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傳·布拉绮紀事

我是布拉绮。阿斯加德的小公主。立志做一個流浪詩人，寫出不朽的詩篇。

于是我在經歷了大哥被流放、二哥篡位失敗後，偷偷溜出了阿斯加德，進了中庭。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好歹我也是活了很多年的神明，但我還是從頭說起吧。

在某一日，我的母後驚喜地宣布她懷孕了。父親笑着說他夢見了一片光輝燦爛，直覺告訴他，在不久後他會迎來第三個兒子的降生。甚至已經開始計劃在成年禮上要送我什麽武器。就像他為前兩個兒子計劃的那樣。

然而漸漸的，我的父母發現事情沒有那麽順利。

按母親的話說，懷我大哥索爾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懷了一顆不安分的中子星。相比而言我簡直就像一團溫和但是随時會消散的光團，安靜地有些過了頭。

母親并不覺得那是我的貼心，而是害怕自己的體質難以再孕育一個力量完整的孩子。

至于我的性別，這是我父親的鍋。縱使他是衆神之父，說出的預言幾乎都應驗了，但是這一次偏偏沒有。整個阿斯加德都準備好了迎接一個小王子的出生，這直接導致我的哇哇落地引來了王宮裏的一場小慌亂。

其中最興奮的是我當時才四百多歲的單純大哥索爾。在他簡單而直接的概念裏，因為有了一個洛基的存在，所以弟弟比起妹妹總是缺了那麽幾分驚奇。于是他大呼小叫地嚷嚷着要看我，我最初的童年記憶裏就常有他那聒噪的喊聲。相對而言，我的二哥實在是太鎮定了，他表達出了恰到好處的欣喜與愛護，除了在背地裏捏我的臉，其餘的讓我很是受用。

我覺得二哥總是比大哥要好相處的。沒想到等長大一些後，情形卻完全掉了個個兒。

我的發色和瞳色都随了媽媽，性格如同他們預想的一樣沉靜。年齡大一些後我就義無反顧地沉浸在了阿斯加德海量的書籍裏，研習各種語言、歷史、樂器，還嘗試着自己寫詩。

神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可能我是奧丁家族第一個爆發出藝術家氣質的後裔，所以我稍稍松懈了武技的練習轉投文學的時候，父母親也沒有阻止我。

話雖如此，我的法術學的也不是那麽差。

我合上了手中的書，随手折了一支樹枝将游走至我腳邊的小蛇挑開。它被我抛出一段距離，落地時已經是一個笑嘻嘻的精致的小王子。

我的二哥最近越來越喜歡惡作劇了。

前兩年他還變作蛇到我那個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大哥面前，一邊喊“嘿是我”一邊捅了他一刀。我乍聽說這件事時被他的兇殘程度吓了一跳，雖然洛基的惡作劇聲名在外，但在我身邊一直都是小打小鬧，所以曾經的我多多少少有些低估他了。但是現在的我決計不會犯這種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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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扳起臉，雖然知道自己現在的臉就像個鼓起來的面團，但我還是努力表達出我的戒備：“你想幹嘛？”

“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先叫我一聲哥哥。”

就是這樣！總是這樣！他那雙碧綠色的眼睛一眨，嘴邊蓄起一個溫和又帶着絲絲委屈的笑容，他就是憑這幅模樣讓不知道多少人上了他的當。

人們總是在被他惡作劇後又不自覺相信他。

已經有人在叫他“惡作劇之神”了。簡直讓人擔心他成年後會不會被人正式稱為“欺詐大師”。

“我是不會再被蛇吓到的。”之前他就吓了我一次。真不懂他對蛇怎麽這麽執著。

“我知道。其實我是來道歉的。我找到了一本關于奧拉爾遺跡的書，你想要嗎？”

我狐疑地盯着他。

他變出一本破舊的書來。殘損的扉頁上寫着幾個零落的文字，那的确是來自奧拉爾文明的書籍沒錯——

我看了一眼他真摯的笑臉。

“不要嗎？”他說。

我沉默了一會兒，遲疑着伸出手去，指尖仿佛快要觸碰到來自奧拉爾海域的風浪氣息——

洛基快速地把書往懷裏一撈，後退了一步，我的手一僵，有些惱怒的擡頭，只見他微笑着在手掌變幻出一團火焰，将那本書利落的扔了進去。

紙張觸碰到火焰發出“噗”地聲響。

“停下！”我的怒氣瞬間被點燃，簡直想揍他一拳再把書從火裏撈出來。看見那本書短短幾秒連渣都不剩下。

“我要去告訴母親。”我祭出了自己的大招，“我要跟母親說你又用幻術欺負我了。”

洛基得意的臉瞬間僵住。

“給你還不行嗎！”他攔住我，将一本一般無二的書抛過來。

我接過書翻了幾頁。

“你明明看得出來那是假的，為什麽還是生氣？”他剛才燒的是書的幻影。比起父親，母親才是洛基的死穴，畢竟他的法術還沒有學完。他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還是我們兄妹三個裏最端着王室範兒的那個。

