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假夫人了事拂袖(上)

? 房間越來越亮,可以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

直到“啾”的一聲鳥鳴,才打斷了裴真反複打量的視線。

她走到炕桌邊,金絲籠中,小文鳥歪了腦袋看她。裴真恍然,“差點把你忘了。”

她轉身取出鑰匙,打開了鳥籠,又捏住細長的那一個鑰匙,将文鳥腳上的鎖鏈也打開了去。

“我只能幫你到這了。”她收了鑰匙,将窗戶也推出了一條縫,“走吧,別再被人捉到。”

文鳥沒動,明珠一般的眼睛打量着她,似有些不信這個邪。

裴真被它看得想笑,“怎麽還不信?不願意講話也就算了,看人總該能看出一二吧?”

特意打趣了文鳥一句,想驅散一下心中的郁氣,只是文鳥并不接茬,還是站着不動。

她覺得自己說得不對。小豆子那樣精明的人,都沒能撕下她的面具,何談一只文鳥呢?

“随你去吧。”

她不再多言,文鳥卻眨了眨眼,轉身走出了鳥籠,幾下蹦上窗棂,淡黃色的翅膀展開,躍出了窗,消失在了蒙蒙亮的天色中。

裴真搖搖頭。

她和文鳥又有什麽區別呢?

來過,離開,沒有任何痕跡。

文鳥還有這個金絲籠證明它曾經來過,她什麽都沒有。

她拂着空空兩袖,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屋子,也同文鳥一樣,轉身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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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巧、夏西、夏南和藍姑都在等她。

見她過來,夏南第一個定不住了,小步跑上前去,拉了她的手,“夫人,你真要走?你怎麽不提前說,我還沒準備好!”

小姑娘聲音裏帶了哭腔,裴真捏了捏她的指尖,“你若是願意,可以叫我一聲阿真姐。我只是離開韓府,又不是躲進深山老林,咱們還有相見的時日。”

她說什麽躲進深山老林的話,引得夏南哭腔一滞,又笑了起來。

她跟随裴真身邊時間最多,明明裴真不比她年長多少,可在裴真身邊,她總能感覺自己被顧及。

就像起初她笨拙差點露餡,夫人便不動聲色替她圓場,從不指責她一句;還有時候,若是她同未英置氣了,夫人定然向着她,将未英訓斥一頓;夫人還點播她的劍法;故意遣她出去辦差,讓她得閑在京城見識見識......

這樣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浮現在夏南腦海,一聽說裴真要走,她心頭立時湧出了不舍。

現下想來,裴真說的對,她的離開對于他們來說只是暫時,總還有相見之日,到時候他們盡管把酒言歡,反正離開了韓府......

只是夏南想到了韓家,也立刻想到了這韓府的主人。

夏南擡眼看向裴真,見她神情一如平日平靜,心裏不由心酸了一把。這一把,她知道是為了誰。

他們都不過是暫時的分離。

那個人呢?所有人都瞞着的那個人呢?

再也不會相見,相見也不會相認了吧!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是見花落淚的年紀,便是江湖出身的夏南,也不由濕了眼眶。

看着裴真已是同夏西吩咐起她離去後的事來,夏南長長嘆息,突然有一刻,她想,要是韓大人能回來,要走的人是不是能留下了?

可惜不可能,就算真的留下,也不是從前的模樣了。

她恍惚着看着裴真挺直的脊背,又想起了未英。

未英,她會不會還能遇見呢?

“夏南!”夏西的一聲低呼,将她叫回了神,“又犯傻!夫人,不,阿真同你說話呢!”

夏南急急忙忙應了,裴真拉了她的手,“未英在府裏,多虧你的提點,等到我同未英的事了,讓他親自同你道謝。”

她剛想到未英,便被裴真提了起來,夏南耳朵一紅,幸好沒人注意,她胡亂點頭搖頭了一番,應付了過去。

啞巧也來同她道別,兩人紅着眼睛比劃了幾下,已是到了要走的時間,木原那邊,已經将馬車備好了。

裴真的長劍在韓府太顯眼,他們此番離開須得依靠馬車出行,對韓府人便道夫人派了他們,往唐家舅爺處拿些東西。等到他們出了府,再由夏西駕車回來,沒人會注意。

晨光漫過四角胡同的韓宅,裴真朝衆人鄭重抱拳,“珍重。”

馬車駛離韓府,裴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這一離開,她以為,就是永遠了。

......

冷宅,冷成不在,魏方面對從天而降的裴真幾人,吓了一大跳。

魏方手忙腳亂地不知道怎麽招呼幾人,他離樓早,除了未英,同旁人都不太熟識。

裴真笑着朝他擺了手,“大方,咱們這便要走,待往後閑下來,再登門道謝。”

“要走?”魏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未英他剛吃了藥睡了,那藥勁大,他一時醒不來!”

裴真說無妨,招呼了木原将未英背了出來,放在了馬車上。只是木原一動,未英雖沒醒,卻疼得直哼,血珠又滲了出來。

“不行!”裴真趕緊叫了停,想了想,讓衆人先離了去。

她坐在未英床頭,深呼深吸了十次,手下握住未英的手臂,淡青色的光暈從她掌心溢了出來,那青光如游走的仙氣,在未英傷處隐隐浮動。衣衫下的皮肉微微震顫,皮開肉綻之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裴真暗暗算着時間,未英的傷看似極重,卻比唐沁被震損的經脈要少耗神許多,她能感受那傷處的愈合,等到傷到筋骨的地方都連接起來,她便收手,衆人只會當未英年輕好的快,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收手,忽然之間,被她握住的手猛然一擡,反手直接按住了她。

“阿真姐?你做什麽?!”

裴真訝然,未英一雙眼睛卻定定看住她,“是不是那次大病之後,你便能這樣了?那唐大小姐,是不是就這樣活過來的?”

裴真默然,未英卻撐着坐了起來,雙手握住了她的手,“阿真姐,我沒事,你不必如此,我害怕。”

“怕什麽呢?我不會害你。”裴真朝他笑笑。

未英卻說不是,“你不記得你那次大病的情形了?渾身疼了多少日子,時而好時而壞,好的時候也就罷了,壞的時候,連王焚都說不出一二,他可是名揚天下的鬼醫!阿真姐,你這本事,若是那場折磨換來的,未英怎麽敢受?我怕你再受那樣的罪!”

房裏藥氣沖鼻,裴真鼻頭一酸。

從啞巧到未英,一個兩個都替她擔憂,替她害怕。

她何德何能?

看着未英緊壓的眉頭,裴真點頭應了他,“沒事,沒事,我不動那些了,你好生養着,等咱們安全些,找個大夫給你看。”

未英大松了口氣,看着裴真微紅的鼻頭,心裏有什麽在動。只是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阿真姐,你怎麽在這?!是不是,得手了?!”

裴真讓他不要激動,他卻又想到了韓烺,“那老男人說了?你們出來,沒被他發現吧?!”

“沒有,他不在家。”裴真無意說起韓烺,只是道:“他把事情同我說了。”

“怎麽說?他都查到了什麽?!”未英急急問,這關系着他們能否順利離樓。

裴真默了一默,擡眼看到未英急切的神色,心頭一頓,這才開了口。

“他說,有漁翁瞧見了水匪殺人後潛逃,漁翁說這夥水匪,只有四人。”

未英皺了眉,“就這些?!沒有下文?沒有旁的什麽嗎?”

裴真搖頭,定定道:“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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