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

那之後過了多少天淩響已經數不清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

有些事情也許心裏已經明白了,卻始終不敢承認,又或許是,沒有勇氣承認,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葉庭書每天都會來,有時會說很多的話,有時只是靜靜地守在一旁,然後離開。

江越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直到淩響以為江越不會再來時,江越卻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衣服皺巴巴的,上面還沾著各種可疑的污漬,蓬頭垢面滿臉胡碴,看起來就像換了一個人。

淩響看了他很久,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江越卻是來勢洶洶,一把抓住淩響的手就拉著他要往外走。

淩響一下子就慌了起來:「你、你幹什麽!」

「帶你去見『葉庭宇』。」

淩響渾身一震,原本還沒使上勁的掙紮就徹底地停止了,只呆呆地任江越将他拉出門。

江越一直都沒有再解釋,二話不說地把他塞進副駕駛座裏,油門一踩就狂奔而去,竟一路開到了近郊的村落裏。

淩響茫然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直到江越拉開了車門,他才遲疑地下車。

「這邊。」江越說著,便徑直朝著村裏的小道走去。

淩響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跟了過去。

江越一直很沈默,在小道裏走著,還不時左右張望,好像在找什麽。淩響跟在他身後,漸漸也有些緊張了,下意識地跟著往四下看,卻什麽都看不到。

終於江越停在了一座四五層高的老房子前,又确認了一下門牌,突然就轉過手抓住了淩響的手腕,這才順著狹窄的樓梯走了上去。

「等等……」

江越的動作太強硬,淩響下意識地就要掙紮,江越卻走得很快,不一會就停在了三樓的一戶人家門前,毫不猶豫地敲響了門。

他敲得又急又狠,左右的屋子裏都傳來了抱怨的聲音,那一戶人也終於拉開了門,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探出頭,滿臉不耐煩地問:「誰啊?讨債去隔壁,敲錯門……」

江越沒有等他把話說完,一手将半開的門往旁一推,揚手就是一拳朝那男人臉上打了過去。

男人被打得退三步,人都被打懵了,捂著鼻子久久反應不過來。

江越根本不理他,拉著淩響就往屋裏沖,屋子很小,很輕易就能找到放在房間裏的計算機,他将淩響往計算機前一推:「看清楚了。」

淩響被推得踉跄了兩步,差點沒摔在計算機桌上,鼻尖幾乎撞上屏幕,只一眼,上面顯示的畫面就讓他愣在了當場。

那是《無盡Online》的畫面,畫面中央那紫袍術士的頭上,頂著的赫然便是七滅七生的ID。

「喂,你們幹什麽?怎麽随便打人……」這時那男人終於反應了過來,捂著鼻子沖進房間指著江越就要開罵。

江越卻像是被點著的鞭炮,沒等他的話說完,沖過去拎著他的衣領又一拳揍了過去。

男人這次有了防範,反應就敏捷得多,側頭一躲揮手就還了一拳,兩個人便迅速地扭打了起來。

淩響半晌才回過頭去,怔怔地看著在房間地上扭打作一團的兩個人,一時間甚至無法理解眼前這是怎樣一個狀況。

而那兩人間的鬥毆也已經變得毫無章法,彼此半斤八兩,就幹脆你一拳我一拳地交換了起來,好像拼著要看誰先倒下去一樣。

血從鼻孔嘴角冒出來,狀況就瞬間變得慘烈無比。

淩響終於忍不住了,沖上前就要幫江越,卻沒想到那男人正一拳揮至,擦著他的鼻尖過去,淩響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聽到江越低吼一聲,整個人拼了命地壓在那男人身上,膝蓋往對方肚皮上一頂,手就直接掐上了那男人的脖子。

他的表情太過猙獰,以至於淩響都吓了一跳:「江越!」

男人掙紮了一下,感覺到脖子被掐得更緊,便也放棄地松開了手,做出了投降的動作。

江越就那樣半跪著壓住他,一邊喘氣,一邊狠狠地盯著那男人:「密碼是多少?」

那男人愣了一下,完全沒弄明白他的意思。

「密碼,七滅七生那賬號的密碼!」江越看起來有些焦躁。

男人露出了一絲錯愕,像是這時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因為什麽挨打的,他定定地看著江越,目光變得有些怪異。

