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她的新生
“老男人,又老又醜又煩人!”
未英碾碎了落到他腳邊上的一片柳葉,恨聲道。
夏南跟在他身後暗想,韓大人也算得面如冠玉、器宇軒昂了,雖然年紀是大了些,可年歲更添他的風姿,不知未英嘴裏的醜從何來。
夏南只敢想想,可不敢說,想着未英能編了個瞎話,從韓烺手下脫身,也是厲害了,于是問道:“韓大人沒疑心你?要是識破你說的謊話怎麽辦?”
“怎麽可能?”未英一臉不屑,“我只是給他指一條路而已,又不同他說路盡頭是什麽。”
夏南覺得有理,跟在他身後點頭,“你可真厲害,兩句話就把他們搜尋的路引偏了。”
然而未英卻冷哼一聲,“引偏他是必然的,只是那老男人臉皮比豬皮厚,死皮賴臉的不出來!還支使了我去幹活!真是陰險狡詐!”
且他還裝病扮嬌,自己閉上眼都能瞧出他是故意的!
未英越想越氣,他的阿采姐成日在這個老男人眼皮子底下,還不知道受多大的罪!
他不敢再耽擱,讓夏西替他去尋韓均,自己跑去黃諒那,将話說了,卻又道:“女賊之事事關重要,黃總管務必親自同大人确認才好。”
他這麽一說,黃諒可不敢自作主張,立時往正房去了,未英随他到了正房,眼見着另一邊趕來的韓均也進了屋去,心道就算韓烺不出來,多兩個人在,他也不好太無賴!
只是兩人剛進去,韓烺便跟着一同出來了,不知何事,離了正院。
韓烺這邊一走,未央止不住心底地高興,立時往正房去了,通報了一聲撩了簾子進門,只見着裴真正站在門前等他。
“阿采姐!”未英興高采烈,“那老男人走了,你終于能松口氣了!”
未英上前兩步,湊在裴真身前,方才周身淩厲的氣勢倏忽散了幹淨,想似兒時一般扯一扯她的衣袖,手伸出,卻聽她嘆了口氣,“未英,叫我裴真。”
未英一愣,手下一頓,“阿采姐,原來名字好好的,為何要改?未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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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明白,自從前些日子他的阿采姐受了傷以後,人便像變了個樣子,說以前好些事不記得,也不想記得了,以後要從新來過。
可名字又同這有什麽相幹?
他們是一起進的冷名樓,一起被老樓主賜的名字,她要改名字,未英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未英,”裴真輕聲喊了他,“從新來過,如同新生,換個名字,就是換個身份。”
她說道此處頓了一下。這個說法是她之前同未英說的,顯然未英雖然聽進去了,卻并沒有理解。
這會看着未英臉色的困惑之色,裴真又道:“未英,我之前同你過說從前的記憶都散了,這個說法并不準确,其實,從前未采的記憶我都忘了,反而頭腦中注入了新的記憶。你說,我還是從前那個人嗎?”
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未英嘴唇顫了一下,表情極為複雜,“可是,你還是你,還是以前的模樣,連右耳後的痣都沒改變,怎麽就是旁人了?”
他說得委屈極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似要哭了一般,“阿采......阿真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裴真靜默着,聞言心下一軟。未英今歲十四歲,同未采一樣是個孤兒,兩人各自的師父又都相繼去世,相依為命十數年,感情不可謂不深。
她之前沒把後邊的話說給他聽,一來是她沒思慮清楚如何說,二來也怕未英接受不了。現在看來,他果然是不能接受的。
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再多說。
未英她不會攆走,就像不會從冷名樓憑空消失一樣,她該擔下未采的責任,畢竟,她占了未采的肉身......
似有若無的陳皮味兒散在屋中,是方才給韓烺驅散頭昏的藥水留下的。陳皮的香氣醒神,又令人覺得安心。
裴真擡眼看着未英沒了平日裏的飛揚,心下又軟了幾分,溫聲道:“未英,若是你樂意,便是一輩子跟着我,我也沒有旁的說辭。”
這句話透着的溫柔,未英幾乎從來沒自未采嘴裏聽說過,話傳進他耳朵,他瞬間仰起頭,少年人稚氣未脫的臉龐似被點亮一般,“真的?!”
裴真忍不住也露了笑意,點頭道是,“只是不論以後如何,咱們得先過了眼前這一關。韓烺他不是好糊弄的,你今日自作主張,若是被他瞧出來,豈不是落入險境?”
提道韓烺,未英瞬間沒了好氣,“那老男人委實煩人,阿真姐沒少受他磋磨吧?!”
“怎麽可能?”裴真訝然,“你怎會這樣想?韓烺待我是他夫人唐沁,又不是女賊,如何磋磨我?”
“可是......”
裴真搖頭,“他私下待人不錯的,尚算溫和有禮。”
“溫和有禮?”未英不可置信,從未英眼裏看韓烺,只覺得那就是個色溜溜的老男人,這四個字的評價,如論如何都落不到他身上。
“他溫和有禮?阿真姐沒覺得他哪哪都不對勁嗎?”
裴真笑着搖頭,“沒覺得。況且唐沁本就是他的夫人,兩人之間相處免得不得越來越親密,這沒什麽的,反倒助我一臂之力。”
未英還欲再說,裴真卻提起了這一次的離樓任務,“當下要做的,是盡快得手脫身。”
她說着,示意未英将門簾全部撩起來,春風吹進涼意,也徹底打開了房裏的視野。她同未英單獨說話的事瞞不了人,可說了什麽,卻也不能讓任何人偷聽。
“唐姑娘的經脈,已經通了七七八八了,想來過不了多久便會醒來。她醒來便為此事增添了變數,最好在她醒來之前,咱們得手離開。所以,我這兩日才多同韓烺親近,即便不能從他嘴裏打探出什麽,也要讓他對我放松警惕,才好行事。”
未英聞言心裏舒坦不少,他的阿真姐同韓烺親近,果然只是為了任務而已,至于評價他“溫和有禮”,也就是說說罷了。
他點頭說好,“無問軒還要再探嗎?我問過了,說正院西廂曾作他的書房,可是東西都搬走去了無問軒,我去西廂窗前看過,裏面除了擺設,只還随便擺了幾本書。”
裴真自然曉得,“大婚那日,我去無問軒探了一回,沒瞧出什麽。不過韓烺心思深沉,說不定因為賊人探過了無問軒而把東西特意移過去,我準備得了他的信任再查一回,不過,咱們還是得想一想,到底有沒有這個東西,也許咱們找的‘證據’,不過藏在韓烺心中罷了。”
未英聞言一頓,臉色一垮,“若是這樣,豈不難了?阿真姐,你說這任務,咱們若是不完成,樓裏,會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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