道人有些道行, 伸手往前一抓,便聽見轟隆一聲爆響,地上的石塊開裂。這正是七十二地煞術中的“開壁”。要知道天罡地煞法都是玄門的正宗法術,要是走得歪魔邪道, 定然是修不成的, 道人八成是某個宗派的正傳,只不過後來抛棄了正道入邪。
在設壇作法的傅眷并沒有踏罡步, 直接以自身的血氣而餌溝通天地之靈。她看都沒有看邪道人, 法劍一挑, 一道道黃符落在各個方位,開始熊熊燃燒。她念的是招鬼将咒, 計劃以陰兵來對付前方的兵魂軍陣。
那頭王玄明見姜夷光提劍只守着一邊門戶,不由得眉頭一皺,他運使着飛劍術,又摸出了幾張火符來。雖然說不擅長符箓之道, 可基礎的本領還是有的, 能夠勾畫出簡單的符箓來對敵。在一劍劈散了前方的陰魂後,王玄明像是一只獵豹, 弓着腰猛地一發力, 朝着邪道人身影出現的方向奔去。鋒利的飛劍勾勒出一道道寒氣四溢的銀光,只是在刺入道人身影時無比順利。王玄明眼皮子一跳, 眼前道人身形頓時如煙雲消散,而那模糊的輪廓又出現在另一個方向。
七十二地煞術之一!分/身術!
姜夷光正在擰眉沉思, 在感知到危險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擡起劍往前劈落。砰一聲響, 她垂眸, 最先看到的是一根九節杖, 緊接着是道人那枯朽的面龐。姜夷光也無暇去思考“閃現”還是其他道術, 緊握着法劍又是往上一壓,左手快速地扔出了四顆符豆,繼續召喚黃巾力士來分擔自己的壓力。
邪道人眉頭一皺,感知到了九節杖上傳來的壓力,稍稍地往後退了一步。他一直潛藏在暗處,知道三個人的道行都不算太高,可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他學會了謹慎,他仍舊找尋了在他看來最薄弱的姜夷光下手。畢竟這位提着法劍,但是亂舞一氣,壓根沒有“劍術”的痕跡,甚至膽小畏事,或許只是借着長輩留下來的符豆和法器來湊熱鬧。不過此刻,他發現自己看輕對方了,至少一身蠻力已經到了能讓他感知到壓力的地步。他暗笑了一聲,運使着法門,手指朝着前方奔來的黃巾力士一點,再度運用“開壁之術”。此神通能開山裂石,又何懼靈性不多的黃巾力士?只一道寒芒閃爍,便見黃巾力士“碰”一聲散開,變回了一粒破碎的符豆落在地上。
姜夷光暗道了一聲不好,這已經不是她“管不管”的事情了,而是邪道人直接怼臉沖來了,她要是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讓開了一條道後,傅眷的做法被打斷,會不會引來反噬,加重自身的傷勢?姜夷光腦海中浮動着各種雜亂的念頭,直到那令人牙癢的兵戈摩擦聲傳入耳中,才驀地驚回神思。
在這緊要關頭走神,不是找死嗎?該死的命運讓她的念頭不能夠通達歸一。姜夷光心中驀地湧出了一股火氣,她當然不覺得自己能夠将這通地煞法門的道人如何,可拖到傅眷成功,那還是可以試一試的。借着黃巾力士阻攔那九節杖的當口,她逐漸地拉開了與邪道人的距離。撒豆成兵不濟事,那就引動五雷!她也不講究什麽章法了,将自身近段時間學的本領盡數向着邪道人身上招呼去。
邪道人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
這些神通術法砸到了身上,對他造成不了多少傷害,可那股莫名的屈辱感浮現,仿佛從這小輩的身上看出了對自己的輕視和嘲諷。要知道玄真道廷的那些老道都不敢如此對待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受了嚴重的內傷,損傷了根基,區區小雜魚,他壓根不會放在眼裏。将九節杖往地上一砸,他掐了一個法訣,使出“借風”之術,頓時荒野中的風化作了野獸的咆哮,如刀劍一般向着前方刮去。
風之厲處為飓風,飛沙走石壓根不在話下。姜夷光眼皮子一跳,身上一道金光閃爍,周身隐隐浮現出一具刀槍不破的黃金甲。
邪道人面上露出訝色:“金身符?”這法符屬于高級的防禦符,三個小輩可沒有這樣的本領,就連他自身修行數十年,都沒能畫出一道品質極高的金身符來。藏住了眼中的火熱之色,他的殺意反倒沒有那麽重了,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打算越過姜夷光只取法壇。可就在他踏着風行動時,那閃爍着寒光的劍刃出現在了他的跟前,他的笑容頓時一僵。
可能是修了玄門的道法,姜夷光發現自己遠比過去要耳聰目明。在聽到了“金身符”三個字後,她頓時回憶起傅眷當初在她不知不覺時遞給她的法符。她沒有還回去,可現在為了傅眷用上,勉強也算是還了當初的恩情了吧。只要金身符不消散,那她就是開了“無敵挂”,不必再顧忌那麽多,頭鐵莽上去就對了。
在這一刻,姜夷光感知到了“體力值”增長帶來的莫大好處。系統的獎勵太過随機了,可每一次至少有一項是跟面板挂鈎的。等遇到一些無傷大雅的選擇時,她都盡量往“體力值”和“道術值”上靠吧。至于俠義和魅力,能讓她活得自在逍遙嗎?如果不能的話,要來有什麽用處呢?