「不說話就掐死你。」

「說、說,我說!」

江越的聲音并不大,但那滿是胡碴的臉配上鮮血,看起來就帶著幾分殺氣,那男人大概也從未想過盜一個賬號居然會被人追上門來狠揍一頓,這時被江越一吓,居然就真的被震懾住了。

聽著他哆哆嗦嗦地報了密碼,江越回頭看向淩響:「去試試,把密碼和數據改了。」

「改、改數據要用特殊的手段……」

聽到男人的話,江越皺了皺眉,最後脫了那男人的上衣将他的手反綁起來,這才将他帶到計算機前:「你說,我們來做,不想死就別耍花樣。」

男人連聲應了,丢三落四地說了半天,才總算指揮著江越将密碼和數據修改完畢。

江越回過身,看著一臉忿忿的男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臉:「今天揍你,就是因為這賬號。下次放聰明點,不該盜的賬號不要盜,不該騙的人不要騙,懂嗎?」

男人撇了撇嘴,沒說話。

「這次就到此為止,你要報警盡管報,不過嘛,比錢多,你是肯定比不上他的……」江越頓了頓,沒有把話說完,只話鋒一轉,指了指淩響,「如果還有下次,那就只能驚動山哥了。」

那男人聽到江越說錢的時候,臉上還有些不屑,可江越說到「山哥」時,他的臉色就一下子變了,整個人看起來安分得不得了。

「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江越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說完,他也沒管那男人,只是拉起還在一旁發呆的淩響,大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回車上,江越驅動了車開出好遠,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笑著擦了擦還印著血跡的鼻子:「好了,解決了。」

淩響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江越馬上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又開出一段路,将車停在路邊,他才轉過頭去看淩響。

淩響看起來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好像還沒有從那假象中出來。

「淩響?」

淩響又動了動,過了好久,目光才遲緩地移到了江越的臉上。

「你看見了,那只是個騙子而已。」江越的話沒有任何修飾,「葉庭宇早就死了。」

淩響一直沈默著,甚至沒有動,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一般,過了很久,江越才看到有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江越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好了好了,賬號都拿回來了……」

淩響沒有說話,眼淚卻落得更兇,到最後甚至小聲地嗚咽起來。

江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遲疑了好久,才輕輕地往前挪了挪,撫著淩響的背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賬號拿回來了,回去我再把密碼改一遍,把能辦的防盜都給辦了,一定不會再丢。」江越小聲地安慰著,慢慢地低下眼去,「是我沒保管好,一定不會有下次。雖然丢了點裝備,不過你是暴發戶嘛,也不會在乎那一點小錢……」

「為什麽要找回來?」

江越的話被打斷,淩響的聲音卻輕得讓他以為那不過是幻覺,他愣了很久,才難以置信地叫了一聲:「淩響?」

淩響卻沒有再說話,淚水一滴一滴地打落在江越的褲子上,灼熱得讓人痛不欲生。

江越也逐漸沈默了下來,過了很久,他才輕輕推開了淩響,低頭去看淩響的臉,淩響卻迅速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江越猶豫了片刻,終於湊過去,隔著他的手,在唇的位置上親了一下。

淩響渾身一震,幾乎是反射性地縮了手,整個人往後躲了躲。

「淩響?」江越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樣激烈,這時看著淩響的模樣,就有些後悔了。

「我……」淩響只是搖頭,卻始終說不出話來,痛苦幾乎是習慣性地自心底浮起,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低下了眼,企圖隔絕兩人的世界。

「淩響,你看著我。」

淩響沒有擡頭。

江越伸過手去握住了那不知什麽時候握成了拳頭的手。他知道這個人正因為什麽痛苦著,可這一次,他無法退讓:「這不是背叛。」

淩響渾身一震,江越卻像是沒有發現似的,只是低聲說了下去:「葉庭宇拿命換你活下來,不是為了讓你痛苦一輩子的。你一直把自己困在過去,拒絕所有的幸福快樂,他能安心嗎?」

