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天降的姻緣

? 晚飯時,韓烺讓人上了二十幾樣澆頭,一張圓桌擺的滿滿當當,他的夫人卻好像全沒有胃口,只是對着一碗陽春面勉強應付着。

他親自給她拌了幾樣,她朝他笑笑,叫一聲“夫君”,把面吃了。他沒動的,她便連看都不看一眼。

說餓了,也不過是托詞。

韓烺半夜輾轉難眠,心裏想着是不是她送走了魏央,其實心裏萬分不願意呢?

可是他看魏央雖然膽大包天地肖想夫人,但夫人待他不過比尋常略親昵幾分,送走魏央真的就讓她這般心事重重麽?

或者,她還有什麽旁的心思?

晚間,他看着那安靜溫暖的床榻,突然想擁她入眠。只是她到底有何心思,他還沒弄清,貿貿然開口,再吓着了她便不好了。

他仍是回了那小榻......

翌日一早,韓烺正暗暗猜測他的夫人今日心情如何時,卻聽夫人笑着道,“夫君去衛所,我可否送夫君過去?”

韓烺訝然,又彎着眼睛笑了,“昨日勞動了一日,夫人該歇一歇才是啊。況且衛所那等地方,夫人去了可不方便。”

裴真聽着這話,暗道他說的不方便,是指她這個夫人不方便呢,還是錦衣衛不方便?若是前者,那便是沒什麽不能去的意思了。

只是她只敢猜,不敢問,笑容淡了幾分:“我曉得,只是昨日轉了京城,才發現比悶在家中強,不過是想借機再出去轉轉罷了。”

她說着,笑得越發寡淡,“夫君說得也是,我還是在家中歇息吧。”

韓烺卻在那寡淡的笑意中,愣了一下,又明白過來。

這些日子自己都在家中陪她,現在自己要去衛所,卻将她一個人扔在家中,想來她也是極無趣的。她一個小姑娘,在京裏沒有旁的熟人,病又剛好,想出門才是正常。

韓烺想着裴真的話,為她找着借口,卻忘了她那等沉靜的性子,又怎麽會貪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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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烺沒注意她話中的異常,攔住了裴真,“為何不去?我只怕夫人身體不适,若無不适,何不出去轉轉?”

他說着揚了臉笑,“我不在府裏,夫人也沒個說話的人,夫人出去吃吃玩玩,想買什麽直接同韓均說一聲便是,錢我來出!待到午間,夫人讓人禀我一聲,我尋了夫人吃飯去!”

他安排得頭頭是道,裴真聽着神思又有片刻恍惚,而後笑意又回到了臉上,“那好,我定記得同夫君說。”

她笑着,濃密的睫毛輕輕扇動,韓烺一顆心酥麻了半邊。

自己怎麽會這樣?不要說周頤驚訝,連他都覺得驚訝。他想不出緣由,一顆心只是緊緊随着她開心而開懷,不快而悵然。

他想起了瑞平侯袁松越。

那次袁松越得了疫病剛好在莊子上養病,他領了皇命去查問涉及袁松越的流言蜚語,查目了眉目前去求證,瞧見那大病初愈的袁侯爺,人雖清瘦不少,可眉目舒展,滿面紅光,和剛剛封侯時那副冰冰冷冷又苦大仇深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當時查那流言可是查到了那位薛道姑頭上,袁松越聽了他露出的口風,當時便讓薛道姑帶了面紗同他分說清楚。

他記得當時袁松越落在薛道姑身上的目光,輕極了柔極了,薛道姑同袁松越眼神砰到一起的時候,那袁松越更是眸中柔光蕩漾。

他那時想,袁松越莫不是中了這個道姑的邪術了吧?

現在他明白了,即便真是邪術,袁松越也會心甘情願,一輩子不解開這術......

一直到離着錦衣衛還有一個路口,夫人叫了他,“夫君,錦衣衛是不是快到了,那邊我不方便去,你要不騎馬過去吧?”