天地昏蒙蒙一片,飓風掀動沙石,鋪天蓋地落下,像是一場大浪。邪道人的面色蒼白了不少,在一次次動用術法後,他那尚未痊愈的舊傷被牽動,五髒六腑都像是移位般傳來了如狂瀾拍打的痛意。暗罵了一聲“該死的”,邪道人眼中浮現出了一抹冷厲之色,手腕一翻,指尖頓時多了一張勾勒着如血蜿蜒的玄異紋路的符文。可尚未等他将這道符祭出,就聽得轟隆一聲炸響,數道粗如柱的雷霆朝着面門砸下。
法壇上那位在他看來道行稚嫩的小輩做法的速度比他認知中要快上許多。
憑什麽有人不必借着自身的功行,甚至連罡步都不踏,就能感應神靈,使出神通法門?!憑什麽人有的人受到天地的偏愛,而他修行多年一無所獲?邪道人內心深處翻滾着深深的嫉妒,喝了一聲“去”,便見法符化作了一支血箭向着前方疾馳。這法符是一種邪符,需要自身的血氣催動,在精血原本就虧損的時刻,邪道人本不想用這道符。
在風暴的中央,傅眷坐在了輪椅上,她的周身立着四尊身着戰甲的巍峨魁梧的魔王,在那支血箭抵達的時候,右側的赤發魔王手中的大刀猛地往下一落。酷烈的勁風在一刀下破碎,殘餘的罡氣崩散了傅眷的發繩,柔軟的黑發落下,遮掩住她那冷淡的神情。
“溟泠大将,四臂三頭。左輔披發,頭帶骷髅。顏如藍靛,總領兵頭……”①
傅眷的聲音很冷,随着法咒的落下,陰慘的呼號聲響起,仿佛酆都之門打開,在魔王的身後,無數陰魂結成了兵陣,踢踢踏踏地奔來。
邪道人面色難看得很。
他權衡了片刻後,當即決定退走,至少要進入軍陣中才算安全。
他遁離的速度非常快,身後的鬼兵追逐不停,那隆隆的陰鼓更是擾亂心神,刺激的他太陽穴突突地跳。可最壞的事情還不是這,而是在軍陣該出現的“域”中,那群鬼兵盡數沉寂了!“将”不在!那該死的女鬼,就知道靠不牢。邪道人心中咒罵紛紛,強提着一口氣再使遁法。
來自酆都的鬼兵沒有再追了。
傅眷掩着唇劇烈地咳嗽着,一攤手掌心俱是鮮紅的血跡。
在姜夷光走過來之前,她不動聲色地将唇角的血色抹去,右手握成拳蜷起,放在了腿上。
傅眷臉上的那股虛弱蒼白根本掩飾不住,姜夷光瞧見了不由得皺眉,她張了張嘴想要關懷一二,可驀地想起自己的“未來”,又将關心的話語壓了回去。她撇開了眼,望着密密麻麻、秩序井然的鬼将、鬼兵,問道:“去破那軍陣嗎?”
傅眷低着頭,內心深處無端地升起了一股悵然。片刻後,她才壓低聲音,應道:“去。”
姜夷光:“剛才邪道人奪路而逃的時候,軍陣都沒有出來。”
傅眷毫不猶豫道:“那就再開酆都之門直接安魂。”
兩個人正說話間,滿頭大汗的王玄明一瘸一拐地走來,他的身上都是沙塵的痕跡,看上去狼狽至極。在離傅眷幾步遠的時候,他停下了步子,滿含關懷地詢問道:“你沒事吧?”傅眷不久前傷勢就沒有痊愈,現在又使用這上乘的咒術……恐怕得付出一定代價。
傅眷沒答話,甚至沒有多看王玄明一眼。
她擡眸,平靜地望向了姜夷光。
在化散了那股冷意後,她又像是一股從昆侖吹下的長風。
王玄明問你,你看我做什麽?姜夷光不明所以。
片刻後,忽然間福至心靈,她恍然大悟般點頭,扯出一抹假笑,不情不願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①《太上三洞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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