淩響張了張口,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他擡起頭,怔怔地看著江越,眼中漸漸浮起了一抹茫然。

幸福……是啊,那個人是這麽說過的。

這麽想著的一瞬間,淩響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而下一刻,卻又被更強烈的驚惶和罪惡感壓得窒息。

心髒無法控制地劇烈跳動著,驚惶也在這其中上升到了極點,淩響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要再說了!」

「淩響……」

淩響沒有再說話,卻是飛快地打開車門就要往外跑。江越比他更快地拉住了車門,兩人就那樣僵持著,誰都沒有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淩響才啞聲問:「山哥……是誰?」

江越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很久才用力地将車門關上,坐了回去:「是村子所在的那一區的黑道老大。」

「你……認識黑社會?」

「不認識,就随便說說吓他的。」江越笑了笑,想讓氣氛緩和一點。

淩響随口應了一句:「不認識怎麽會知道?」

江越卻微微地笑了起來:「我不認識,不過我們社長認識。」

淩響眉頭微挑了挑,卻沒有再說話。

「我們社長可了不起了,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打上交道,這次是托了他的福……」

淩響垂著眼,始終沒有再接江越的話。

江越說著,也慢慢地沈默了下來。

「我送你回家吧。」

葉庭書大概也收到消息了,淩響回到家時,就看到她正在廚房裏忙碌著。

茫然地站在門口,淩響看著廚房裏的光,突然覺得有些心虛。

這時葉庭書也像是聽到了聲響,探出頭來,兩人目光對上,葉庭書先察覺到了異樣:「阿響?」

淩響僵在了那兒,好一會,才慢慢地放松下來:「我回來了。」

「嗯,飯已經做好了,就差兩個菜……」葉庭書笑著放下手中的東西,迎了上來,「啊,江越呢?他沒有跟你一起嗎?」

聽到江越的名字,淩響又一下子緊張起來,半晌才僵硬地搖了搖頭:「他回家了。」

葉庭書慢慢斂去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著淩響的臉,直看得淩響手足無措,她才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地轉身走進廚房:「他跟我說,帶你去把賬號要回來了,我以為他會跟你一起回來呢。虧我還特地請假過來,準備好好慶祝一下……」

淩響目光微暖:「你總是請假,小心丢了工作。」

「反正真走投無路,還有你養我。」

淩響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麽說,好半晌才笑了笑回道:「……好吧。」

「怎麽聽起來滿是不樂意的感覺!」葉庭書一邊在廚房忙碌了起來,一邊佯怒道,「哥哥養妹妹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淩響又愣了一下,心中似有什麽被觸動了,他看著廚房磨砂窗上映出來的忙碌身影,無端地就緊張了起來。

葉庭書卻沈默了,過了很久,才重新開口:「哥哥……當時握著你的手,笑著跟我說『這是我的戀人』時,我就想,真好啊,我又多了一個哥哥。」

淩響眨了眨眼,想要逃,卻覺得自己無法動彈。

「你總是說哥哥不在以後,你一直依賴著我,其實不是的,是我依賴著你才對。因為我的『哥哥』,只剩下你一個了,所以你不要再……」葉庭書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的話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她站在廚房裏,怔怔地看著滿目的食材,突然有些後悔,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話。

直到一只手撫上了她的頭。她渾身一顫,然後就聽到淩響的聲音:「你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她終於再忍不住,無聲地哭了。

晚飯做得很豐盛,兩個人邊看著電視邊漫無目的地閑扯著,廚房裏的對話似乎讓兩人都有些羞澀,各自極力地回避著那話題。

直到吃完飯,葉庭書開始收拾,淩響才一邊幫忙打下手,一邊含糊地道:「那時候,我本來只是想去看看,結果後來不小心迷了路……還有這幾天……以後不會了。」

葉庭書收拾的動作頓了一下,半晌之後低應了一聲,淩響卻可以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