我合上書，說：“我就是生氣。“

洛基天生擅長玩弄人心。他總是能抓住別人心裏的弱點，使事情往他期望的方向發展。某些事情發生後，我一度懷疑，總有一天，即使是面對最親近的人，他仿佛也能不動聲色地玩弄自己的那一套把戲，甚至能笑嘻嘻的往你心窩裏戳刀子。看穿還似看不穿，你還要懷疑他戳的這一刀到底是單純給你找麻煩，還是接下來他還有一局棋要走。

這是後話。

總之，撇去過程不談，拿到書的我心情還是很愉悅的。

後來的事情我記不大清，我應該是沒有去向母親告狀的。我只記得這本書很精彩。精彩到令人目眩神迷。

按阿薩神族的年齡算，我十二歲的生日上，父親送了我一只金翅鳥和一架金弦琴。

它有着璀璨的尾羽，在我彈奏時飛揚，雙翅會蕩漾出一圈一圈的光暈。

畢竟我是光明與詩篇之神，精通文學與音樂。

我的哥哥們漸漸開始上戰場歷練。而我逐漸成為慶功宴會或者什麽別的宴會上最漂亮也最安靜的一朵壁花。

我寫詩譜曲，嘗試用金弦琴彈奏出美妙的旋律，用詩歌來贊揚每一個為阿斯加德的繁榮獻出力量的英雄。漸漸的，我歌頌自己親哥哥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直到我把溢美之詞都唱膩了，以我哥哥為首的大家還是沒有聽膩。

“相信我，布拉绮。”女武神西芙笑着對我說，“沒有人能拒絕被你歌頌的誘惑。我們都相信你的詩能在阿斯加德永垂不朽。”

“是嗎？”我開懷地笑着。眼角餘光瞥到一個墨綠色的身影，和他矜貴又俊美的白玉一般的臉上一個略帶冷漠的笑容。

他眼中浮現的淡淡的嘲諷，我悉數接收到了。

我能感受到這個大魔法師隐秘的野心。但我并不為那個骁勇善戰的王位第一候選人擔心。

也許會出現一些小波折，但我自以為了解我的家人們，我相信一切都糟糕不到哪裏去。

直到掀起風波的，我們的手下敗将冰霜巨人。他們居然潛入了我們的軍械庫，企圖偷回他們的力量之源——冰霜之匣。

索爾與父親就要不要對冰霜巨人開戰開始了一場争執。當他氣急敗壞地掀翻桌子的時候我和洛基心照不宣地坐在了他身邊。

我們的大哥總算還是顧慮着他是老大，稍稍收斂了脾氣。

“消氣了沒？”我沒好氣地說，“消氣了我就去看父親了。“

“布拉绮！”索爾抓狂，“你也認為我是錯的嗎？”

“我反正是支持你的。一切的事情。畢竟他們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遲早會突破我們的防線的。”洛基低聲道。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我們就該去把他們都揍趴下！”索爾一提到幹架就興奮。

我看着他們倆胸口一陣氣悶：“你自己想想，你想殺過去揍他們究竟是想為被打斷的加冕儀式洩憤，還是真的為阿斯加德着想！”

我的語氣不知不覺就差了起來。但索爾的反應更激烈：“我當然是為了阿斯加德！”

他拎着錘子走到西芙身邊：“在這裏的都是為了阿斯加德上過戰場的人，我們已經無數次證明了我們是不可抵擋的！布拉绮，你不應該懷疑我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說什麽呢？

當然是去通知父親了。

結局是索爾被流放，父親也沒給洛基好臉色。

“我的布拉绮。”

我從未如此清晰地看清我父親的疲憊。他的心靈依舊睿智，雙眼卻已經開始渾濁：“我原以為你的哥哥準備好了。但事實證明我的顧慮是對的。他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索爾需要學習的首要一點就是，戰争是血和淚堆積而成的。

父親絕口不提洛基，但我相信我們都心知肚明。

“父親，不用擔心。”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的小翅鳥。”他漸漸閉上眼睛。

我成年後他不常這樣稱呼我。他一開口，我仿佛就回到了生活在他臂彎中的時光。

我原本只是惱怒索爾的笨拙，現在卻忽然對洛基有些生氣。

我回到宮殿裏，孤高的王座上坐着身披盔甲的洛基。他一半的臉頰都埋藏在陰影裏。

“嘿，妹妹。”他手拿權杖，一動不動。

“嘿，哥哥。”

“是不是沒想到？”他換了個姿勢，斜躺在座椅上，單身支着額頭，“最終，我才是阿斯加德的王。”