他撩開簾子看了看,确實近了。

錦衣衛偵緝天下,對內卻是個極封閉的衙門。出入錦衣衛的要不是錦衣衛的人,要不便是抓來審訊的,客人實屬稀罕,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得宮中信重,更該守嚴了這座衛所,夫人如此避嫌,他心下松了口氣。

若是夫人要去觀光一番,他想拒絕,只怕不一定下得了狠心開口。

到底還是他的夫人知道分寸,這樁天降的姻緣,果然錯不了......

他給她攏了攏披風,柔聲讓她慢着些逛,“累了便去周頤的酒樓裏坐,我名下也有幾家産業,讓韓均遣人伺候你歇歇腳也行。哪裏覺得不舒服了,派人告訴我......”

他囑咐了一陣,連自己都覺得啰嗦了,見她不急不躁,含笑地點頭,心中越發柔軟,朝她展顏一笑,下了車去。

......

錦衣衛的事物堆積如山,韓烺吩咐了人每隔半個時辰便來報一次夫人的情況,自己則一邊逐一翻看摞得半人高的文書信函,一邊叫了人前來詢問吩咐。

這會兒日頭已近中午,火盆裏燒了滿滿一盆的紙灰,韓烺抽出信看着,聽着下邊人的示下。

“......金陵的錦衣衛傳信道,那火梅教死灰複燃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只是近來在民間傳播越發頻繁,年初因為鬧得一家人跳了莫愁湖,這才入了錦衣衛的眼。屬下問了江浙其他地方衛所,也有一些衛所反應......”

明晃晃的太陽透過窗紗,不知何時已将一天中最亮的光打到了韓烺臉上,韓烺被日光刺了眼,猛然想起已是午間,忽然沒了細細聽下去的耐心。

“沒什麽打緊的,就傳話給周鎮撫使,讓他留意便是。”

下面的人應聲下去了。韓烺剛要起身,又想起了周頤南下暗查的事來。他翻身從密密麻麻的卷宗裏,抽出一個未有名號的卷筒,兩下打開,從裏間倒出一張紙卷,這是他去查探周機之死時,目擊者老漁翁的證詞。

這證詞是他那一次去,唯一的所獲。他不敢暴露半分,唯恐打草驚蛇。老漁翁的證詞中明确道聽見了匪賊的話,那意有所指的言辭,雖不能作為呈堂證供,可一旦被別人知道,他再想往下查會步履維艱。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又查到了蘇家的事,周頤也拿了畫像南下,這證詞留着用處不大,不如燒了幹淨。

韓烺徑直将卷紙扔進了火盆,收了空空如也的卷筒,又想起另一張留下的畫像,是那銷聲匿跡的女賊。

錦衣衛至今未能獲得女賊的蹤跡,只留得這一張畫像。韓烺從櫃子裏拿出畫像,打開瞧了一眼,還是覺得似在旁的地方見過,可想想又什麽都想不起來。

這畫像尋找女賊的錦衣衛手裏也有,韓烺本下意識想燒,看着火盆已經被紙灰壓小的火苗,一時做了罷。

他喊了劉蒙進來,“府裏人來回話了麽?夫人現下在哪?”

劉蒙這一早上,可被韓烺吓到了。每隔半個時辰,他便要往韓烺跟前回禀那新夫人的蹤跡,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新夫人是什麽流竄的案犯,需要這樣緊緊盯着!

不過劉蒙知道新夫人不是案犯,卻是行走的眼珠子,把他們最是廢寝忘食、晨兢夕厲的韓指揮使的魂兒都勾跑了,只怕是時刻護在手心裏才安心!

他謹慎搖頭,“距離上一回回禀,還不到半個時辰呢,大人!”

韓烺皺了眉,剛要說一句什麽,就聽外間有人急急忙忙地往這一處跑。韓烺突然心一咯噔,立時揚聲,“什麽事,進來!”

來人匆忙跑進來便道:“大人,夫人那邊來人了,道是夫人犯了寒症,情形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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