心情似乎也跟著變得輕松,淩響的動作也加快了,一邊搶著要洗碗,葉庭書就笑著在旁邊幫忙。

不一會就聽到手機響了,葉庭書推了他一下:「看,手機響了,快去接。我來洗就好。」

淩響被推到門外,見葉庭書已經把工作接過去,只好無奈地走到客廳,把手機拿起來。

屏幕上顯示來電的正是江越,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接聽。

葉庭書像是察覺到異樣,遠遠地從廚房裏喊:「怎麽了?打錯電話?」

「啊……嗯。」淩響含糊地應了,飛快地把電話挂掉,把手機放下就往廚房裏走。只是沒走出幾步,電話又響了。

葉庭書停下了手,探出頭看著他:「怎麽不接電話?」

淩響尴尬地站在那兒,半晌才重新回過身去拿手機,屏幕上依舊顯示著江越的名字。

「……喂?」

「剛才怎麽挂電話了?」江越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一如既往的溫和,就好像兩人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淩響沈默著沒有回答。

「晚飯吃過了嗎?」江越已經是習以為常,見他不說話,就徑自問下去。

淩響猶豫了一下,又應了一聲:「嗯。」

「上游戲吧。」

「我、我在忙。」淩響随口說完,下意識地轉過頭,就看到葉庭書又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他,淩響頓時覺得臉上一熱。

他不知道葉庭書對江越有什麽看法,也不知道葉庭書是怎麽想他跟江越的關系,只是對上葉庭書直率的目光時,淩響還是隐隐地覺得有些心虛。

「沒關系,等你忙完了再上。」電話裏那個人溫和的聲音響起。

淩響還要拒絕,最後看了廚房一眼,卻終究是低應了一聲:「嗯。」

「那你快去忙吧,我等你。」江越笑著說完,就先挂掉了電話。

淩響怔怔地看著手機,好一會才放下手。

葉庭書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怎麽了?」

「沒什麽。」淩響低應了一聲,在原地站了一會,才終於轉身走進了房間,打開了計算機登入游戲。

上線後卻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馬上收到來自江越的消息,淩響愣了一下,又等了好一會,才遲疑著點開了好友列表。

七滅七生的名字前亮著小燈,顯示著對方這時在在線。

看著那小燈,漸漸地淩響就害怕了起來。他不敢去想,網絡的另一邊,究竟是誰。

已經……再也不會是那個人了。

淩響手上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屏幕中的法師也随之停了下來,安靜地站在那兒看著屏幕之外的他。

就在這時,一直滾動著的訊息欄裏刷新出一條世界頻道的消息。

【世界】七滅七生:月神之響來PK,沈睡中的光之丘,老規矩!

淩響的手抖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愣在了那兒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等不到響應,江越也沒有罷手,一模一樣的訊息開始重複不斷地出現在屏幕上,一條接一條,淩響的心跳也似随著這一條條訊息快了起來,他慢慢地握緊了鼠标,卻始終沒有動。

「阿響,來吃葡萄,很新鮮哦……」葉庭書端著盤子走進來,就看到淩響僵著身子坐在那,一臉的無措。

她愣了一下,無聲地走近,等看清屏幕上的內容時,忍不住問:「這是……江越?」

其實答案很明顯,她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話音落時,她就看到淩響握著鼠标的手緊了緊。

「不管他?他喊多久了?」

淩響像是這時才意識到她走了進來,分明地吓了一跳,回頭看了葉庭書一眼,這才操控著自己的法師走到傳送點,傳到了沈睡中的光之丘。

屏幕上畫面一切,入目就能看到那身穿暗紫色法袍的黑暗術士站在不遠處,消息欄上也剛刷新出一條新的訊息。淩響還遲疑著沒有動,那邊已經發來了比試申請。

「接受吧接受吧。」葉庭書慫恿道,「我還沒見識過江越的技術,他的PK技術好嗎?」

淩響在她的催促中接受了比試,畫面一下子切換成戰鬥模式。

葉庭書在旁邊的床上坐了下來,一邊看著屏幕一邊好奇地道:「說起來,那個老規矩是指什麽?總不會是……聽說了你們以前的事,學著胡亂喊的吧?」

淩響沒有回答她。葉庭書等了一會才意識到房間裏的氣氛已經緊張了起來,敲擊鍵盤的聲音和點擊鼠标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強烈的節奏裏帶著撕殺的嚴肅感。