實際上有這一天我一點都不意外。我腹诽道。

“我的妹妹。阿斯加德的公主——一個高貴的獵手，卻要把自己僞裝成一只無害的金絲雀。整天圍繞着我們腦子裏只有肌肉的兄弟和他的夥伴們吟唱，你不覺得不甘和恥辱嗎？”

我意外地發現他居然是在認真地問我這個問題，而不是在借我諷喻他自己。

為什麽呢？我有些迷惑地想，我已經有了兩個哥哥，勇猛的力量，詭谲的頭腦，兩種類型都具備了，要選擇誰繼承阿斯加德的王位是父親和他們之間的事，我也更樂意做我的詩篇之神。

他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我們心照不宣的事實？還是他不再信任我們往日的默契？

“我不會——洛基，你究竟怎麽了？”

他愣了一會兒，突然嗤笑一聲。他手中光芒閃動，赫然出現的是掀起一切波瀾的冰霜之匣。令我本能感到不舒服的幽藍色光芒從他與匣子相觸的部位慢慢往上攀升，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讓我們換種說法。心甘情願地退出王位鬥争，最終讓王位順順利利地落入我這個冰霜巨人的手裏......布拉绮，你現在難道不是懊悔的捶胸頓足嗎？”

我沉默。

“哈哈哈.....”他丢掉了冰霜之匣，大聲笑了出來，“我只是父親撿回來對付勞菲的一件兵器。他永遠不會承認我作為他的兒子對阿斯加德有多大的價值。阿斯加德的王位只能是索爾的嗎？你，我，誰能比他做的更好。我要做的只是證明這一點。”

“幸好你今天才知道這一切。”他微笑着說，“如果你早點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會像如今這樣安安靜靜做個壁花了。事實就是，我，一個冰霜巨人，取代了你原本該有的地位和威勢。”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們父親的自私，當然還因為你的懦弱和無知。”

他志得意滿，仿佛覺得自己做了個恰到好處的總結，在享受着周圍無聲的掌聲。

我受不了了。

我快步走上去，事到如今也不想維持什麽嬌弱優雅的形象了。我用力揪起他的領子，看着他那張完美無缺的笑臉說：

“你夠了。從小到大你就喜歡胡思亂想。我并沒想得到王位，也沒有在想什麽阿薩神族與冰霜巨人的世仇，我只是在想——我的親哥哥不久前正罵我的父親是個愚蠢的大傻瓜，而我的另一個哥哥突然告訴我他和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我是犯了什麽錯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處理這麽大的家庭變故？這真的不是一本小說或者是別的什麽嗎？”

我松開了他，惡狠狠地說：“我才不管将來你們誰要登上王位，在我看來，現在還在中庭的泥堆裏打滾的那個照樣不合格，我只想讓父親快點好起來，我們一家人的問題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不可能的，布拉绮。”洛基的聲音突然柔軟了下來。他摸着我的頭，盡管有些不可思議，但我恍惚覺得我又看見了這些年來陪伴在我們身邊的那個帶着稚嫩的調皮的、甜蜜的小王子，“我們回不去了。”

再見到我的大哥時，我真的覺得愁人。不，愁神。

“我承認我錯了。”他失意地往自己嘴裏塞着餡餅，一邊低落地說，“我對不起你們。我的妹妹，你的警告總是對的。但是我卻沒有聽......”

他還沒注意到哪裏不對嗎？！我覺得我們阿斯加德的王室鬥争已經夠簡單了，我這哥哥要是被放在史詩中其他神族的鬥争裏怕是連個渣都不會剩下。

我本來想說什麽，比如我們的兄弟其實是冰霜巨人王的兒子，父親當年說的“你們生而為王”怕是有雙重含義。但我還是學着我的哥哥吃了一份餡餅，然後在老板驚恐的眼神下慢慢吃空了一大疊盤子。

“中庭的食物真的不錯吧。”索爾抹了一把淚強顏歡笑說，“等一下我帶你去吃別的，也很好吃。這大概是你與我這個被流放之人的最後一次見面了。你能多陪陪哥哥嗎？”他的鼻頭有些紅。

“在此之前，我們還是先回去見父親吧。他沒死，洛基騙你的。”我吞下最後一口餡餅,面無表情真誠地建議道，“再晚一點，父親就真的要被你氣死了。“

勞菲最終死在了阿斯加德，自己兒子的手裏。

哦不，我更傾向于稱呼他為我的哥哥。

後來他們在彩虹橋上相互毆打，是因為一個想讓借彩虹橋的力量讓冰霜巨人滅族，一個要阻止另一個。然後彩虹橋如他們所願斷了，

洛基墜入了空間錯亂時出現的黑洞。

衆神再次舉辦了慶祝的歡宴。而我則拒絕了再唱我的詩歌。

我缺少創作素材，阿斯加德的一切一度讓我失去了提筆的靈感。

我決定，要去那個食物很美好的中庭停留一段時間。

到這裏，我的故事才算真正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求評論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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