她開始把注意力轉向屏幕中,法師的攻擊和防禦都分明比黑暗術士高了一籌,進退之間,黑暗術士的走位和對施放技能的時機把握卻又明顯地優於法師。

「好厲害,阿響要不是你比他還多兩件裝備,搞不好三十秒就會被擊敗了吧?」

淩響還是沒有回應。

葉庭書回過頭去看時,才發現淩響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他的每一個操作都力求做到最完美,在屏幕上看來卻總是稍遜一分。

淩響很認真。

葉庭書可以深刻地感覺到這一點,她抿住了唇,沒有再說話。

屏幕上象征著法師生命的血條終究是一點一點地被磨光了,畫面一暗,屏幕中央浮起巨大的「LOST」字樣。葉庭書長出了一口氣,看向淩響。

淩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手依舊緊緊地握著鼠标,好像他的戰鬥仍未結束。

「阿響?」葉庭書覺得有些緊張,低叫了一聲。

淩響低下頭掩去臉上神色,什麽都沒有說。

葉庭書更無措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下意識地掃過屏幕,卻看到消息欄中多了一條當前訊息。

【當前】七滅七生:好像進步了呢。不過這次還是我贏了,賬號繼續歸我保管,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賬號?要求?你們……拿這個賬號打賭?都PK多少次了?」

聽著葉庭書一連串的問題,淩響終於擡頭看向屏幕,看著江越發出的消息和緊跟其後的笑臉,他只是慢慢地咬住了唇,沒有響應。

過了一會,江越又開始發消息了。

【當前】七滅七生:喂喂,說話啊。你不會是想抵賴吧?我可是真的把賬號拿出來賭的。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葉庭書沒有再問,只是看著淩響沈默的樣子,還是有點擔心地又叫了一聲:「阿響?」

淩響伸出手,卻不是回複江越的訊息,而是按下了清除對話窗口的快捷鍵,将消息欄中的內容全部清空。

「阿……」葉庭書張了張口,最後又把話吞了回去。

這時,屏幕上又刷新出一條訊息來。

【當前】七滅七生:我要求也不高,周末出來陪我吃個飯看個電影,不難吧?

後面是一個得意的笑臉。

淩響又一次飛快地按下了清除對話窗口的快捷鍵,頭幾乎埋到了桌子上。

明明還隔著網絡,隔著那麽遠的距離,不過是游戲裏的文字而已,那種被捉奸在床的窘迫和罪惡感卻讓他覺得無比難堪。他不敢去看葉庭書的表情,甚至不敢把按在快捷鍵上的手收回來。

葉庭書卻忍不笑了。

「這個人……真了不起啊。」

淩響心中微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卻只是靜靜地等著她說下去。

只是葉庭書沒有繼續說,她等了好一會,見淩響依舊低著頭,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淩響身前,撫著淩響的肩膀蹲下去看他的臉。

被迫的對視讓淩響更加難堪,他只是狼狽地別開了眼,不知該如何應對。

「阿響。」葉庭書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淡淡的愉悅,讓淩響覺得十分不解,「你不回複他嗎?你是要抵賴?」

淩響慢慢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很喜歡你吧?你呢,你不能接受他嗎?」

淩響渾身一震,微擡起頭看著葉庭書,好久才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不喜歡他?搖頭是什麽意思?不是不喜歡,還是,不喜歡?」

過分執著的追問讓淩響有些局促,他最後選擇了沈默。

葉庭書卻拿過了他的手機,開始翻找通訊簿。淩響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麽,就只能無措地坐在那兒看著她。

最後葉庭書把電話一把塞到他手裏:「如果是不喜歡,就直接告訴他,明白地告訴他,你不喜歡他!」

淩響慌亂地接住了手機,瞪大了雙眼看著葉庭書,幾次張開口,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來。

葉庭書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猶豫不決不是你的性格。當初你喜歡我哥,不是直接開著車把他堵在學校籃球場門口表白嗎?你在遲疑什麽?如果不喜歡,就明明白白地跟他說,讓他徹底死心。」

淩響眼中慢慢浮起了一抹茫然,他坐在那兒死死地握著手機,無助得如同迷路的小孩。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不一會,手機上就傳來了屬於江越的聲音。

細小的,小得幾乎聽不清,淩響卻還是能從那斷斷續續的聲音裏聽出江越的焦急,他甚至能夠清楚地聽到那個人一聲一聲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跟他說清楚!」葉庭書沒有讓他繼續沈默下去,近乎粗暴地捉起淩響的手讓他将手機放到耳邊。

江越的聲音迅速地在耳邊擴大:「淩響,說話!你怎麽了?淩響!」

「我……」過了很久,淩響終於慢慢開了口。

不過是一個字,電話的那邊就徹底地安靜下來,淩響卻反而說不下去了。

他知道葉庭書的話是對的,他應該把話說清楚,讓江越死心,也……讓自己死心。

只是一旦要開口,就像是有利刃在心上劃過,并不重,卻一點點地痛到心裏去,他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卻始終無能為力。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聽到那邊的江越很輕地嘆了一聲:「淩響?」

這一聲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淩響幾乎是反射性地挂掉了電話,手機從手心滑落,他也随之低下了頭,用手捂著自己的臉。

「阿響!」葉庭飛快地上前接住了從他膝蓋上滑落的手機,一邊捉著淩響的手叫了一聲。

「我做不到,庭書,我做不到……」

葉庭書看起來也慌了,緊緊地捉著淩響的手臂,彷佛要藉此給予他力量:「不要緊,做不到也不要緊的。我們忘了這件事,就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過!我洗了水果,來吃……」

她的話沒能說完,她站起來想把淩響也拉起來,卻沒能成功。

淩響只是不斷搖頭,他把葉庭書推開,抱著頭坐在那:「不是的,你不明白……」

看著他用力地揪著自己的頭發,那種痛苦無法宣洩的姿态讓葉庭書覺得既難過又無奈。

她又重新蹲了下去,這一次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再觸碰淩響,她只是安靜地等著,等淩響自己說出來。

她等了很久,久得她覺得自己的腳都已經蹲得麻木了,她才聽到淩響的聲音。

「我知道的……」淩響的聲音很輕,帶著酸澀和沙啞,「我應該明白地拒絕他,讓他死心。可是我做不到!說出來,一切就要徹底結束,我不想就這樣結束!

「如果賬號一直找不回來,就假裝那是庭宇一直下去,不是很好嗎?可他非要多管閑事,為了個賬號找上門去跟人打得鼻青臉腫的,跟個傻瓜似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夠做什麽,我什麽都不能做!我什麽都不能做……我甚至希望能夠就這樣拖下去,我、我……我覺得自己既自私又無恥,這樣的我……為什麽當初死的人不是我?為什麽……」

從最開始的遲疑,到無法控制的激烈,到最後無能為力的絕望。

葉庭書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晰地看到這個人的心,看到這個人的痛苦。他一直都在為難著自己,哪怕只是一個出軌的念頭,都讓他痛苦不已。

「這不是背叛。」葉庭書的聲音低如嘆息,「阿響,就算你愛上別人,也不代表你背叛了哥哥。比起讓你一輩子都活在失去他的痛苦中,他一定更希望你能重新獲得幸福,無論是以任何方式。」

淩響渾身一震,卻始終沒有放下捂著臉的手。

「更希望我幸福……」又過了很久,他才低低地笑了一聲。

如哭泣一般,聽得人心裏酸楚。

「我知道。那時他就握著我的手,跟我說,要幸福……血一直流,怎麽止都止不住,他還在那兒說什麽要幸福的鬼話!」

葉庭書不是第一次聽淩響說起兄長去世時的情景,卻是第一次這麽詳細地聽他描述當時的狀況,短短數字,動魄驚心,她不知道帶著憤怒說著這一切的淩響,心裏究竟想著什麽,究竟有多痛。

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因為那是哥哥的希望。所以你……」

「他說了跟你一樣的話。」淩響打斷了她的話。

葉庭書愣了愣,一時不明白淩響說的「他」指的是誰。

淩響低著頭:「他也一樣跟我說,這不是背叛;也一樣跟我說,這是庭宇的希望。你知道我當時是怎麽想嗎?」

葉庭書已經慢慢弄明白了,她能從淩響的話裏聽出來,自己剛才所說的,江越也曾經跟淩響說過,而很顯然,淩響并沒有被打動。這時聽到淩響的問話,不禁心中咯@了一下,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淩響似乎也沒有在等她的回答:「我當時馬上就想起了庭宇死在我面前的情景,我想起他到死還跟我說,讓我不要哭,要幸福……我那時居然覺得松了一口氣!我覺得我終於找到一個理由,找到一個說服自己這不是背叛,一個可以愛上別人,一個……一個甚至可能讓我忘記他的理由!」

說著說著,聲音就尖銳了起來,淩響似乎整個人都失控了,近乎崩潰地将心裏的話吼出來,眼淚就那麽無法控制地流下來,在這撕心裂肺的低吼中安靜得無力。

葉庭書試圖捉住他的手讓他不要再說下去,淩響卻只是拼命地要擺脫她,一句一句地往下說:「是因為我說愛他,他才接受這份感情,他才必須面對本來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壓力,必須走一條跟常人不一樣的路,甚至幾乎放棄了所有的家人和朋友!他用命來換我的命,到最後我居然因為找到一個這樣的理由而覺得松了一口氣!這樣的我,這樣的我……」

後面的話,似乎再也說不下去,淩響開始一下下地用頭撞桌子,一下比一下用力,不一會頭上就冒出了鮮紅的血來,葉庭書拼命地想要拉住他,到最後終於無計可施地張開雙臂用力地抱住了他。

淩響還不斷地扭動著身體,眼淚似乎落得更兇了,所有的力氣彷佛都在那對自己的控訴中消耗殆盡,最後他只能絕望地閉上雙眼:「庭書,我很辛苦……」

「我知道,我知道……」葉庭書低聲安撫著他,直到淩響逐漸平複,她才小心翼翼地道,「可是阿響,你辛苦,不正是因為你無法在哥哥和江越之間抉擇嗎?」

淩響沒有再說話,他的身體卻下意識地挺直了,那是一種随時要落跑的姿态。

「哥哥已經不在了。」葉庭書死死地捉住淩響的手,沒有給他逃脫的機會,「就算你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就算你愛上別人,也不代表你就會忘記哥哥。」

淩響始終低著頭不吭聲。

葉庭書深吸了口氣,聲音多了一分嚴厲:「不是嗎?還是說,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淩響似乎動了一下,微微擡起頭,卻終究不敢看她。

「如果你對自己沒有信心,認為自己終究還是會忘記哥哥,那麽這跟你有沒有愛上別人,有什麽關系呢?因為無論如何你還是會忘記他的。」

「我不會忘記他的!」淩響終於忍不住反駁。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連嘗試一下都不敢呢?」葉庭書看著他的眼,「接受一個愛你、你也愛他的人,這并不影響你懷念哥哥,不是嗎?比起像現在這樣痛苦,你能重新獲得幸福,對你、對江越、甚至是對哥哥來說,不是一個更好的結局嗎?」

淩響又沈默了。

葉庭書也沒有再說下去,她只是耐心地等著,直到最後,她終於聽到淩響的聲音:「我不知道。」

「你是擔心你自己不夠堅定,還是擔心他不夠堅定?」

淩響依舊搖頭,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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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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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